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夕的嘴皮子一张一合,愣是把君澄夸出了花。
    他没奈何地笑笑道:“不用这么客气,我只不过是辅助的提点一下而已,你自幼研习轻功,终究还是归功你底子深厚。”
    “不不不,良师才能引进门,都得感谢你,你真是我的大救星!”卫夕感动的口不择言,就差没说君澄是她的“再生父母”了。也难怪她激动,大体学会了怎么使用轻功,一跃数丈高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妈妈再也不用担心她逃不掉了。
    殊不知她的热浪太强,让君澄难堪的抽了下嘴角,往日那个冷美人突然变得不拘小节,一时半会还真让人难以承受。
    就在两个人像战友一般亲密的握手时,花六一身青色锦绣袍,手提盛饭的木匣,不知所措地站在两人面前。
    余光忽然扫到了一个人影杵在那,两人顿时噤了声,齐齐扭头看过去。
    花六心头一凛,喏喏地说了一句,“君大人,白鸟的晚饭送来了。”说罢,他呆呆的举起木匣示意,眼光却一直落在某个点上……
    循着他的视线看过来,卫夕这才发觉她还握着君澄的手。
    “对不住,对不住。”她笑吟吟的道歉,不以为意地收回了咸猪手,心头喜滋滋的像喝了蜜,此乃穿越以来第一大幸事也。
    君澄轻咳了几声缓解着尴尬的气氛,抬眸看向花六,正色道:“你先把饭匣提到白鸟房里去吧。”
    “是。”
    花六应了一声,踅身快步离开,心里却在不停打鼓——他这算不算是窥知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
    见人走后,君澄斜睨了一眼卫夕,夕阳的余晖映在她的脸上,配着那温和浅淡的笑容,让人感觉心头暖融融的。
    目光略微一凝,他倏尔回过神来,“累了老半天了,你快回去用膳休息吧。”
    卫夕的确是乏了,可出力的人不只她自己,总该表示一下谢意,思忖道:“君大人,你也跟着受累了,要不……你去房里一起吃吧。”
    君澄懂她的用意,笑着摆摆手,“不必了,一人份的东西,你还想拆两人吃?”
    卫夕一下子被噎住了,只得悻悻说道:“那好吧,等下次发了月钱我请你出去吃,以表谢意。”
    “不用客气了。”君澄抖了抖曳撒上的灰土,跃上墙头,俯瞰她道:“前几天我打你两下,如今咱们算抵了,你不记仇就好。”
    晚风袭来,扬起了他脑后乌黑的发丝,牙色飞鱼服镶了一道暖金色的边儿,与碧天映衬,画面实在美好。
    卫夕只觉得一阵心旷神怡,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君澄已经不见了,像是从未出现过。
    她揉揉眼,又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墙头,这才抓了抓凌乱的发髻。
    这男的叫什么来着……
    君澄?
    如此看来,似乎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坏。
    .
    花六将饭食送到后也没闲着,找衙门里的探子问了问情况,便策马赶往了指挥使府。大门都没敲,灵活的跃入了院里。
    牧容这会儿刚从宫里头回来,头戴乌纱帽,身穿大红缎绣麒麟服,面容略带疲态。见到花六后,示意他不用行礼,曼声道:“白鸟恢复的怎么样了。”
    “……甚好。”
    “哦?”牧容凝着花六古怪的神色,纳罕地挑了下眉梢,“此话怎么说?”
    花六顿时被噎了一下。
    自白鸟回归以后,指挥使对她照拂有加,他可是全全看在眼里。方才白鸟和君大人卿卿我我、把手言欢这件事,他绝对不会告诉老大。作为一个铁骨铮铮且有情有义的汉子,这种挑拨兄弟内部感情的事断然不能干!
    因而,他禀告的时候刻意忽略了某些事——
    “禀指挥使,白鸟一天都在后院练习轻功,午后……”他偷瞄了一眼牧容,见后者闲适地坐在太师椅上,继而又道:“午后君大人也在,指导白鸟练习轻功,直到晚膳前才离开。”
    君澄也在?
    牧容不易察觉的微敛眉头,他记得昨夜是君澄在衙门值守,正午应该换岗休息才是。
    看来这小子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了,他暗忖着,娇娆的眼眸里蕴着丝不悦的味道,淡淡说道:“白鸟今日怎么想着研习轻功了,据我所知,论轻功来说,她可是锦衣卫的翘楚。”
    “是这样的,白鸟内气紊乱,暂时不能灵活驾驭轻功。”花六顿了顿,如实道:“不过在君大人的点提下,现在已经基本复原了。”
    “是么。”牧容眯起眼,意味深长的点点头,“没事了,下去值守吧。”
    “是。”
    花六出去后,牧容手托着下颌,盯着茶盏里打旋儿的茶叶出神。君澄的武功降的着实厉害,竟然花了半天之久去点提白鸟,若换做是他,理顺她的内气断然不会超出一个时辰。
    这么想着,心里忽然冒出了那张清水玲珑的面皮。牧容回想着她手捏着拳头、兴致勃勃表忠心的模样,倏尔哧哧笑起来。
    还真是呆蠢的很,他腹诽一句,抬眸见天色不早了,便敛了心神,踱步往寝房走,准备换下官袍。
    酉时末,锦衣卫同知张居淼会过来述职——
    这内部的暗鬼,他还是要好好会上一会。
    ☆、第八章
    酉时末,张同知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指挥使府正堂。
    正堂之上点着四盏落地绢灯,亮如白昼,墙上挂着传世墨宝,装饰之物也多是朴素风雅。待张居淼施礼后,二人在太师椅上坐定,即刻切入了正题。
    自白鸟三人出事后,牧容便将缉查章王谋逆案全权交给了张居淼统领。此时此刻,他拎起茶盖儿撩着浮沫子,仔细听着张同知回禀。这老鬼口水乱喷,絮絮叨叨一大通,一言以蔽之,就是调查章王这事压根儿没什么进展。
    不上心,又哪来的进展?
    牧容在心头轻蔑冷哼,面上却是异常凝重,浓淡相宜的眉毛很配合的拧在一起,嗓音沙哑道:“张同知,你说章王对锦衣卫的探子一揪一个准,天下居然还有这等事?”
    张居淼年过四十,松弛的脸上已经有了不少岁月的痕迹,可言语间依然对年轻的指挥使毕恭毕敬:“恕卑职无能,章王府里的侍卫各个身怀绝技,戒心甚强。皇上仁政,又吩咐咱们不能粗斗硬来,卑职也是一筹莫展啊。”
    “一筹莫展?”牧容语调微扬,眼眸中携出一瞬冷戾,倏尔轻快地笑起来,“看来本官要清理一下锦衣卫的教头了,瞧这探子们给本官训的,简直是废物一群。”
    “牧大人息怒,是卑职无能,切不可迁怒于同僚啊!”张居淼诚惶诚恐的站起来,提着官袍跪下来,掷地有声地说道:“请大人再给卑职些许时间,卑职一定将章王罪状查个水落石出!”
    “张大人请起。”牧容抬手扶起他,眼角微垂,凝视着他那张颓丧的脸唉声叹气道:“当下也只得这样了,本官公务繁忙,难有分身之术,章王之事还有劳张同知费心提领了。圣上给予我们一月时限,如今算算也快到了,缉查务必抓紧时间。”
    “是,请大人放心。”
    牧容正色颔首,眸色淡淡地扫向门外,“天色已晚,本官便不再久留张大人了。”
    “大人留步,卑职先行告退了。”张居淼识趣的拱起袖阑,呈敬上去。
    待他的轿子离开指挥使府后,皂靴皂袍的君澄从院内一角闪出来,对着夜空打了一个手势。
    霎时间,屋檐上依稀能看出些许异动,身穿夜行衣的锦衣卫们猫在上面已久,得令后飞身而起,以檐头为踏点,悄无声息地直追那轿子而去。
    目送探子们走远后,君澄脚步轻健地闪入正堂,阖上门后剑眉一蹙,忿忿道:“嘁,张居淼那老贼还真是会装腔作势。就知道这些年他心里不稳当,暗中走漏锦衣卫消息不说,还在这里充烂好人。”
    说什么切勿迁怒同僚,想想他都觉得恶心。
    和他的义愤填膺相比,牧容淡然自若地站在梨木灯架前,面上愁态尽散,温润的眉眼轻弯而起,携出一抹如云似雾的笑意。
    他抬起手拂过灯烛里的火苗,登时掀起一阵影影绰绰,淡声问道:“都安排妥当了?”
    “大人放心,属下都办妥了。”君澄顿了顿,“探子们已经追那老贼去了,动向都掌握在咱们手里,没多久保准就能漏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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