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杜子腾停下了自己手中的符箓,只是直视着耿华血色双目。
    耿华却是诡异笑道:“啧,怎么?扔啊,没力气扔你那些小符箓了吗?”
    杜子腾不言,只蹙眉看着耿华浑身上下的伤口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蠕动着复原。
    仿佛是觉得杜子腾不过自己掌中之物不可能逃脱,耿华却是抱着手臂笑得得意:“看到了么?这就是你所说的邪功,若不是怕一不小心捏死你难以交待,你早是摊肉泥了。看你这蝼蚁也还算有些小聪明,乖乖跪下求饶吧,我便发发慈悲,免去你的那些零碎之苦。”
    杜子腾只是冷冷道:“你这般逆天行事不怕剑派门规处置?!”
    耿华突然笑得直不起腰来:“门规?哈哈哈……你一个炼气五层的蝼蚁竟也配和我说什么门规处置……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杜子腾心中不过借着这些话语拖延时间,根本没将耿华的话放在心中,此时他脑中心念急转,只想着如何尽快从这个疯子身边寻个机会召过兰舟逃脱。
    而耿华好像也是察觉了杜子腾的心思,脸色蓦然一变:“好了,戏耍到此结束!”
    当他再次和身扑上之时,杜子腾明显感觉到了不同,此时的耿华出手迅疾如风,身形有若鬼魅,耿华本就胜他一个大境界,又有那邪功加成,杜子腾手中符箓挥洒如雨,拼命喷吐出各式攻击也是被压制在下风,只能借着神行符的威力在间不容发间堪堪惊险地避过。
    耿华口中冷笑不停:“既身为蝼蚁又何必再挣扎,反正最后总逃不脱命数。”
    杜子腾此时双目发赤,当日仙缘镇上在耿丽、耿华二人剑下颤抖的经历仿佛再次回放,命数?!谁说谁的命数!他杜子腾偏偏不肯信这所谓弱肉强食、又或者是什么狗屁的强者为尊!他既已经身在这世间,就要按自己的心意去活,谁敢拦他就要付出代价!
    然后杜子腾的出手也再无顾忌,仿佛豁出命一般尽是些同归于尽的招数,对于耿华那些杀招他直接视若无睹,只拼命向耿华的头上扔下瀑布一般的符箓攻击。
    杜子腾这几乎算上是无赖的打法竟也叫耿华一时手忙脚乱,他并不敢太过用力下手,对方明明白白要一个活着的杜子腾,这不过炼气五层的修为,只怕他下手重一下就给捏死了,他可不会什么起死回生之术。
    而杜子腾仗着这一点,出手越发不顾忌自己的安危起来,耿华也是打得火气上来,灵力未曾收敛之下,即使身着豪华版辰字装,杜子腾的身上也不可避免挂了许多彩,一时间,二人竟是诡异地陷入僵局。
    耿华心中恚怒:“既然敬酒不吃,那你就给我受死吧!”
    一把冰莹小剑出现在他掌中,相比于前次那把小剑的模样,此时冰莹剑身中渗透着丝丝血色,还在不停游动,显得无比鬼魅。
    随后,一道冰寒剑意当头而下,杜子腾再次感觉到那凝结骨髓的寒意,然而,他也不再是那炼气二层的小子,他一边避让一边连弹出十数道炎爆符,冰火相撞发出剧烈的轰隆,地面都隐隐开始震颤,杜子腾堪堪避开那冰寒剑意,脚步却是不可免地放缓了下来,而对他更不利的却是,他的符箓是在不断消耗,耿华手中那把冰寒飞剑却是他的本命法宝,杜子腾的符箓只会损耗他的灵力,却不能从根本上瓦解他的攻击。
    耿华冷哼一声,另一道剑意是交错而来,杜子腾再次以符箓应对堪堪避开,而他很快觉察出耿华的目的:那冰寒剑意在地面交错,竟是将他活动的空间越逼越小,对方竟是要以这冰寒剑意筑成牢笼将他囚禁其中!
    杜子腾至今不知为何对方对他一个小小的炼气修士这般执着,不惜在秘境入口借着那么多僵尸对他下手,又早早利用那地图册子引他入彀……但他明白一件事,当对方在你身上付出的东西越多,想获得的自然会更多。
    比起那根本不知道是如何惨烈的下场,他宁可拼却一切玉石俱焚!
    拼却一切?杜子腾心中一动,除了符箓、兰舟、完全没有用的小木棍,他手上好像还有一件东西啊。
    当那冰寒长剑再次当头而下时,杜子腾竟是不避不闪,也没有再扔出他手中符箓,耿华大吃一惊,这小子难道是一心求死?!
    耿华急切之下连连收敛剑意,而杜子腾死死盯着那将退未退的冰凝剑锋,当日葛公子一句笑语不期然流过心间:“……那里面封存着剑修威力最大的一记攻击……”
    就是现在,一张堪称粗陋的符箓被杜子腾祭在掌间,这是他第一次使这玩意儿,但见识过无数次剑修相搏,福至心灵一般,那粗糙符箓泄露出一点金芒被他神魂一引,赫然指向耿华将收未收的剑锋之上。
    下一瞬间,一股恐怖的剑意降临天地之间,杜子腾更是惊讶地转头看向了另一处地方,他极快地回过神来,只见一把金色长剑出现在上方,此时那长剑之后竟仿佛立着一个虚虚的人影,月白衣衫飘拂如仙,纵然不见面目,却也感觉到那睥睨纵横的意态。
    那把金色长剑、那身月白衣袍、还有那剑意中令人恐惧得只想跪伏在地的生灭主宰之意,真是让杜子腾觉得好生熟悉啊……
    这几样东西他能不熟悉吗?
    为了更好地山寨,做出仿、高仿、高高高高仿,那把金色长剑被他从各种口述、传说中翻来覆去的研究,形制规格早就烂熟于心,只怕比它的主人对它还要了如指掌!
    还有那身月白衣袍,那可是杜子腾的得意之作,云横峰上上下下可是卖了好几千套,堪称修真界男装第一爆款,他自己身上现在都套着一身呢。
    至于那什么狗屁生灭主宰的嚣张剑意,拜托,他可是挂在磨剑崖上几百日,那崖中间净是这存在得嚣张的气息,与之为伍那么多天,怎么可能不熟悉?
    然而,虽然熟悉,但杜小爷万万没想到会在这节骨眼儿上看到这几样组合出现在自己眼前,他已然对这神展开目瞪口呆。
    耿华更是恐惧得面色苍白:“萧辰!”
    萧辰这两个字在整个修真界或许意味着许多东西,可在横霄剑派一众剑修的心目中只有一个意思:五体投地、诚心膜拜。
    耿华再怎么与邪门勾结,他也是个横霄剑派的弟子,萧辰的惊才绝艳、如日中天,如何在死关之中结成金丹,于不可能之处创造可能,简直是整个横霄剑派中神一般的人物,而现在,他却是站在了萧辰对面,站在了手握“逐渊”的萧辰面前,站在了“逐渊”剑下,耿华如何不惊惧。
    即使那个虚影飘乎到看不清面目,耿华知道他面前这个或许只有萧辰十分之一的实力,可在那仿佛主宰天地间一切生存死亡的恐怖剑意下,他也不可抑止地双股战战。
    那白衣虚影仿佛看清了情势,竟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杜子腾心念一动,再次催动那简陋到极致、又强大到极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的符箓:我说,你倒是上啊,快点干掉这个王八蛋!
    那白衣虚影竟是向杜子腾这里投来一瞥,挑了一下眉毛,然后手中金色长剑一挥,主宰生杀之权的利器,想来该是沉的,在那掌中却举重若轻,剑意挥洒之下,一股沛然不可抵挡的凛冽杀意向着耿华当头劈下。
    耿华一声恐惧大叫,突然血色双目中血泪流淌而下,竟是顺着他的双手凝结在冰剑之中,那冰蓝飞剑竟瞬间转为血色,无数幽魂血煞之气弥漫天地,竟叫杜子腾被激得后退数步,连打了几个寒战,无数冤魂哭嚎声中,血气弥漫,那凛冽杀意竟是被阻得一滞。
    半空中的虚影竟也轻声道:“造此滔天杀孽,该杀!”
    金色长剑猛然之间光芒更炽,那股誓要生杀予夺的剑意竟顺着剑身凝成一柄巨大到点亮整个天际的巨剑!
    耿华竟不知从何处举出一团黑色物体,他一咬牙,数股精血竟就此喷洒其上,一股奇臭无比的腥臭之气蔓延开来,那团黑色物体竟仿佛吸饱了水份一般,渐渐充盈胀大,竟是变成了一只巨大的僵尸样怪物!
    杜子腾看得脸色都有些发白,这怪物比秘境之外明显不知强大多少倍,体形至少长大了十倍,獠牙狰狞,皮肤黑红泛着金属样光泽,甚至那涎水滴落地面都冒起阵阵青烟,杜子腾凝神看去,地表竟被腐蚀出了一个大洞,这怪物嗅到周遭的血煞之气,竟是兴奋地鼻孔一缩,耿华放出的这弥漫半个秘境的血煞竟是被它鲸吞一空!
    也不知这些魂魄煞气到底是从何而来,这怪物吸收煞气之后不过眨眼间,居然就变化得更加狰狞起来,那腥臭之气越发明显,甚至那灰白双目间都隐隐有了一点灵动的神智。
    巨变迭生之间,半空凝聚的金色巨剑亦不再迟疑朝这怪物当头斩下!
    这巨大的怪物竟是夷然不惧,狂吼一声举起双臂要硬扛巨剑!
    杜子腾在一旁屏息凝视,本以为这一击该是惊天动地,谁知却寂静无声,那金色巨剑如切泥般毫无阻滞地穿透怪物整个身体,随即碎裂为千万片消失在空气中,耿华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甚至方才那股子没办法闻的味道都散去许多。
    杜子腾手中那粗陋符箓亦是无风自燃,散为千万灰烬。
    杜子腾长长松了一口气,他手捏符箓看向一边的耿华,方才先是放出这幽魂血煞,后又以精血激活这封印的怪物,在那怪物受重创之时,耿华更是受其牵累分担了那一击。
    此时耿华仿佛强弩之末,脸色苍白地软倒在一旁,杜子腾告诉自己,对于这种毒蛇一样的对手根本不能手软,今日若不了结来日只会有更加层出不穷的滔天后患,当断不断,反被其乱!哪怕从来没有杀过人,杜子腾也告诫自己,这是修真界,如果不动手,将来对方却未必会手软!
    犹豫只有一瞬,杜子腾手中符箓眼看就要朝耿华劈头洒下,突然觉得自己鼻端臭气鲜明,他脸色大变,神行符发挥到极致,豪华版辰字衣袍却依旧发出“刺啦”一声,然后他只觉得背后一凉,好似什么东西与他光裸背脊擦身而过。
    杜子腾侧头看去,只见那怪物竟然没死!只是体形缩小到正常大小,却呼哧呼哧喘着气,正顶着那贯穿全身的伤口,灰白双目中流露着噬肉渴血的欲望,直勾勾地盯着杜子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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