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嚓!
    寂静阴暗的牢房中,清脆的碎裂声乍起,惊得几只老鼠仓惶逃遁,待发现吴明一如既往的没有其余动作,才稀稀疏疏的沿着墙角继续搜寻食物,
    “小友好兴致!”
    不知何时,牢门外的阴影中,一名身披锦裘斗篷,声若洪钟的高大人影。
    “您老兴致也不错,竟然有闲心来看身陷囹圄的小子我!”
    吴明平静的将所有石板一一竖起。
    “你知道我是谁?”
    暗影微微虚晃,似乎有些讶异。
    “太上皇赵凌业!”
    吴明眼皮都没眨一下,淡淡道。
    这个声音,在其融合的记忆深处,绝不会忘记!
    “大胆,竟敢直呼……”
    斜刺里的走廊中,一名白发苍苍的阴鸷老者,尖声尖气的厉喝,恐怖阴冷的威压一闪即逝。
    “丘凛退下!”
    那被吴明称作太上皇的赵凌业蓦地抬头,淡漠挥手。
    “是,奴才告退!”
    丘凛阴冷的扫了眼吴明,恭敬的端上凳子,卑微的躬身倒退而去。
    “八虎太监丘凛!”
    吴明目光微闪,平静的看着隔门对坐的高大老者。
    此老掀去斗篷,露出华贵的紫金皇冠,满头在暗影中都黑的发亮的长发,一双睿智的双眼好似能够看透人心,颚下长须飘飘。
    若不知就里,还以为这是个中年伟男子,实则至少有仈九十岁高龄!
    比老吴王吴雄,还要大十岁左右!
    “按理说,你不该记得才对,看来传闻不假,你真的有早慧,后生可畏!”
    赵凌业目中复杂之色微闪,转瞬古井无波。
    “过奖了!不过,您老应该说人言可畏!”
    吴明略一拱手,轻巧的推倒摆放好的石板。
    哗啦啦一阵响动中,石板依次而倒,桌上的最后一个茶杯应声而碎。
    “呵呵,身在囹圄,却能搅的满城风雨,人心惶惶,这等手段,翻云覆雨也不过如此了。
    再过几年,兵家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恐怕也不在话下。”
    赵凌业瞳孔微缩,面色不变的赞道。
    正所谓,打蛇打七寸!
    吴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推波助澜下,形成的舆论漩涡,正是将整个大宋都囊括了进去!
    你赵宋皇室粉饰太平,出卖兵家质子,还想要开万世江山,偏偏就不让你如意!
    哪怕,会掀起腥风血雨,也在所不惜!
    人言可畏!
    若非如此,前世古华夏那位名君唐太宗,也不会说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千古名言!
    赵凌业身具皇位近四十载,以其心智,瞬间就想明白其中关键。
    “您老这话,可要折煞小子了,那可是兵家大豪,乃至兵圣才有的手段,小子何德何能?”
    吴明谦逊有礼道。
    “哈哈哈!后生可畏,你爷爷要是有你一半的手段,也不会落到那般地步。”
    赵凌业笑骂一声,好似对着自家小辈儿,话锋一转,颇有感慨与落寞之意。
    “你这是在夸自己吗?”
    吴明目中利芒一闪而逝。
    能将偌大吴王府整治的在短短八年间,两代精英尽丧,连独苗都赶去北金妖蛮为质,岂会是这般和煦之人?
    若无熟悉吴雄的赵凌业在背后推动,吴王府绝不至如此凄凉下场!
    “不管你信不信,当初我劝过小吴不要答应与陆家结亲,也曾许诺将女儿嫁于你父,两家亲上加亲,可他一意孤行,才至……哎!”
    赵凌业目中再次涌现复杂,声音中透着一抹苍凉。
    “呵呵!小子洗耳恭听。”
    吴明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玩味道。
    “或许你以为吴家落到今天地步,都是皇室和金鳞妖皇合谋所为,实不知,其实是你爷爷和那位早有意向,不仅把你父母都牵连进去,也招致了你在北金妖蛮五年为质!”
    赵凌业沉默许久,娓娓道来。
    “此事……小子确实有过怀疑!”
    吴明瞳孔微缩,缓缓将石板摆正。
    对于吴家父祖两代的事迹,通过旁敲侧击,吴明早已了解的差不多。
    其祖吴雄看似布衣出身,可自从入伍从军后,便有如神助,堪称平复青云般扶摇直上,一路坐到吴王之位!
    而父母的结合,更是透着蹊跷,按照他所知道的两人生活轨迹,本没有多少交集,最终却成为夫妻。
    吴明本不是寻根究底的人,可身陷圣道之争,容不得他不小心行事,必然要追查和防备所有可能的线索。
    若说吴家简简单单,就因与入赘古家的陆九川结亲,便陷入圣道之争,招致如今凄惨境地,也太说不过去了!
    毕竟,就算吴王府鼎盛之时,也不过两名宗师,麾下嫡系加客卿也不过十几名先天存在。
    “当年为了此事,我与你爷爷相商过多次,可他好像铁了心认定一件事!”
    赵凌业目露缅怀,又有些悲伤的看向牢房的窗口,似乎要透过那里看清什么,许久后才将目光看向吴明道,“事后我曾追查许久,近来才发现一丝线索,你爷爷似乎很肯定,那位能助吴家大兴!”
    吴明眉头大皱,目光连闪,脑海中极速推敲其话中之意。
    此言看似简单,实则蕴含两种意思。
    其一,助如今的吴家繁荣兴盛,这并不难理解,毕竟那位是即将称圣的存在。
    其二,便是助吴家恢复往昔繁盛,重现祖上荣光,而这是赵宋皇室给不了的!
    若真是如此,吴家的来历必然不凡,压上身家性命与那位联手,便在情理之中。
    “说起来,我与你爷爷相交甲子,竟然不知吴家祖上是何来历,就连你奶奶的来历,也颇为隐秘,哪怕是叶家之人,也并不太了解。”
    赵凌业摸出两方古朴玉佩放在桌上。
    玉佩的品质不错,散发淡淡毫光,但并非什么出奇宝物,只是从厚厚的包浆不难看出,必是长长把玩之物。
    其上有两个字,一个是雄,一个是茵!
    “血脉玉佩!”
    吴明目中精芒一闪,脑海中掀起阵阵风暴。
    所谓血脉玉佩,乃是以婴儿出生时的脐带精血,配以灵玉炼制而成。
    一般家族,根本没有这种手段。
    按理说,这两方玉佩,绝不应是祖父和祖母之物,毕竟两人的出身都是来自底层。
    可从其上感应到的血脉联系,却可以断定正是两人遗物!
    由此可见,赵凌业的怀疑不假,也间接证实了吴明的推测。
    “哎,十六年了,也该物归原主了!”
    赵凌业将玉佩推到吴明面前叹道。
    吴明默默的将玉佩贴身放好,沉默不语。
    “如果我所料不错,你吴家祖上恐怕出过了不得的存在!”
    见他不说话,赵凌业自顾自的说下去,“古往今来,皇朝更迭,有如斗转星移,气运变迁,尽在生灭之间。一家一族,亦是如此!”
    “您老是想告诉我,那位是看中我吴家残存的气运,想要借此突破,成就圣位?”
    吴明的声音有些嘶哑道。
    “你那首诗很好,一岁一枯荣!世间万物,无不盛极必衰,物极必反!”
    赵凌业轻笑道。
    吴明默然。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这番话合情合理,哪怕是以吴明的心智,也推测不出有问题!
    这也说得通,父母的结合为何会让其觉得颇为突兀!
    而之所以没有怀疑,是因为他想到了母亲古芸留给他的遗物中,那柄像极了先秦古物的铜剑!
    留在上面的三个指印,明显是有人想要试探此剑,铜剑能吸收其内力,那试探之人未必没有尝试,恐怕是因为看不出所以然才留下了。
    从侧面可以推测出,此剑恐怕只吸收吴明的内力,或者说与吴家血脉有关。
    只不过,如今吴家嫡系血脉,只剩下吴明,已经无法验证了!
    “时候不早了,你也准备准备回家吧,没几天就是大拍卖会,到时候就看你们小辈儿闹腾了!”
    赵凌业缓缓起身,深深看了眼吴明,转身离去。
    “慢走不送!”
    吴明随意的摆摆手。
    “哈哈!”
    赵凌业身形微顿,长笑一声,消失在阴暗的走廊尽头。
    “好一个赵宋太上皇,这个时候出来乱我心智!”
    望着对面空空如也的凳子,吴明目光连闪。
    以他的聪明岂会看不出赵凌业的来意?
    赵凌业身具皇位四十年,精力鼎盛时急流勇退,哪怕退位近二十年,依旧有着远超常人的心智!
    两人都知道对方很清楚,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赵凌业很清楚,吴明如此毫无顾忌的依仗,无非是即将封圣的陆九渊罢了,若两人起了嫌隙,吴明岂会有好日子过?
    不需要吴明现在就反水,只要起了疑心,日久天长,必然会成长为洪水猛兽,吞噬吴明,进而吞噬陆九渊!
    再不济,也能给陆九渊的封圣之路平添阻碍!
    这柄悬在赵宋皇室头顶的煌煌圣剑,已经很多年了,不仅是赵家不愿意看到秉承陆观潮遗志的陆九渊成圣,其它各家也未必愿意看到。
    毕竟,当年陆观潮举族被逼的远走他乡,主和派可是出了大力,更是断了其圣道!
    而在赵凌业现身之时,两人的交锋已经开始!
    只是其并不知道,吴明对陆九渊漠视吴家两代惨祸,早已心存不满,他这番推波助澜,仅仅提供了许多吴明当初想不通透的线索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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