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自是服侍的随从为他打理,而他那惊醒好梦的贴身侍从也迅速将消息禀报:“宫中急召。”
    看到贴身侍从身旁那面白无须的斯文青年时,就是柳夜阑心中已经有了准备也不由大吃一惊:“邓伴当!”
    这可是陛下自潜邸时就信赖的大太监,是陪伴他成长的最重要侍从,此时竟在凌晨亲自前来相召……柳夜阑不由心间沉重。
    邓太监只朝柳夜阑微微一礼,便肃容道:“国师,这般仓促相请,实是陛下急召,还请您……”
    柳夜阑更无二话,自当日他答应了前任国师站到君王之旁保江山社稷太平之时,便已经注定了他不会推辞,哪怕前面可能是一切黑暗天幕。
    匆匆入宫进入君王寝宫,却看到一个昏迷中的君王,柳夜阑的心脏猛然收紧,他回身盯着邓太监,厉声道:“发生了何事?!”
    皇后却是坐在君王之旁嘤嘤落泪,才朝柳夜阑道:“昨日乃是陛下圣寿,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他昨日去了明妃那里,半夜便回了寝宫,今晨不见他如平日般晨起……我收到邓伴当传讯过来之时,便已是这般了。我已经传了御医看过,”皇后通红眼眸看着柳夜阑:“……此事,怕只能求国师了!”
    柳夜阑面色一沉,一语不发,既是御医看过却束手无策……那想必便不是简单的疾病。
    一旁的冯御医亦是面色苍白:“从脉象上来看,陛下身体十分康健……甚至脉息比平素还有刚劲有力,非但不似身有重疾,反倒像是身体更加强健了……可却这般沉睡不醒,简直……简直……”匪夷所思。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柳夜阑先问:“今日早朝可有宣布下去……?”
    皇后低声道:“已然通知朝臣,昨日陛下偶感风寒,暂不早朝。”
    柳夜阑点头,然后看着面色红润异常、呼吸越来越粗重的皇帝,突然朝冯御医道:“你看陛下是否又有变化?再把一次脉。”
    柳夜阑精修天人之道后,于世间万物洞察之力更上台阶,绝不是凡俗中人能够比肩的,此时他眼中所见的君王再次发生了变化,可于邓伴当、冯御医乃至皇后看来,这位皇帝从头到尾都是在沉沉入睡,于外界一切声响绝无反应,根本没有什么变化。
    可柳夜阑毕竟身份非同寻常,皇帝父子两代对他均是信任异常,更何况他盛名之下亦有无数事迹印证,此时他这般一提,冯御医自然立马再次把脉,结果,他面上却流露出更加惊惧的反应来,叫皇后与邓太监俱是心中不安:“到底怎么了!”
    冯御医面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反应:“陛下的脉搏……愈加有力了。”
    这位君王自太子时监国起,便素来勤政爱民,这般十数年如一日,到得父亲禅位、顺利登基之后,为不负父亲与天下家国的期待,便更是拼命,这般下来,身体怎能全然无恙,平素里一些小调理总是免不了的。
    身为太医院院首,冯御医无数次庆幸,好在这父子两代君王虽然对国师这种他们不置可否的生物信任异常,连续两任国师却好在不是那种倒行逆施、妖言祸众、非要鼓惑君王服食什么长生不老丹的糊涂人物,没有给御医们的工作增添太多负担。
    即使如此,一个长年累月重担在身始终不得清闲的人物,仗着年轻底子好,绝不是全然无恙的。
    可方才冯御医把的脉搏间,却是觉得君王的身体在这一夜沉睡间好似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好像服食了什么传说中的仙丹妙药一般,身体素质直有了一个质的跃升,那脉象上看来,非但小毛病已经全消,连身为太子时期幼年时受寒落下的沉疾都不药而愈。
    这种变化看似不错,可却叫冯御医觉得心惊肉跳,人有生老病死,这乃不可逆转的天命,纵是药林圣手,也不过延缓这个过程,绝不可能逆转,可发生在他眼前的……这违背常理的一切,就是在挑战所有医者一贯以来对生命的认知,这般古怪异常,叫冯御医不由自主看向那位深得君王宠信、极擅长和一切非常规事物打交道的国师大人:“难不成这世上当真有什么仙丹?”
    柳夜阑面上却是难看异常,竟未在第一时间回答冯御医的话,甚至都没有半点借这机会巩固地位的意思,他只突然朝邓太监急促地道:“快!取软索来!”
    邓太监不解其意,却仍是在第一时间唤人取了软索,结果皇后、邓太监与冯御医在下一瞬间便几乎同时跳将起来,邓太监直直奔到柳夜阑身旁尖叫道:“你做什么!”
    皇后更是怒声道:“你好大的胆子!”
    冯御医情不自禁后退一步,只觉得今日实不该轻易当值!
    可柳夜阑动作何等迅速,任是这三人如何惊如何怒,他手上已经飞快地把皇帝给捆了起来。
    邓太监可不是那等只陪帝王玩乐的谄媚向上的人物,只见他手刀带风竟直直朝柳夜阑劈去,柳夜阑眼睛都不眨,只一字一句道:“你仔细看清楚了。”
    邓太监手上略一迟疑,便震惊地发现,不知何时,君王那越来越好的红润面色竟渐渐红得太过,甚至嘴间不断发出低沉粗重的呼吸,好似什么怪物一般在嗬嗬作响。
    柳夜阑更吩咐道:“软巾也备一些。”
    邓太监更不迟疑,眼前君王的身体变化显然是已经超越了常理,这位国师大人至少还能有所应对,便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至于如果真有什么万一,邓太监眼中沉沉光芒一闪而逝,国师是擅长应对那等非常理之事不假,可本人却是身手平平,绝不擅长近身相搏,只要他不离开国师身遭,一切处置相信都来得及。
    柳夜阑好像不知道邓太监紧紧跟随的意义,他只捏住君王下巴,在皇后看到那尖锐白牙掩住口中惊呼时,利落地将软巾塞到了君王口中。
    古往今来,被这样对待的皇帝恐怕也没有几个。
    而敢这么对待一个地位如日中天、掌握广袤疆域生杀予夺大权的皇帝的,柳夜阑怕也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可他此时面上没有半分惶恐,反而流露出一种叫人分外胆寒的冷静:“陛下身体已经……在“异变”。”
    这个判断叫场中几人心脏急速跳动。
    虽然措词已经尽量婉转,可这几人如何听不出来,如果是别人所说,这“异变”二字也许还有别的解释,可从柳夜阑堂堂一国之师的口中说来,这二字再没有别的解释了——
    皇帝,他很有可能已经不再是人。
    而在这几人变幻莫测的神色中,柳夜阑看向窗外高升朝阳,心中一片沉冷,当日那天象竟真是以这种叫他与君王都措手不及的方式猛然降临。
    第463章 打穿秘境10
    这种非同寻常的变化绝不可能事出无因,柳夜阑理清思绪,先是问:“如今邓公公可知太上皇行踪?”
    皇后面色一沉,邓太监却是苦笑:“自陛下登基之后,太上皇……您是知道的,号称要游览名山大川,连侍卫都不肯多带两个,更不喜惊动地方,他的行踪,恐怕只有陛下能有消息,我等……却是不知的。”
    而皇后却低声问道:“国师大人,陛下的身体……当真这般糟糕?”
    糟到了柳夜阑甚至已经想请太上皇回来主持政局的地步?
    柳夜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凝神细思,他当初离宫之时,皇帝明明还一切安好,如果那个时候真的已经发生了什么,他绝不可能一无所察,一个万寿节之夜,竟是叫堂堂一国帝王身体发生这般惊变,其中必有痕迹。
    他只朝皇后道:“娘娘执掌后宫,其一,为防不测,恐怕还需尽快请太上皇归朝,朝中之事自有内阁诸位大人暂理,宫廷之内还请娘娘清肃稳定;其二,万寿节我离宫之后……陛下身遭事无巨细,还请娘娘务要清察,便是有不敬之处,陛下醒来之后,我定一力担待。”
    皇后只垂泪道:“若他能醒来,本宫定当力保国师无恙,您勿要多虑……只要,只要他能醒过来。”
    皇后这番心伤绝不是作伪,说来当今这位皇帝什么都好,却只有一个缺点,膝下没有可承帝位的子嗣。
    他早年忙于朝政,不甚近女色,与皇后统共育有二女,皆是皇后所出。待登基之后,虽则太上皇曾叮嘱一二,不过思及他年岁尚轻,也许不过是儿孙缘分未到,便也未曾多加催促,可便是这位太上皇也万万没有想到,在家国太平之时,这位帝王会在鼎盛之年出这般的意外。
    没有承嗣便意味着若他真有个什么意外,皇后便没有半分倚仗,此时心伤惶惑再无虚假。
    场中这许多人一时间心中浮想联翩,身在帝国权利的中央,任何风吹草动皆有可能变成明日席卷帝国的狂风暴雨,更何况眼前这变故已然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兆,谁能完全平静。
    皇后昔年乃是太上皇为皇帝亲选的太子妃,贤良温婉自不必说,治理家事亦是一把好手,此时面对柳夜阑提出的要求,她亦没有半点犹豫,命令如流水般地借由她身周几个女官传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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