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里也有点郁闷,本想同她说几句,夸一夸她的手艺。尤其是那道蟹粉狮子头,当真有点御厨的风范。结果这小妮子根本瞧都不瞧他一眼,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扶桑看。
    同为女子有什么可看的,整日里住在一屋还没看够吗?
    皇帝忍不住轻咳一声,才把知薇的魂给咳回来。他看她心不在蔫的模样,索性挥手让她下去了。
    知薇回屋歇息了半天,总算缓过劲儿来。一个下午皇帝都没叫她,她也没事儿做,拿起针刚绣了两下人就犯困,最后往桌边一倒竟是睡了过去。
    睡得正迷糊的时候,小庄子过来敲门,说皇帝要她去侍候。知薇赶紧整整凌乱的头发,匆匆去了皇帝的住处。
    她到的时候皇帝正与傅玉和下棋,见她过来便招呼她:“你来同朕瞧瞧,下一步该怎么走?”
    傅玉和一本正经道:“皇上这是在欺负臣,臣棋艺本就不如您,您还拉个帮手,臣哪里还有活路。”
    知薇却上前冲皇帝抱歉一笑:“对不住皇上,奴婢是个臭棋篓子,您还是别让我下了。除非你想让着傅太医,存心叫他赢。”
    这话一出三人都笑了。皇帝就不勉强她,只自个儿同傅玉和下完那盘棋。最后果真是他赢了,不过就赢了半子,也搞不清楚是傅玉和让着他还是当真是他更胜一筹。
    下完棋傅玉和便走了,皇帝就叫人进来送衣服。知薇一看有两身,又都是平民装束,立马明白过来。
    这位爷当真微服惯了,过不了多久就要来一遭。
    不过能陪他出门是件好事儿,知薇早就想逛逛南京城了,她连钱袋都准备好了,就想着哪天出门了得从街头吃到街尾。
    于是她问皇帝:“咱们这是要出去?”
    这是她头一回心甘情愿跟皇帝出去,甚至还带了点兴奋的神情。皇帝点点头,冲她道:“一会儿别太高调,别再给朕惹个骆子唯回来。”
    他居然还记得,未免也太小心眼了。
    两人坐车出行,直接去了孔庙。这儿从白天到晚上就没有不热闹的时候,如今又是夏日里,来秦淮河边吹风的游人甚多,摆小摊的做生意的,还有那些走街串巷卖新鲜东西的货郎,把这里弄得闹哄哄的。
    知薇很喜欢热闹的地方,一钻进人群里,就觉得心没那么慌了。宫里太安静,有时候那种安静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出门的时候她特意拿了钱袋,还同皇帝客气道:“您要是想吃点什么,我这儿带了钱,您别客气。”
    说完后她自己也觉得有点怪。就好比霸道总裁带她去游欧洲,她出门的时候同人说,我带钱了,你要是看上什么尽管开口,买个汉堡给你还是没问题的。
    皇帝倒对她的钱袋感了兴趣,伸手问她要:“拿来朕瞧瞧,你是不是又在上头绣什么奇怪的东西。”
    知薇心想还真叫他说着了,拿给他的时候特意解释:“这是只老鼠。”
    皇帝盯着那东西瞧了半天,怎么也不觉得那是只老鼠。好吧即便它当真是只老鼠,也没有女子会把这种丑陋玩意儿绣在钱袋上。
    那一刻他真想撬开知薇的脑袋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知薇收回钱袋的时候默默撇撇嘴,幸好皇帝没问她这东西叫什么,否则她要怎么说,告诉他这是汤姆的好基友杰瑞不成?
    皇帝肯定又会问,好基友是什么?
    于是乎她又要解释,就是您和傅太医那样的关系。
    再然后,她就要被咔嚓了吧。
    这一路逛的时候,知薇就总这么七想八想,结果乐极生悲,心爱的钱袋才刚买了两碗豆花,准备招待皇帝的时候,迎面有人跟她撞了下,趁她不注意就将钱袋给偷了去。
    知薇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让个男人撞了有点惶恐,偷偷打量皇帝的脸色,就的他生气。结果皇帝坐街边小摊上悠闲打量她,片刻后才道:“你的老鼠叫人偷走了。”
    知薇一摸腰间果然空了,当下脸色大变,正准备追出去,却被皇帝一伸手拉了回来。她往后退的时候撞到了长板凳,小腿一软就坐了下来。这一下没坐好,坐到了皇帝大腿上,可把她给臊着了。
    偏偏老板这会儿端了豆花过来,眼见他们两个大男人当众亲呢,惊得满脸肥肉一抖,头晕眼花回去了。
    知薇知道他误会了,心里就更懊恼了,赶紧坐皇帝腿上挪下来,心里还记着不能暴露他的身份,只能轻声请罪:“三爷,我对不住您。”
    “无妨,你那老鼠走远了。”
    知薇往熙攘的人群里一瞧,哪里还有刚才那个小偷的身影,于是愈加沮丧。虽说里头不是她的全部家当,可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她从前的钱全给了锦绣,后来调到御前来不方便绣花,也就没多少额外收入。靠俸银攒了一点,结果全便宜了别人。
    皇帝倒不担心,反正京州卫就在附近,逮一个小毛贼当真是委屈他们了。
    不过叫皇帝有些意外,他这豆花还没吃上两口,钱袋倒当真回来了。只不过送还钱袋的那人不是他的人,而是个陌生男子。
    那人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张脸生得不错,像是个读书人。他那身后还跟着两个家丁,一左一右架着那贼,随他一道来见知薇。
    斯文公子冲知薇行了个礼,将钱袋递上:“兄台,这可是你的物品?”
    知薇一见那男人,心里暗道一声,她这辈子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怎么尽碰到美男了。这人虽不及皇帝,但气韵极佳,而且不像皇帝充满锐气,他是那种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型。
    知薇就多看了两眼,接回钱袋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意。她觉得是因为钱回来了,可叫皇帝瞧着却当是她对“恩人”动了歪心思。
    皇帝特别不高兴,却不动声色瞧着。那人还了钱袋又问知薇:“这人该如何处置,可要送官?”
    小偷一听要送官立马跪下求饶,说的都是听腻了的话,什么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自己没办法才出此下策,求人饶过一回什么的。
    知薇也犯了难,便问那公子:“你说该怎么办?”
    对方却道:“此人不是头一回犯事儿,光在这条街上就叫我逮住过三回。若不将他交官,往后还有更多人受害。兄台看着面善,但须听我一言,所谓纵虎归山,一时心软怕是要给他人带来祸害。”
    他说话温和平稳,有种极强的说服力。知薇听了便道:“你说得对,那就将他交官吧。也是为他好,吃点苦头兴许以后就不犯了。”
    皇帝心想简直天真,这样的人见官家常便饭,在里头关几日出来后还是会继续犯事儿。知薇这丫头耳根子太软,别人说什么她都应。
    结果令皇帝更恼火的事情又发生了。知薇想着对方既帮了自己,出于礼貌便问了姓名,那人笑着答:“在下姓孙,字明秀,兄台管我叫明秀便是。”
    皇帝心想,这两人是准备在豆花摊边好好聊上一番,完全当他不存在是吧?
    ☆、第74章 惩罚
    知薇和那孙明秀还真聊得不错。
    那人看着挺和气一人,说话做事却能抓着人跟他走。比如他刚往这桌边一坐,知薇就觉得该请他喝碗豆花才是。
    人家帮她找回钱袋,避免了巨大的财物损失,花点小钱是应该的。
    于是她问对方:“孙兄吃甜的还是咸的?”
    皇帝气得都不想吃了。
    孙明秀要了碗咸豆花,跟知薇打听她的名字。知薇脑子转得慢,正想该取个什么名字应付他,皇帝倒先开口了:“你叫她二才就行。”
    知薇和孙明秀同时愣了。后者心想这么个白净的小厮,怎么叫这么个傻名字。知薇也暗自嘀咕,这名字是有来历的。那是小庄子的名字。
    小庄子家里穷,父母都没念过书,取名字也没什么特别。他是家中二儿子,爹妈就管他叫二才。当初知薇还跟他打听过:“你大哥莫非叫大才?”
    小庄子一点不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什么不好:“对啊,我哥叫庄大才,我叫庄二才,多好的名字。比我堂弟叫狗财好听多了。我这是才华的才,读书人的意思。”
    知薇那会儿差点没喷出来,现在这么个有才华的名字居然按到了她头上,真叫她哭笑不得。
    但皇帝赐名她不能不接,只能默默认了。在心里念了好几遍,我是二才我是二才,千万不要说成狗财。
    孙明秀出于礼貌,又问皇帝的名字。这个知薇知道,刚想说却又被皇帝截了话头:“在下姓林。”
    孙明秀南方人,也有点前后鼻音不分:“哪个林?”
    “双木林。”
    对方脸色微变,像是松了一口气。皇帝南巡的事情谁都知道,这几日南京城里有点官职的个个提心吊胆,听到个姓“凌”的都要抖三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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