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渊出手如此果决凌厉,纵然已知他是为父母复仇决意甚坚,这许多妖王也绝计没有想到那几人会死得这般干脆利落,一时间,他们都有些回不过神来。就是与离渊曾经交过手的几个妖王,心中也是一片惊涛骇浪,不过数日前,他们至少还能与离渊交手数百回合才渐落下风吧?那几个妖族再不济也曾是妖王,竟死得这么快!要知道,这是击毙,不是击败啊!绝对的实力碾压已然毋庸质疑……
    而离渊方才动用漩镜塔破空越界之能前去追击,他人还立在塔旁,步幅都未挪动,便已经利落收拾好了一切败类,只见离渊只遥遥朝紫映颔首为礼:“多谢紫映妖王款待,叨扰了,就此别过。”
    然后人已经回到塔中,漩镜塔明光大放,转瞬间就已经消失在半空之中。
    朱巽猛然回过神来大声道:“等等!汝上何处去?!”
    朱红烈芒中,凤凰长啼清鸣便直直朝漩镜塔追去,凤凰身有五德神火,速度自不是一般妖族能够比拟的,可是,寰埏那穿空越界之能并不是它速度快,而是它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撕裂周遭空间法则、直接无礼空间距离移动,这几乎不是一个维度上的较量,凤凰最后也只能颓然而返。
    这剩下的诸多妖王才猛然回过神来,那小……呃,那位大人血脉可怕、实力恐怖,还有苍梧异动,这么一看,简直越看越像是大预言中命定的妖帝,可对方……居然就这么走了?!
    待这些妖王围上来追问,朱巽才没好气地道:“没追上!没追上!”在一片嘈杂之中,朱巽暴怒:“敢嫌弃吾慢,尔等方才如何不追?!”
    一时间,再次陷入一片鸡飞狗跳的混乱之中,紫映深深扶额,那位大人该不会是预见到了这一幕,想避开才走的吧?这般自嘲宽慰了一会儿,紫映却陷入深深的无奈之中,那位这般离开,接下来可如何才能找到他?便是找到了,又如何才能将他劝回来坐上妖帝之位呢?
    不知为何,她脑海里突然闪过那凡人的身影,能与那位大人肆意言笑、不忌尊卑,这倒也罢了,方才那位大人父母之事被污蔑之时,那凡人第一时间跳出来怒意辩驳,只这也没什么……可有一个问题,似那位大人身世之事,何等隐秘,他们也只是隐约揣测,于当年情形俱不知晓,为何那凡人却会知道?以凡人寿元,彼时对方绝不可能在这世上……那么,似乎也只剩下了一个可能。
    想到那夜在自己这些人放纵试探之心下,名叫小白的小妖精那番乱七八糟又好笑的童言稚语,紫映不由陷入严肃沉思之中,难不成,小白无意中真的道破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实?
    否则,以那位大人的尊贵出身,为什么会带一个凡人在身边形影不离,还将对方宠得那般无视上下尊卑之别?
    总之,离渊报仇之后再次不按常理地抽身便走,令这许多大妖王都想了很多、很多……多到已经远远超过了离渊自己的预期。
    至于在漩镜塔中,看到离渊回来,靳一斯居然破天荒地宽慰道:“虽然我不喜欢这种以眼还眼的方式,但是,朗朗乾坤,昭昭人心,大仇得报,公理得明,毕竟是一件好事,你不用太过在意那些人说的话。”
    离渊不由转头看了靳一斯一眼,他没有想到,自己那点些微的不悦竟也被这凡人看到了。
    不待二人多说什么,漩镜塔已经飞出界域、抵达了天冥族人之畔,离渊没有什么寒暄解释的意思,只言简意赅地道:“启程返回族地。”
    也不待天冥族人躬身应命,漩镜塔光芒一闪,便已经将他们悉数挟裹在自己的光芒之中,塔身之上,原本铭刻的、靳一斯后来为它添上的诸多契纹令它如虎添翼,穿空越界更是得心应手,几乎只是在眨眼之间,他们便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靳一斯心中只有一句好大的坑爹啊,既然能这么快抵达天冥族地,先前那一路他们到底是在磨叽什么?回想起来,遇到凤凰开始便卷进妖族这一大摊事中……可是,遇到凤凰确实只是个偶然,还是说,一切也在草妖预料之中?
    那先前一路辛苦奔走,草妖到底图啥啊?
    从漩镜塔中出来,看了一眼跟在草妖身后的天冥族人们,靳一斯忽然明白了:因为那个时候的草妖,父亲早亡,他也没有那么全然相信这些所谓的族人吧。甚至到了妖族,他也未见得全然相信了他们。直到现在,他踏足于父族故地,好像才将一部分多疑放了下来。
    而天冥族地,便已经在靳一斯眼前了,晴空若画万里无云,飞涧碧草亭台楼阁,好一副神仙画卷。
    第550章 天冥大典
    天冥一族在周天诸界相当一部分修士口中都充满了神秘的色彩,天冥族不死不灭的神奇与天冥族地与世隔绝自然是最主要的缘由。
    靳一斯自然也是十分好奇的,他虽未怎么混迹修真界中,对于天冥族的那些修真传说也没有地方去听,可他见识过人妖两族的大能为了天冥族的秘密是如何丧心病狂,身为真正一个凡人,知晓自己的生命终有尽头,对于这种不死不灭的幸运物种,靳一斯当然也有好奇窥探之意。
    而当他随寰埏真的穿空破界来到天冥族地之外,看到那晴碧如洗的天空,连绵若彩带的亭台楼阁,隐约点缀着飞涧溪流,洁白如流云的宫殿耸立晴空之上,完美得直不似世间应有的造物,靳一斯还是情不自禁发出一声赞叹。
    不过,即使是寰埏,也只是在界壁之外停了下来,靳一斯手中握着小木棍,看到界壁上那些繁复的金色契纹,不由回头看了一眼离渊,这些金色契纹散发着强大的气息,与离渊周身气息如出一辙,显是代代天冥王亲自加持,也唯有如此,才能将拥有这样大秘密的天冥族牢牢护在周天诸界的纷争之外。
    靳一斯研究着那些强大的契纹,目眩神夺之余又不由想到,如果当初离渊的父亲是在天冥族地之内,那些所谓的两族大能还能轻易打得上门吗?
    只可惜,世上再无如果一说。
    天冥族此次迎接离渊的为首之人,名唤久璘,说来,他亦是身份不凡,原本是离渊之父、上一任天冥王的左膀右臂,按路上久璘向离渊回禀的内容重要程度与熟悉程度来推测,天冥王几百年间不在天冥族地,族内大小事几乎皆是久璘决断,这当然不是他逾矩,而是上一任天冥王对他托付的信任,当初对方离开天冥族地,只提及有一十分重要的灵物即将出世,天冥一族无论如何也要夺下,于是将族中事务悉数托付,率领亲卫就此离开,但任是谁也没有想到,他这一走,便是数百年,然后再也没能归来。
    一路上,靳一斯都不由自主在打量着这位离渊他爹这般信任的重臣,不是靳一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一个人说一不二大权在握数百年,需要有多么高尚的情操与多么高贵的道德才能没有生出野心,才能这样心甘情愿地将高位归还呢?
    起码在靳一斯所读过的史书里,十分罕见,大概有位周公、有位孔明是他知道的,其他的,他读过的记载里,还没有像久璘这样真正全面掌权的重臣中,却多的是起兵谋逆、再上层楼的野心家,这样的人物在史书中简直数也数不过来,与前者靳一斯可以叫得上名字的廖廖二人几乎形成鲜明对比。
    靳一斯从来觉得,不能以道德要求来考验人性,所以他才十分好奇,因为这位久璘实在太过坦然,看不出任何私心,几乎是推心置腹地将天冥族中所有情形向离渊道来,离渊问一,他能道十,一切来龙去脉历史现状涉及到的人事,他几乎是滔滔不绝地详细为离渊分说,好像已经在全心全意地期盼离渊登上天冥王、带领天冥族人了。
    靳一斯:好吧……也许真是他小人之心了。
    这些年间,虽失去天冥王的庇佑,但依托天池,大阵依旧运转无碍,外人不可能强闯进入天冥族地,天冥族内一切如故,只是略微有些日常打理的琐碎之事,这是靳一斯更不可思议的第二点。
    中国有句古话,叫国不可一日无主。
    这句话背后隐含的就是,一国无主可能会产生的种种动荡血腥,这个天冥族,久璘此人……就当他高风亮节好了,那其他人呢?!难道没有人蠢蠢欲动搞他个叛乱啊、起兵啊、自己登高一呼想当天冥王什么的吗?就算是天冥王有什么血统,可是,这种事,史书上记载得多了,混淆血脉、编个出身,反正人民群众都是好欺骗的。
    能不能成另说,可最重要的是,这天冥族居然一直风平浪静,连点毛毛雨都没有下?如果不是久璘说这些情形的时候,详细到某年某月,几乎不可能隐瞒,靳一斯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在编故事了!
    一个地方在几百年间没有首领,居然内部都没有人捣乱?这怎么可能啊!
    面对着那神仙之地般的风景时,靳一斯脑海中也依旧翻腾着这些疑惑,但是,他一心二用,对于那大阵间不过短短数个呼吸间,竟也有了眉目,他下意识地道:“这里看起来和你的契纹很像,你应该能直接打开吧?”
    久璘本是要向离渊解说一二,顺便教会离渊历代天冥王掌握大阵之法,听到靳一斯开口,他与这些天冥族人俱是不由自主看向靳一斯,天冥族界壁大阵乃是天冥族人赖以保全平静的屏障,可现在却被一个凡人道破其中内涵与天冥王契纹相关……虽然不代表着对方有随意进出天冥族地的能力,却叫这些天冥族人不由自主对靳一斯刮目相看,特别是久璘这些没有真正见识过靳一斯搞事能力的天冥族人,一时间心中都颇多揣测,王上带着这个凡人形影不离,这凡人甚至连王上契纹之秘都知道,王上……到底是如何想的?
    离渊也微微挑眉,如果说靳一斯先前借着建木残骸与苍梧之籽共鸣、甚至将猎歌铭刻于他心间还能说误打误撞的话,那么现在,靳一斯在这短短刹那间对于天冥族地大阵的判断,足已经说明他眼前这个凡人在符阵一道上有多么骇人的天赋,这是离渊在周天诸界修士身上也从来遇到过的。
    靳一斯盯着大阵,兀自一边在脑海中飞快计算,一边手中比划着,然后就像解开一道数学题般,兴奋得意地回头道:“哈!我算出来了,是‘开’字!”
    离渊手中浮现一道金色契纹,隐含着劈云裂日、平山碎海、一往无前之意,正对应着“开”字,契纹落到大阵之上,金色符纹好像星辰之海泛起点点波光,复杂变幻之后,那道“开”字符,就像劈开海洋般令波涛倒卷,让出大阵中一条通途来。
    靳一斯欢呼一声,像个孩子证明自己的猜想般张扬快乐,全然不知在天冥族人眼中,他有多么不像个凡人。
    寰埏也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有想到靳一斯居然这么轻易就找到了开阵的办法,毕竟,它刚才之所以停下来,也是因为眼前大阵不是吃素的,并没有那么容易穿过,如果强行去闯,会被主人责骂不说,过不过得去还两说呢……正因为如此,寰埏才对靳一斯这么容易解开大阵感到不可思议。
    靳一斯却没有觉得这有多么特别,他只是笑吟吟地道:“小寰埏,是你把这个世界想得太复杂,不论是修真也好,科学研究也好,本质上,都是在发现世界运转的规律,所以,有一些规律肯定是不变的呀,就像这个大阵,本质上来说,它也是由物质、能量、结构组成的,特殊结构的能量运转让它可以冻结一切进入的通道,包括你这样无视一般空间规则的穿空能力,可是,它也有对应的结构呀,就像是草……呃,离渊身上的契纹,那些结构之间也有组合、重构,不过是不同的模型产生不同的功能罢了,本质上,不过是建模、验证,拟合模型的参数,然后代入,求解,自然得到答案啦!”
    寰埏已经听得两眼成了蚊香圈,靳一斯却兀自意犹未尽,看向离渊道:“不过,这也只是道非常容易的题目,知其然却不一定知其所以然,比如能算出‘开’字契纹能打开大阵,可是这个‘开’字契纹的能量、结构、物质特征又是什么,还其他每一个契纹的本质特征……啧,还有许多东西需要进一步分析呀~”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靳一斯回答这个问题,就像他面前有一个机器停摆了需要让它重新转起来,普通人略微检查一下可能都会猜测,是因为没有电池,这个简单,把电池放进去就好。可是,电池是怎么放电的?这些电能怎么让这个机器转起来的?这些命题衍生出来的科学知识往往可以浩如烟海……但于靳一斯而言,却像是发现了一片未知大陆般,不觉挑战之艰,只觉得新奇有趣。
    看到这样的靳一斯,就是离渊嘴唇也不由浮现一缕笑意:“大道本源,万千殊途,终究皆是指向天道。”如果靳一斯真能如他所说,将自己一身契纹都能解构透彻……想到周天诸界那些大能,特别是人族中那些所谓神魂之道的大能脸色,离渊忽然也觉得十分有趣。
    毕竟,天冥族的契纹,乃是修真界中神魂之道巅峰之学,能将之解析明白,恐怕已经远远将当世所有专精神魂之道的大能踩在脚下。
    真正踩到天冥族的地界时,靳一斯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里的天实在太过干净澄澈,好像真的空无一物,而地面所有的树木花草、溪流水涧也漂亮得给靳一斯一种不真实之感,直到他被带到晴空上高立的圣洁宫殿之时,靳一斯才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他感觉如此之不真实,因为这里诸多植物,竟是连一片落叶都看不见,那些溪水也都清澈见底,不见任何杂质污物,完美得像是全息游戏里的场景,不像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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