林苑也尖叫了起来,几乎连滚带爬的下了床,若不是旁边田喜搀扶的及时,就要重重摔下床。
    “住手!你住手!!”她魂飞魄散的趔趄奔来,泪流满面也不自知,慌着手脚就要去抓那锋利的剑:“别杀……别杀他……”
    他将利剑转了个方向移开,却是又抬步朝其余的孩子中走去,那泛着血丝的刀刃看的那些孩子哇哇大哭,吓得纷纷朝后缩着身体。
    林苑正手忙脚乱的检查炎哥儿脖上的伤口,余光不经意瞥见他提剑肃杀而去的身影,脑袋轰然一炸,行动快于意识的朝他扑去。
    “你杀了我吧……”
    颤栗苍凉的哭泣声传入耳中,晋滁暂停了步,沉眸朝死死抱着他双腿瘫软于地的人看去,音色阴骘:“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说着就要抽腿。
    听出他声音里的寒意,林苑愈发死死抱紧他的腿,哀声哭道:“伯岐我错了,我错了……你放了他们,我好好护着孩子……生下来。”
    至此,他终于得到自己想要听的答案。
    面色松缓,他将剑重新放了回去,而后俯身亲自扶她起来。
    “阿苑,我并非那心狠的,可若要剜我逆鳞,那无论是谁,我都不会手软半分。你应知的,我绝非吓唬你,若今日你执意不松口的话,我绝不会收刀。”
    林苑含泪点头。
    晋滁看了看她,而后将她带到了桌前坐下。
    挥手让人将那些孩子手上绑的绳子解开,缓了声道:“你们都过来,抱抱你们姑母,日后能不能留下性命,全看你们姑母如何抉择。”
    音色虽偏冷,却不见之前的肃杀恐怖,那些孩子这方能压着惊惧,抽泣着战战兢兢的靠过来。
    “姑……母。”
    不知哪个先抖着声唤了,声如蚊蚋。
    林苑心头大恸,伸手颤着揽过近前的几个孩子,柔声安慰:“不怕不怕,有姑母在。”
    说着不怕,自己却泣不成声。
    又有几声唤她,她用力点头应下,蓦的想起炎哥儿,又忙将他拨拉近前,急急去查看他的伤口。
    脖子上细细的口子渗着血,恍若她千疮百孔的心脏,被人用细线狠辣的再次勒了一道。
    田喜这时及时将伤药递了进来。
    林苑给炎哥儿擦了泪,而后挑了些药膏,仔细给他擦着伤口。
    晋滁始终未置一词,只是在旁看着她,看她微哽着安抚孩子,看她轻柔的给她侄儿涂着药膏,思绪有些缥缈恍惚。
    待遣人将那些孩子送走,他将她抱到了榻上。
    两人无声对坐一会后,林苑颤巍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晋滁未躲也未怒,直接受过她这一记。
    她的力气打在他脸上不疼,可隐隐作痛的是他胸口。
    他以为接下来她会怒斥会怒骂,会发泄一通,可她没有。打过他之后,她似被抽空了力气般瘫软靠在床头,双目无焦距的看着。
    他亦没有出声,任由她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双眸重新聚起了焦距,不轻不重的落在他的脸上。
    “如果你的目的是将我牢牢禁锢在你身边,彻底扼杀我离去之心,那么你的目的达成了。”
    林苑垂落了眸望着衾被上绣的戏水鸳鸯,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道:“我不会再与你对抗了。此后,我会安分守己的做你的良娣。”
    这番话她说的毫无生气,听在他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可她话里那些承诺给他带来的满足感,足矣让他摒弃了心头的不适。
    “你此言可是真心?”
    “一诺千金,我从不虚言。”
    晋滁眉宇舒展,之前眸光里的咄咄逼人之色早已消弭于无形。他伸手去握她蜷缩在身侧的手,将她冰凉的双手合掌握着,同时眼尾挑起看她。
    林苑没有反抗,任由他握着,目光缓缓瞥向别处,却是麻木木的。
    “阿苑,我知你心中有怨,我也不会强求你立刻就想通。”他摩挲着她的手,嗓音低醇道:“待你产下麟儿,你便会知,往后的日子方是最重要的。”
    林苑很想开口质问,难道她生了孩子,横亘在他们之间所有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可她终是没有将质问吐出口,因为时至今日,她已经很明确的知道,他要的不是她的质疑,而是她的顺从。
    他强逼她留下,强逼她爱他,强势的打散她的意志来成全他的圆满。
    晋滁往房门处看了眼,正在房门口焦急徘徊的田喜见了,赶忙对他打了个口型,圣上。
    晋滁面色微沉,转瞬又将情绪压下。
    “今日你也累着了,且先歇着,待明个有时间我再与你说。”
    扶了她躺下,他挥手招来婆子,低声嘱咐几句,而后起身下榻大步往屋外走去。
    田喜忙禀道:“圣上刚遣了人来传了口信,要您即刻入宫见驾。”
    晋滁自知是何事,抬手整了整冠,面不改色的往外走去:“备车。”
    御花园里百花绽放,姹紫嫣红,随着微风习习,空气里弥漫着阵阵花香。
    “原定的六月初选,在你这可还作数?”
    圣上在凉亭的石凳上坐下,招手让晋滁近前,慢声问他。
    晋滁本以为今日进宫少不得一阵劈头盖脸的怒斥,没成想他父皇却是与他逛了大半个时辰的御花园,此刻开口竟还是问选秀之事。
    “为何不作数。”晋滁转眸望向荷花池,“父皇不是曾经说过,上位者,最忌朝令夕改。”
    “原来你还记得。”
    圣上意味深长:“朕还当你只想让你后院一枝独秀。”
    这话让晋滁心头微凛,不过面上未表现分毫,只道:“父皇说笑了,姹紫嫣红方是春意热闹。”
    圣上捋须颔首不语。
    父子俩相对静坐一会后,晋滁望向圣上道:“不过儿臣倒有一事欲与父皇相商。太子妃可先定人选,不过大婚要拖后两年。”
    圣上算了算,道:“还好没拖到你三十大寿。”
    晋滁解释:“毕竟是皇家娶妃,各项准备事宜……”
    圣上不耐挥手:“你既决定,不必再三啰嗦。”
    说着看他:“可还有事,无事就出宫罢。”
    “儿臣还有一事。”晋滁起身恭谨道:“林良娣有了身孕,儿臣想提她位份。”
    圣上闻言也不吃惊,仿佛早就得知此消息,抬起褶皱的眼皮瞄了晋滁一眼,道: “等生了再说。”
    圣上的话不冷不热,让晋滁琢磨不透他的情绪。
    “放心,皇家添丁毕竟是好事。”
    晋滁就道:“父皇多虑了,儿臣并无他意。”
    圣上道:“是你多虑了。”
    回府上,晋滁招来田喜,让他再次排查了下后殿下人的底细。
    圣上听闻后,挑了挑眉,依旧不受影响的拿过奏章批阅。
    凤阳公主得了太子口信,邀她去太子府上小坐时,她内心是有些抗拒的。
    若说心虚她是不肯承认的,可心头的那点不适又着实令她烦躁不已。
    她到底还是驱车去了,抱着她的安郡主一道,去了太子府上。
    茶香袅娜的室内,凤阳抱着女儿与林苑相对而坐。
    “小郡主很可爱。”林苑的目光在玉雪可爱的安郡主脸蛋上流连几许,又看向凤阳:“长得像公主。”
    凤阳刮了下女儿的鼻子,轻笑:“你要不抱抱?”说着就要将孩子递过去。
    林苑摆手:“别了,我一生都在走背运,莫让小郡主沾染了我这身晦气。”
    凤阳微滞后,笑道:“这话如何说的,如今你有了子嗣傍身,何愁日后的飞黄腾达,这是何等的好运。将来啊,便是我也的要仰仗你几分。”
    林苑低眸看着自己如今还不显露的小腹。
    将来……或许有一日,他会恨目切齿的指责她,为何将他生到人世。
    林苑闭了闭眸,而后看向对面人:“公主,我这胎需要静养,日后怕不能再招待公主了。”
    凤阳知道,这是委婉的告知,日后莫再来她这了。
    虽然被人下了驱客令,可凤阳并未生恼,毕竟之前那事是她理亏,今日人家还能心情平和的相待,怕已是极限。
    凤阳抬了眸看她,只觉得对面那容貌姣好的女子,神态间却如那波澜不起的死水,失了生机。就好似一朵明明开的正盛的花,莫名遭受了一场风吹雨打,而后平静的走向凋零。
    “我可否问问,你为何迟迟放不下?”
    凤阳的问话过后,对方许久没有回答。
    在她以为得不到答案时,却听到对方轻声道:“荣华富贵固然是好,可前提要建立在心安理得,随心而活上。没了基础,再富贵的日子也只会是煎熬。”
    凤阳抱着安郡主恍惚的出了殿门。
    她手捂了捂胸口,几分发怔的在想,如今这日子,她可心安,可理得?
    明明她是感觉这般享尽荣华富贵的日子再好不过,可为何她却也的确品出了几分煎熬之意?
    “姑母。”
    醇厚的男性嗓音将她从恍惚中拉回了神。
    凤阳看向来人慈和的笑着:“太子什么时候下朝了。”
    “刚不久。”晋滁示意她往走廊那去,边走边压低声问:“如何,她情绪可还稳当?”
    凤阳道:“依我看,殿下大可将心放下,林良娣应是安心此后跟着殿下的。”
    晋滁紧绷的心弦顿时一松。毕竟女子更了解女子,凤阳既这般说那就是说明她的确是有几分想通了,并未是敷衍骗他。
    “辛苦姑母了。”
    “这都是小事。”凤阳笑笑,又道:“不过,林良娣说她要静养,日后就不大方便招待我。”
    晋滁心里有数,闻言就颔首道:“那待到孩子满月时,我亲自请姑母过来喝孩子的满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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