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出生就是太子,大燕皇朝唯一的嫡子,许是谁也无法想象,他也能因为一个铜板而为难过吧。
    到如今的这一切,谁又知道他受了多少苦难呢?
    虞姝嘟了嘟唇,微叹了口气,有些难受,“好遗憾,看来我所看见的大燕也未必是真的大燕,在岭南,有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光景,我以为那就是国泰民安,原来也有很多人为了黄白之物而拿性命相抵。”
    “大燕地大物博,岭南不过是冰山一角,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
    相对而言,虞家已经足够用心,是个忠君爱国的好臣子。
    可这样的虞家,大燕百年也才出了一个而已。
    “还不够,但我们无能为力。”虞家只能管岭南,管不了天下。
    手伸的太长不是好事。
    而且管理岭南和管理天下又不是一回事,说不定就算虞家能管天下,也管不好。
    乾德帝在文治武功上也算是个明君,可仍旧有许许多多的天灾人祸发生,这些似乎无法避免。
    “会有机会的。”贺云槿望着她,眼眸深邃,似有言外之意。
    “我也觉得,日后殿下必定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殿下会是一个更英明的君主。
    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信心。
    从前,贺云槿眼里只有淡漠,凉薄和黑暗。
    可如今,有了柔和,温暖和未来。
    兴许,这样的改变得从虞姝回京开始讲起。
    *
    大理寺卿监牢。
    闵正行被关着,闵家酒坊已被查封,从里头发现了大量海浪印记的书信,已是抵赖不得,蒲嘉佑甚至在闵正行的后腰处也发现了一样的印记。
    到了如今,闵正行也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错漏,分明那九个杀手身上并无印记,为何突然又有了呢?
    且他去看过,与幻海堂的杀手印记的位置一模一样,丝毫不像是做假。
    可他确定,他们身上真的没有印记。
    有些事,就此留下了疑惑。
    就算他要紧牙关,也无人会信他,有了这印记,就算是人赃并获了,他如何也没有想到,在刺杀长宣郡主上栽了一个大跟头,甚至可能要赔上自己的性命。
    也不知宁王是否会想法子救他,他自然是不会开口指认宁王,他的妻儿老母都在宁王手中,他又能翻出什么浪呢?
    他也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若是宁王要他死,怕也从无选择。
    晚上送饭,来了一个眼生的牢卫,把碗放下的时候顺手塞了个东西给他,匆匆忙忙离去。
    闵正行面不改色,端过饭碗,等到牢卫都散去,夜半时分了,才打开手上的东西,竟是一个耳坠。
    眼眸紧缩,他认识这个耳坠,太熟悉了,这是娘子初嫁给他的时候,他用全部身家给她买的,虽然后面闵家靠着宁王发达了,娘子却一直戴着这对耳坠。
    娘子说再精美的耳坠也比不上这一对,这是他对她矢志不渝的爱。
    闵正行捏紧了耳坠,耳坠上那颗翠玉的珠子中间露出白色粉末,他知道宁王是什么意思。
    闭了闭眼,闵正行的眼里有泪光闪烁。
    其实一开始追随宁王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是这个结局,可那时他别无选择,为了妻儿老母能活下去,他接受了宁王的救济,成为了宁王手下的一条狗,为他办事,为他卖命。
    等他想抽身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有些东西沾上了就是一辈子沾上了,想退也不可能了。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怨不得旁人。
    他只希望宁王能善待他的家人,为了保护她们,他从不在她们面前说半点关于宁王的事,希望这样能护她们一命。
    闵正行抬头望了望上边的窗子,明日的太阳很美好,他是见不到了,希望儿子能替他见证。
    他抬起手,打算把耳坠吞入腹中。
    可还未碰到唇,手就被一颗石子打中,疼痛之下,耳坠落地。
    他猛然抬头,是谁?
    *
    月上中空,太子府一片寂静,贺云槿的屋子里点着一盏烛火,元元趴在床榻的角落睡的正香,而他还未入睡,手上捏着的是初见雏形的一朵桃花。
    而在他手旁,已废弃了十几根被刻坏的簪子。
    很快就是她的生辰,得赶在上元节那夜给她。
    从来没有刻过这类女儿家的东西,又想尽善尽美,自然有些难度。
    正刻好了一朵还算满意的桃花,这时余钧从后窗出现,烛火一阵晃动,贺云槿眼前一晃,手上的刻刀没了准头,这朵桃花就这样被毁了……
    “主子,事已办妥。”此时余钧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贺云槿黑了脸,把刻毁的簪子重重的扔在桌子上,簪子被弹起,掉到了地上,发出的响动还惊动了元元,元元把脸埋到了被子里接着睡。
    余钧心想,主子这是刻出了脾气?刻什么这么难,竟也能难倒主子。
    “闵正行安置好了?孤要的是活人,而不是死人。”贺云槿放下刻刀,起身从一旁的木头里面又挑出几根合适的。
    “已安置妥当,不会有意外。”余钧办事向来滴水不漏,要不然也不可能在贺云槿身边多年。
    “很好,现在孤有件极其重要的事要你去办。”
    “主子吩咐。”余钧屏住呼吸,听主子的语气,似乎是件大事啊。
    “孤渴了。”
    “……那属下给您倒茶?”
    “孤忽然想喝竹叶茶,归元寺的后山那片竹林就很不错。”贺云槿语气淡淡。
    余钧还没有意识到危险,“那属下这就去取。”归元寺从这边去也不远,轻功来回不到半个时辰。
    “很好,但归元寺到底是寺庙,来人需要虔诚,不可使用轻功,你可明白孤的意思?”贺云槿望着余钧,眼神幽暗。
    “那属下走着去?”余钧疑惑的问,这个时辰,都宵禁了,若是骑马,必定会被发觉。
    “去吧,快去快回。”贺云槿收回视线,不再看他。
    余钧:“……”从这走着去归元寺再走回去,怕是都天亮了。
    离开了太子府,余钧才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脑袋,主子这是故意刁难他啊,他到底哪得罪了主子
    第42章 第一更 但离京的话,她要如何与殿下说……
    余钧徒步去了归元寺, 只有出城的时候使用了轻功,他半点也不敢偷懒,哪怕他知道主子看不见, 可主子那心黑的很, 一旦被他察觉,就不是摘竹叶那样简单了。
    练了轻功之后, 他都不知道多久没有徒步走这么远了, 走到脚都有点麻木,体力再好也禁不住这样折腾啊。
    他从归元寺回到太子府时,天边露出了鱼肚白,他把竹叶放到主子的桌子上,至今也没有想明白他到底哪得罪了主子, 主子要这样折磨他, 还不如让他去杀几个人呢。
    随意扫了一眼,看见了桌子上十几根被刻毁的木簪, 不必多想都晓得主子是给谁刻的。
    也真是难得, 主子的雕刻造诣极高,怕是大燕也找不出几个有他功力的木匠,竟然也会被一根小小的发簪难住。
    大概是“近乡情怯”吧, 想送给郡主的东西, 主子怎么刻都不满意,主子莫不是心仪郡主, 又是桃花又是簪子的……
    那一瞬间,余钧心里惊了一下,他莫不是发觉真相了吧?
    正在余钧诧异的时候,贺云槿从暗室出来,瞧见余钧, 又想起了昨晚的那朵桃花,那是他觉得刻的最好的一朵,后面又刻了三次还是找不到感觉,幸好那时余钧已经离开,要不然他不敢肯定会不会对余钧做什么。
    此刻看见余钧,心头的火又起来了,“竹叶摘回来了吗?”
    “是,都在这里了。”余钧收起面上的好奇,可不能被主子察觉了。
    “嗯,今日你不必去虞府,你再去帮孤办件事。”贺云槿看了一眼竹叶,用一个竹编篮子收了起来。
    “……主子,这次能用轻功吗?属下这两条腿都要走断了。”余钧露出苦相,他感觉腿都在颤抖。
    为何主子这两日易燃易爆?分明昨日郡主已经来看望主子了啊!
    “可以,”贺云槿很好说话,“你想骑马也可以。”
    见贺云槿这般,余钧终于露出了点欣喜,“请主子吩咐。”不用双腿走就行了。
    “马上就到长宣郡主的生辰,她对孤颇为照顾,你作为孤的下属,是不是该送点什么作为表示?”贺云槿挑了挑眉。
    “这是应当的,那主子觉得属下送什么好?”郡主对主子确实不错,送些贺礼合情合理,完全没有问题。
    “孤听说郡主喜欢《出师表》,不如你誊写一份送给郡主。”
    看起来,只是抄写一份表文,十分简单的事,可……
    “主子,您这不是为难属下吗?分明知道属下的字歪歪扭扭,宛如蚯蚓爬过,这不是看了让郡主更糟心吗?”
    余钧自小习武,对于文采这方面的要求就是认字,能写,可是写的好不好看却不做要求,殿下这个建议也太损了。
    “嗯?所以你觉得孤这个提议不好?”
    贺云槿斜睨了他一眼,眼神中迸发的冷意把余钧吓的一激灵,连忙表示:“十分好,非常好,主子英明神武,属下这就去!”
    若是不答应,怕是主子还能想出更让人头疼的折磨法子,他到底造什么孽了?
    “去吧,今晚给孤。”贺云槿转过身过,他也得刻簪子了,可不能就他一个人忙活,总得找个人一起痛苦,这才能稍微安慰些。
    余钧垂头丧气的出去,跟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就没有哪次有今日无助,主子的心思是越来越猜不透了,不让他去杀人,却让他去做书生该做的事,他宁愿送几个人头给郡主助助兴,也不想抄写表文。
    难怪方才主子这样好说话,能用轻功,还能骑马,可谁告诉他,誊写表文用得上轻功和骑马吗?
    “喵呜~”元元在院子里对着余钧叫唤了一声。
    余钧看着元元,叹了口气,“小家伙你也挺可怜的,这样冷的天气还被殿下赶出来了。”
    “喵~”元元舔了舔爪子,想回家,想娘亲。
    而此刻正被元元想着的虞姝等在虞府门口,爹爹派人传信今日上午就到,她早吩咐了人打扫干净院子,午膳也准备好了,只等爹爹娘亲等人的到来。
    等了快半个时辰,虞姝终于看见了熟悉的马车,不由的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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