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诗一首?吴施主不必如此,此事……此事待贫僧回去为你转圜一二!”
    闻听此言,慧行面上古怪之色一闪,本能的感觉到不对劲,也不敢再试探。
    “不牢大师操心了,我久出未归,很想念家中亲人,是时候回去了。”
    吴明目中隐现追忆,有些萧索的走向院墙。
    “这不好吧?”
    慧行想要阻拦,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毕竟,吴明的身份在这里,而且都把人给逼走了,还能怎样?
    “当日我行至安山湖,所提之诗,玄圣老祖都称赞有加,四方为之传颂。
    今日临别在即,若不能为贵寺提诗,实乃人生憾事,大师不想让小子心境有缺憾吧?”
    吴明淡淡道。
    “这……也好,不过,写完之后,施主莫急着离开,事关重大,贫僧还需回禀一下!”
    慧行嘴角一抽,写首诗都要把玄圣搬出来小小的威胁一下,哪还敢说什么!
    哪怕这里是外院,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而且,悯农世子的名声可不是盖的,他心中也隐隐有些期待起来!
    “多谢大师成全!”
    吴明拱手一礼,返身面向墙壁,面色嗖忽转冷,目中寒芒闪动,“好一个少林寺,这是要向我传达‘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吗?好好好,你们不认账,就别怪我把事做绝!”
    看着吴明清瘦的背影,慧行眉头微皱,说不出的身体发寒!
    想要用神识观察,却被龙衣遮蔽,根本不能近身,远不如之前面对面时,还能猜测一二。
    若能看到吴明此时目中闪动的危险光芒,绝对会后悔!
    出于谨慎,慧行只能紧紧盯着。
    只见吴明并拢双指,银钩铁画般在墙壁上勾勒起来,刹那间,碎屑纷飞,一个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呈现!
    说来话长,不过短短时间而已,不远处的门前,智涳还未回屋,远远目送吴明离开。
    却不料,半露走到一角,一个人嘀嘀咕咕,好似魔怔了一般。
    只是他身份特殊,不好堂而皇之的上前盘问,只能这么看着,以免被人看出猫腻。
    毕竟,刚刚做了一笔交易,哪怕自以为很隐秘,可总有些做贼心虚之感。
    “咦,无名师弟在干什么?怎么写起字来了?倒是写的一手好字,这是……”
    智涳挠着光头,纳罕不已,可看到吴明所写后,不由自己主的念出声,“佛前一跪三千年,好诗,好诗,师弟向佛之心果然千古无二,光是这一跪的诚意,足以感天动地!”
    “怎么回事?什么诗?”
    “此人是谁,怎么敢在知客院中乱写乱画?”
    “佛前一跪三千年?难道想走另类路子,打动寺中高僧,赐下功法宝典不成?”
    受其一嗓子嚷嚷的声音所惊,来往的僧俗弟子无不侧目看去,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有的惊诧,有的品头论足,有的不屑一顾,但也有人低头揣摩这句诗的含义。
    隐藏在侧的慧行,后悔不迭,没想到在这个边边角角都能被人注意到。
    早知如此,说什么也得把吴明带走,到别的地方去写啊!
    可事已至此,只能捏着鼻子,任由其写下去。
    只是当看到第二句的头一个字时,心头的不对劲之感,隐隐然有了上升到了不妙的趋势。
    可那智涳不嫌事大,更觉发现了一个好苗子,这样一心向佛,前程无比的弟子,上哪儿找去?
    “未见我佛……”
    于是乎,吴明这边写着,他就大声喊着。
    可是,读到第四个字,再也说不出来。
    “吴施主,切莫冲动啊,不至如此,不至如此!”
    慧行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若说第一句还有些一心向佛的虔诚意味,可第二句过半,就透出一股强烈的逆反心态!
    真不敢确定,完整之后,会有何等可怕的意境透露!
    尤其是想到吴明悯农世子的外号,诗词传播之快,可比寻常消息猛烈无数倍,就觉头皮发麻!
    “大师稍安勿躁,小子心中有数!”
    吴明淡笑一声,手下不停的写完第二句。
    佛前一跪三千年,未见我佛心生怜。
    “写不得,写不得了,贫僧这就回去,跟戒律院首座师叔说清楚!”
    慧行扫了一眼,便觉心惊肉跳,已经不敢再想接下来会有什么,不得不违心道。
    不远处的智涳已经瘫软做一团,心中后悔不迭,大骂自己不该鬼迷心窍,怎么就收了这么个狂徒的贿赂呢!
    但木已成舟,后悔也没用了!
    “大胆,你是哪一院俗家弟子,胆敢在知客院大放厥词?还不速速跪下,向佛祖认罪!”
    临近的几名护寺武僧闻讯而来,看到墙上的字迹,勃然大怒,手持棍棒冲了上来。
    “住手!”
    看着吴明身上有如佛衣般的金色光芒,慧行一闪的现身,随手挥出一道沛然之力,拦住了护寺武僧。
    “嘶,黄袍僧衣,内院高僧!”
    “见过施主!”
    一时间,有眼尖的人认出慧行一身行头不简单,一声呼喊下,顿时呼啦啦一片低头见礼声。
    “咳,阿弥陀佛,诸弟子不必多礼,速速各归其位去吧!”
    慧行尴尬不已,干咳一声道。
    众护院武僧目露茫然之色,不应该是拿下这不知名的狂徒,就地绑缚戒律院严惩吗?
    可看这样子,怎么就像是慧行这位大师,在给他护法一样?
    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里,吴明刷刷连写三字——莫道尘!
    “写不得,施主,我知你心中有怨,但此等辱——此等诗,万万写不得啊。”
    慧行顾不得有失体统,赶紧上前一把拽住吴明手臂,传音苦劝不已。
    事到如今,他是真的不敢将吴明的事情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否则必然引起轩然大波。
    “有何写不得?”
    吴明神色淡漠道。
    “你若写了此诗,即便身具佛缘,也会被佛门拒之门外,神州亿万佛门子弟,都将视你为敌啊!”
    看着那双平静无波的漆黑眸子,慧行心头一颤,涩声道。
    而他心中所想不止如此,吴明身具佛缘,其守经人之名刚刚传播开来。
    若这时候传出,其写诗辱佛,这将是天大丑闻和神州笑谈!
    少林寺,乃至佛门,丢不起这个脸!
    “为敌?嘿,杀一人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吴明早已不耐烦扯皮,狠狠一震手臂,狞声说完,手指如钩,将第三句写完。
    莫道尘埃遮佛眼!
    身为宗师强者的慧行,竟然被其震开,眼睁睁看着吴明写完,面露惊怖之色。
    倒不是吴明的实力强到这等地步,而是其身上的佛光所具伟力。
    以慧行的实力,确实可以强行破佛光所化的佛衣,只是此等行径,说小了是对盲僧不敬,说重了就是对汇聚众生念力所化的佛光不敬。
    换言之,就是对众生所信仰的‘佛’不敬,便是大逆不道!
    以他的佛学境界,不够资格,也没胆量做出如此举措。
    “阿弥陀佛!”
    慧行面色一白,神形巨震。
    怎么也没想到,只是一件简单的法帖加身,就让吴明如此选择,其杀意更是有如实质!
    “大师,你且看好了!”
    吴明不为所动,心中怒火有如即将爆发的火山,直欲燃烧苍穹,“想给老子上锁链,当我是孙猴子啊?”
    从小看西游记长大,那堪称盖世英豪的美猴王何等英姿,不就是被镇压之后,成了佛门马仔?
    “阿弥陀佛!”
    就在慧行惨然,准备违反佛意也要强行阻止之际,吴明耳畔突然传来一声宏达佛号,只觉眼前一花,再看时周遭景色大变。
    不知怎的,竟然到了一处幽静的山林禅院中,溪水潺潺,钟声悠扬,好一派佛门净土!
    但吴明却没有任何心情观赏景致,只因院中一名麻衣僧人端坐石台前,目光和煦的看着自己。
    仅仅只是一眼,吴明便觉一阵透心凉,好似赤条条般被看透了。
    “孽障,速速退去!”
    不见麻衣僧人如何疾言厉色,只是宝相**的轻叱一声。
    “啊!”
    一声尖锐怨毒的惨叫声在耳畔响起,吴明激灵灵打个寒颤,目中隐现的疯狂渐渐敛去。
    “心魔!”
    吴明面色微白,难看无比,心头的躁动也随之平复大半。
    怎么也没想到,原以为被驱除了的心魔,竟然在暗中隐藏下来,而且隐藏的如此之深!
    而且,无论是莲灯、龙衣或佛衣都没有任何察觉!
    如此诡谲的手段,即便心坚如他,也着实感到心惊胆颤!
    “小施主请坐!”
    麻衣僧人和煦淡笑,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多谢禅师!”
    吴明目光微闪,稽首一礼坐下,低头时瞳孔骤然一缩。
    石桌上横七竖八的刻画着一副围棋,其上星罗棋布的摆放着一副残局,似乎隐藏着特殊的玄妙至理。
    只是让他关注的并非残局,而是棋盘旁的一本散发着古拙韵味的古朴书册。
    书册的边角早已起毛,参差不齐,好似被翻看了无数次,但又觉自然无比,正该如此!
    正面上写有两个古纂字,虽然笔画繁多,复杂难认,但吴明还是一眼就认出!
    这本册子,正是少林寺不传之秘,神州有数的顶级奠基武学——洗髓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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