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这边还没出门呢,便接到了一波又一波的拜帖,有来求见容王的,也有说是求见王妃的,就如同在平江城那里一般,收过来的帖子直接可以铺满院子了。
    阿宴此时是根本连看都懒得看了,只是颇有些无奈地问道:“你根本不会见他们的,他们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有了那个前车之鉴,她是连那些夫人什么的都不想见了。
    若是以前在燕京城,容王再是尊贵俊美,便是燕京城里多少女儿视他为春闺梦中人,只是京城内大家闺秀规矩森严,绝对没有哪家闺秀敢像这韩姑娘一般如此下作。
    可是现在到了这江南一带,仿佛来自本朝的森严规矩倒是少了,夫人们乍见了容王这般位高权重的人,自然是当做了一个香饽饽,不知道多少盼着把自家闺女许给他,哪怕做个妾也愿意呢!
    容王牵着阿宴的手走在院子里,听到这话,淡道:“他们也知道我不会见的,只是若是有一个投了帖子,其他人不投,反而不好,于是一窝蜂全都来了。”
    阿宴心里想着那嫣儿的事儿,不由笑道:“这里的姑娘们一个个都水灵,原本是燕京城里的闺秀比不上的。你以后可要小心了,万万不能眠花宿柳,小心被人拿了把柄。”
    容王低头,望着他手里牵着的阿宴的手,那手纤细柔白的。
    他用自己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下那手指,口中却是道:“你放心,我心里都有数的。”
    其他女人,他看不上,也没法看上。
    上辈子后宫那么多女人摆着,一个个求着盼着他去临幸,这其中不乏来自江南的钟灵惠秀女子,可是他却依旧不行。
    这辈子,有她足矣。
    其实自从经历了那嫣儿以及品玉含香的事儿后,她心里对这种事是再无担心的。
    她这辈子的夫君,那是她一辈子的倚靠,她不信他,还能去信谁呢!
    两个人正说着话,却见前方花园里一个凉亭,凉亭旁有个秋千架。
    阿宴见了,忽而有了年少时的兴致,便跑过去,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
    此时偶尔有黄叶落下,飘过她这秋千,她的靛青色裙摆随着轻风拂动,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仿佛可以入画了。
    于是容王干脆命人搬来了紫檀木小桌子,并拿来了笔墨纸砚,低头细致勾勒。
    阿宴抬起纤细柔美的手,捏起沾在自己裙摆的金黄色树叶,笑道:“永湛,你要把这树叶也给我画上。”
    容王低头,一手握笔,笔下如游龙一般,听到这话,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阿宴荡起秋千,看着这秋千和黄叶在空中盘旋飞舞,不由又提了要求:“把我的裙子和秋千都要画上。”
    容王头也不抬,轻轻“嗯”了一声。
    阿宴心里满足极了,坐在秋千上,她含着甜蜜的笑容看向天空,却见天空如洗,碧蓝澄澈,她忍不住笑道:“把这天也给我画上吧。”
    容王此时终于停下了笔,抬头看了看天。
    再低头看了看秋千上的女人。
    阿宴扬眉,笑声如莺,婉转动听:“画好了?”
    这么快?
    容王看看这院子,淡淡地道:“我看我还是把这个院子都画进去吧。”
    一劳永逸。
    ☆、166| 163.161.160.158. 9.6
    住在洪城之后,容王陪着阿宴和孩子两日后,便开始忙碌起来了。先是召见了本地大小官员,开始查证历年税赋账簿,甚至还有历年刑事案件记载,都一一过目了。
    那些官员虽然听说了平江城事件,可是如今看这容王,想着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罢了,说到底年纪不大,怕是那平江城落马的官员轻忽大意了去而已,才落得那个下场,是以大小官员至此总算了松了一口气。
    谁知道接下来呢,容王却是翻着历年税赋,只看了几眼,便指出其中种种疑点,他泛疑了,就直接开始问。
    众人原本是想着打个马虎眼糊弄过去,这容王初来乍到的,他哪里懂得其中的门门道道。
    可是,容王所问所指,一桩桩,竟然是犹如亲见一般,直接道出这其中的蝇营狗苟之事。
    甚至于,连知州大人某年某月去收了一个小妾,那个小妾花费三百两黄金的巨资,以及知同大人在自家后院梅树下埋了一万两银子的事儿,他都能一一道来。
    这下子,知州大人和知同大人的两腿都开始哆嗦,背脊开始发凉,不敢置信地望着容王。
    其他人原本还存了疑惑的,如今见这两个人脸上惊恐的神情,顿时明白,这容王说得竟然全都是真的!
    一时简直是吓得不能自已,想着这容王到底是人是神,怎么能够洞悉所有的事?
    他们又想起自己或多或少的事儿,不免开始胆战心惊起来。
    此时众人在坐立难安中,再抬起头看向高坐在正位上的那位容王殿下,再也不觉得他年轻了,再也不觉得他仿佛过于俊美了,众人只看到一个冰冷着面孔,犹如森罗一般冷厉的人,一双黑眸,锐利淡漠,仿佛他只看你一眼,便将你所有的心事全都看透!
    容王唇边泛起一个冷笑,低首望着在场这些浑身发抖的官员,淡淡地道:“若是今日诸位愿意自述往日种种贪腐之事,本王自然会酌情减轻罪责,若是贪腐数目不多者,便可免去罪责。可是诸位若是执迷不悟,依旧试图蒙混本王,那么本王自然会将一切查清,到时候,从严处罚,绝不宽恕!”
    他的声音清冷的仿佛带着来自北方的寒气,这般凌厉威严的气势,让深处南方暖融之地的众位官员越发感到了从脚底发出的凉寒。
    一时有人跪在那里,竟欲坦白自己往日种种,于是容王命人拿出认罪状,请他们进去侧室分别去陈述罪状。
    当然也有不信邪的,譬如通判王源大人,此时正低着头想着,自己做的那事儿如此隐秘,怎么会被发现呢?可是正这么琢磨的时候,忽而觉得背脊犹如插了芒刺一般,猛然一抬头间,却见容王清冷的目光就那么望着,淡淡地问道:“王大人,洪城之外三十里的几个庄子,这几年收成还好吧?”
    一听这话,这王大人顿时犹如遭了雷击,哆嗦着跪在那里,瞪大了眼睛,直着声音道:“下,下,下官知罪……”
    容王面无表情地道:“出去。”
    王大人跪在那里,赶紧磕头:“下官这就交待,都交待……”
    此时还有一些心中存疑的,一见这情景,顿时再也没有人敢有办法怀疑了,一个个但凡做了点什么亏心事的,都赶紧去写认罪书了,甚至有的人连自己纳了三房小妾欺压了正妻,或者贪了别人一盒桂花糕这种小事都回忆起来,努力地写在了上面。
    这自己承认罪状,总比被那个神鬼莫测的容王就这么凉凉地指出来感觉要好!
    而就在众位官员纷纷表示坦白罪行的时候,知州大人却弯腰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吭声。
    容王见此,淡道:“知州大人可有什么要坦诚的?”
    知州大人原本额头也流了汗,此时抬手擦了擦:“启禀殿下,虽则下官买家中那位小妾花了三百金,可那都是下官家中之财,下官则来到洪城后,一直为官清廉,从来不敢徇私枉法,更不敢收受贿赂,还请殿下明察。”
    容王听了,清冷的眸中有一瞬间闪过冷意,不过最后,他还是轻笑了下,淡道:“知州大人,其实本王来的路上,也曾听说过知州大人的清廉之名,若是知州大人为官以来确实并无收受贿赂徇私枉法之举,本王自然会上报皇上,使知州大人之廉名上达圣听。”
    这知州大人听到这话,总算稍放了一些心,忙点头:“殿下英明!”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位来自燕京城,来自天下脚下的容王殿下可是轻易不笑的。
    他会对自己的王妃笑,会对自己的儿子笑,可是却不会轻易对外人笑。
    对着外人,如果他笑了,极可能,只是一个鄙薄的冷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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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几日,众官员各自坦诚的罪行都呈现在容王面前,他命属下根据所犯各种罪行的等级分了几类,凡是罪状轻微者,皆赦无罪,其他则是根据其罪状大小,各自进行惩处。当然这其中也有所贪污之财巨大,以至于不敢实报者,都被容王命人揪了出来,弄了个证据确凿,又下到大牢里,狠狠地处罚了。
    一时之间,洪城犹如置身于风雨之中,满城之中都知道这里来了一个铁血阎罗一般的容王,将那些大小贪官污吏都统统整治了。洪城百姓个个拍手称快,也有那向来为官清廉而被排挤者,如今骤然得了容王赏识,真个是长吐了一口憋在心中多年的窝囊气,从此后扬眉吐气,步步高升,大好前程自在眼前。
    而就在大刀阔斧,用着几乎粗暴简单却又最直接地方式将洪城州衙来了个大翻天后,容王的目光落到了那个久闻大名的四海钱庄。
    他手里拿着暗探们设法弄来的四海钱庄最近一年的账本,满意地发现,四海钱庄确实最近有几笔银子凭空消失了,而其中莫名消失的一笔银子,数额月末有二十万两。
    容王研究着这账本,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一时日影西斜,他都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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