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局她败的很惨,脸上吃了一拳,吐了一口血,还险些让陈奎踢断肋叉骨,最后那一刀狠狠砍在她的脖子上,差点让她别过气去。
    对擂结束后,两人互行一礼道,还有一刻的休整时间,卫夕从木桌上拎了水袋,踱步走进教习场旁边的花园里。这个时候人大多集中在考核场地,花园里除了偶尔窜出几个如厕的人外,还算僻静。
    她倚着回廊木柱而站,拔掉水袋木塞胡乱灌了几口,漱掉嘴里的血,这才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
    太阳就快落山了,余晖懒洋洋的倾洒着,西边的苍穹映出连片的橘红色,没有丝毫钢筋水泥的遮挡,瑰丽妖娆。
    卫夕没心情欣赏大自然的美景,深吸几口凉气儿,心里也跟着拔凉拔凉的。
    在那个扫把星人的监视下,她被陈奎打得屁滚尿流,那叫一个丢人现眼。回想到当时给“二哥”吹下的牛逼,她的脸上像着了火一样滚烫,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都怪牧容,若不是他神经兮兮的整了二哥这出戏,她哪会分心?哪会落到这般凄惨的田地?
    “挨千刀的……”卫夕忿忿嗫嚅,抄起水袋发狠似得往木柱上砸。
    牧容这头刚跨进花园的月洞门,登时就听到了哐哐哐的闷响声,循声走过去,不付吹灰之力的找到了她——短竭劲装上沾满了擂台滚过的灰土,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的嘴角浮出一大块淤青,同侧眼眶上的淤青还未消散,新伤添旧伤,白瞎了那么一张水灵的脸蛋。
    他神色微变,嘶嘶吸了几口冷风,这才摆正神色,淡声叫她:“卫夕,水袋跟你有仇?”
    这个声音熟悉得像是形影不离的噩梦,卫夕一怔,水袋没拿稳,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七手八脚的捡起来抱在怀里,抬眸见到那身挺括的雍容蟒袍时,惶惶然的摇摇头,唇瓣微微翕动,最终还是垂下头,一个字都没说。她真怕一开口就是无穷无尽的怨气,惹怒他,到头来还是害惨了自己。
    牧容微垂眼睫睇望她,她瞳中流泻而出的惧色他早已习以为常,如今看来却生觉刺眼。两厢映衬之下,他格外怀念那个毫无顾忌地杵在他身边唤“二哥”的姑娘。
    两人各怀心思,就这么沉默地面对而站,不过是几步远的距离,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似得遥远。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土豪打赏,破费啦,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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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身为幸福安乐的现代人,又不是自小习武,卫夕对危险的警觉性非常弱,完全比不上往日的白鸟。进攻套路更是浅显易懂,往好了说叫先发制人,往坏点说,那就叫做炮灰流。
    关于这点弊端,牧容教导她许多次,单打独斗时势必要先查其势,再行定夺,切勿猛攻。
    然而她总是虚心听着指教,打起来还是我行我素,这大概就是本性难移。也多亏了她身材娇小,动若菩叶,否则危险系数更高。
    此时此刻,她这出其不意的猛攻让钱夯傻了眼,一般人都会虚晃几招寻找破绽,再行出手,谁知她却直接扑上来了!怎一个“猛”字了得!
    他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趋于本能的持刀相抵。
    砰——
    刀锋相交的一刹那力道极大,寒光熠熠的刀身似乎都在震颤微鸣。二人终于不再泰然,紧绷的面容登时被戾气渲染,杀机四浮。
    虎口传来酥酥麻感,卫夕咬紧牙关,并不打算跟他正面交锋。这人外号名叫“大力”,若给他机会缠上她,非常不利。
    两人不相上下的僵持须臾,她提起丹田之气,借势由下往上挑开了对方的绣春刀,在此空当里脚步一点轻盈而起,劲装里登时灌满了朔风,眨眼的功夫就绕到钱夯防守最为薄弱的方位,眸光凌厉地瞄准对方的脖颈,挥刀就是一击突刺。
    这番动作干净利落,颇有移形换影之势。刀锋裹挟着凛凛寒气逼近之时,钱夯眼光一凛,轻巧踅身,噔噔噔后退几步,方才躲过这致命一击。
    夕阳的光晕逐渐消弱,剑拔弩张的气息渲染进空气里,吸入肺部更是凉涔涔的。牧容正襟危坐,全神贯注的凝着正前方的擂台——绣春刀狠准交缠,发出呯呯脆响。在卫夕迅猛急促的攻势下,钱夯手忙脚乱的应着,暂时落了下风。
    然而他却面色凝重,丝毫没有轻松可言,右眼皮子突突直跳。也太过求胜心切了,他急炙暗忖,骨节分明的手指反复摩挲着腰间金牌。
    君澄站在他一侧,垂眼睨了睨,他深知指挥使的小习惯,这般反应定是心头焦躁。
    也难怪,他将眼光射向擂台,从表象上看卫夕的确占据主导地位,但是这般猛攻操之过急,绝非是个长久之计。若她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制服敌人,体力消耗过快,后头的光景还真不好预测。
    果不其然,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卫夕的动作变得迟缓,唇边呵出的热气愈发急促,显然是有些吃力了。
    钱夯不比前两位那么笨拙,轻功卓著,也算新营里的佼佼者,和她更是不相上下。短暂的适应后,他大概得拿捏到了对方的套路,刀法狠准,逐渐反压。
    风水轮流转,钱夯渐入佳境,手中的绣春刀使得出神入化。
    在他的步步紧逼下,卫夕的进势被他压制,登时乱了阵脚,咬紧牙关被动防御。这刀战不比徒手格斗,一旦处于弱势地位,特别是像她这般力道欠佳的人,再想扳回一局可谓是难上加难。
    没多时,钱夯双眼一眯,炯炯揪住了她的破绽,一刀削向她的腰间!
    打擂所用的绣春刀尚未开刃,但刀锋细窄,受力面积狭小;此时又非比寻常,大家皆是使出全力,招招式式都可致人于死地。
    钱夯的刀锋接触到她的腰间时,登时携出狭长的刺痛感。卫夕倒抽了几口凉气,额上倏尔冒出了冷汗。
    她蹙眉抿嘴,向右侧了几步,握紧刀柄正欲反击,谁知钱夯却趁热打铁,飞起一脚踹在她的前胸上……
    卫夕尚未来得及反应,身体已经在反作用力的推搡下向后飞出约莫一丈远,犹如一只折翼的囚鸟重重摔在擂台上,发出与之不相匹配的巨大闷响。
    风驰电掣般的转折让牧容的瞳仁紧缩,他猛然直起身,双手死死掐住太师椅的扶手,发力的指尖恨不得嵌进里面。
    这一击正中她的心口要害,君澄暗道不好,垂头急急试探:“大人——”
    擂台上,卫夕甫一落地,腥热便扶摇直上。她艰难的半撑起身体,捂住胸口,呕出一口淤血。一滩黑红登时融入擂台的木板里,触目惊心。
    她惶惶然的瞪大了眼,想看清楚一点,然而眼前却是天昏地转,渐而变得黑乎乎的,偶有星辰般的眩光洒在上面。她极力克制,最终还是神志不清的倒在擂台上。
    胸口火辣辣的燃烧起来,剧痛伴随着耳中的躁动狂鸣一同袭来,如坠地狱般啃噬着她的灵魂。
    这一瞬她有些后悔了——
    或许她该听牧容的,这一局不该打。
    对了,她方才还吹过牛逼,要捡起自己丢掉的脸皮。
    思及此,仅存的一丝理智开始疯狂叫嚣,让她竭尽全力再去搏一搏。但她已经迷糊的分不清东南西北,身体痛苦的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也只是徒劳。
    恍惚间,她瞥到了一个人影——那身大红的蟒袍太过扎眼,会发光似得高悬着,照耀着她被黑暗吞噬的视野。
    在她混沌的眼中,两人隔得十分遥远,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似得;可他面上的表情却格外清晰,让她心头发愕。
    担忧,怜悯。
    他远远遥望她,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望穿秋水的意味。
    世界忽然变得很静,疼痛微妙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静谧的濒死感。她将头靠在擂台上,微眯起眼,大抵从未这般深情的凝过他。
    不知过了多久,她动动干涩的唇瓣,不假思索地在心里叫了一声“二哥”。
    这个口型清晰地晃入了牧容的眼眶,仿佛做着最后的诀别。他如梦方醒,心房随着她凄然的神色一同扭曲着,根基崩坏,坚硬全无。血液发了疯似得鼓噪着,他的胸口掀起狂涛骇浪,猛然起伏着,这一霎所有的顾忌都成了虚无的泡沫——
    这些千丝万缕念头不过是须臾的功夫,钱夯见他已经成功将对方击倒,本要收刀作揖,但卫夕反复挣扎的举动又将他沉寂的戾气激荡而起。
    他前战失利,见擂台边上的监察教头没有宣判结果,心头登时没了底。生怕卫夕来个绝地反击,他的眸中携出一瞬瑟瑟杀气,嘴边响彻的厉呵脆如猿鸣。
    他腾空而起,手中的绣春刀映出最后几缕斜晖,猛然迸射出夺目凶光。入了锦衣卫方能换取家门荣耀,他断然不会留下一点悬念!
    然而在他手起刀落之时,余光里忽然飞来一记闪亮,如若流行撕破长空,不偏不倚的砸在他的刀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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