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祠外全是人,梅十方早在附近茶馆包了间厢房。
    他对苏晚晚说:“晚晚,我先提醒你啊,不一定能遇见他啊,总之咱们有备无患。”
    苏晚晚点头,她乖巧坐在窗前,足足望了一个时辰,还不见那人出现,倒是街上食物的香气不住朝鼻子里钻,馋得她不断的吞口水。
    “师兄。”苏晚晚可怜巴巴望着梅十方。
    “算了,估计不会来了。”梅十方叹气,“去吃吧。”
    得到师兄首肯,苏晚晚一蹦一跳下去了。
    吃了烧包,买了糖葫芦,发现还有米糕的,她一蹦一跳跑到摊贩前,伸出一个手掌比划着:“老板,包五块!”
    几乎同时:“老板,一笼。”
    老板动作为难:“二位客官,只剩一笼好的了,剩下的还要等。”
    苏晚晚望向那人,嘴巴里的糖葫芦顿时没了滋味。
    竟是那书生。
    书生打量她许久,好似才认出来,眼中闪过笑意:“是你?!”
    苏晚晚呵呵笑着,实则非常尴尬:“好巧。”
    “是啊,好巧。”
    书生的话有些意味深长,但苏晚晚听不出来,她的目光正落在那一笼甜糕上。
    书生笑道:“老板,给这位姑娘吧,我等下一笼就是。”
    “好嘞。”
    苏晚晚接过老板递来的甜糕,她悄悄望了一眼书生,又飞快把视线移到茶馆处,不知是该陪对方等呢,还是先回去问师兄该怎么办。
    书生看出苏晚晚踌躇,问道:“姑娘喜欢吃甜糕?”
    苏晚晚点头,“嗯,甜的,好吃。”
    又呆站了一会儿,她终于下定决心,抱着甜糕行礼告辞:“那…那我先走了。”
    书生有些诧异,但也点头笑着:“好。”
    见苏晚晚慌里慌张的模样,甚至还打趣道:“姑娘小心,这次可别落下什么东西了。”
    被对方揶揄,苏晚晚脸颊泛起红晕,几乎捏碎手中的甜糕,她摇摇头,“没。”
    说罢,便急忙转身跑回茶楼,却发现茶室空无一人。
    师兄也出去凑热闹了。
    这下可好,没人教她该怎么做了。
    苏晚晚失魂落魄地回到集市,不知不觉就走到月老祠。
    月老祠前有一石拱桥,人们称为鹊桥,说七月初七在鹊桥上相会的男女,能得到月老的祝福。
    苏晚晚走到拱桥上,看见有人放河灯,便驻足观看。
    河灯飘于河水之上,像是熠熠星河,苏晚晚心情渐渐好转,有些可惜胡罗山的师兄师姐们看不到这番美景。
    瞧了许久,苏晚晚转身准备离开。
    不小心踩到石板青苔,脚底一滑,踉跄地撞入一人怀中。
    “对不起!”
    她仓皇抬头,看见那人后,脑中霎时空白。
    还是那书生!
    怎么……又遇到了?
    苏晚晚抱着对方胳膊,呆呆望着那人。
    “在下唐突了。”书生正扶着苏晚晚的腰,眉眼浅笑,“看来我与姑娘缘分不浅,不知姑娘芳名?”
    “我叫苏晚晚。”
    苏晚晚松开书生,神色有几分赫然,她侧头望着河面,以此躲避对方的眼神。
    她不敢与对方对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双黝黑的眸子能吸魂儿似得,稍不留意对视上,就让人心慌马乱,整个人都不知所措了。
    “晚晚?好名字。”书生见苏晚晚站稳,这才放开手,自我介绍道,“在下李沧明。”
    李沧明?
    苏晚晚反应过来,对方是在介绍他的名字。
    “李,李公子好。”
    苏晚晚结结巴巴打着招呼,正准备就这么离开时,抬头却对上李沧明的视线。
    李沧明浅笑:“苏姑娘好。”
    苏晚晚双颊微红,她‘唰’的扭头盯向河面。
    可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微微侧头,用余光偷瞄着李沧明。
    这人笑起来真好看。
    眼若璨星,像是汇聚了千万光亮。
    “李公子!”
    身后传来陌生女子的声音,苏晚晚回头,看见一红衣女子朝他们跑来。
    苏晚晚想起来,正是当初书屋李沧明还手帕的那位女子。
    女子越过苏晚晚,直接忽视了她。
    “李公子,我买了祈天灯。”女子示意身后女婢拿过天灯,她拿起毛笔沾墨,“听说把心愿写在上面可灵了,咱们一起放吧!”
    说着,女子已经点燃了天灯,天灯受热撑开,她在一面写了两行字,而后把毛笔塞给李沧明,娇俏道:“我写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李公子,该你了。”
    李沧明拿着笔,他望向苏晚晚,将笔放在苏晚晚手中,语气带着宠溺:“晚晚,你来写。”
    见李沧明拒绝,女子这才正眼打量苏晚晚。
    苏晚晚局促握着笔,几乎要把笔杆折断。
    写字?
    她都不认识人间的字,别说写了,就是读也不会啊。
    “我……我不识字。”
    李沧明愣住,女子哈哈笑起来:“李公子,你也是少年秀才,怎么会认识一个目不识丁的绣花枕头呢?”
    饶是苏晚晚再迟钝,也听出女子语气中的嘲讽。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心中自卑更盛,低头将手中的笔塞给李沧明后,转身就跑了。
    跑到一个偏僻角落,确定四处无人,她才缩在墙角,蹲下抱住膝盖。
    只有这样,她才觉得安心。
    刚刚那女子的语气,让她想起在胡罗山并不开心的日子。
    挖苦、嘲讽,甚至嫌弃的语气,她太熟悉不过了。
    每次被族人指指点点的时候,她就喜欢找到一个角落,全身缩成一团,这样才能让她感到稍稍安全。
    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九尾与其他族人不同,也知道自己并不受族人喜欢。
    除了阿珞姑姑是真心对她好,其他长辈,包括教导法术的西姨,私底下对她都很冷淡。
    至于同辈狐狸,只有丹彤和梅十方对她亲近,其他的总是刻意排挤她,时不时还会欺负为难她。
    几百年了,从那些杂言碎语中,愚钝如她,也能猜出与自己身世有关。
    好像因为她的母亲,有苏氏才被逐出青丘,才不得不在洪荒界四处流浪。
    三百岁的时候,阿珞姑姑偶尔会提起她父母的事情,她却不断地找理由搪塞过去。
    她一点儿都不想了解。
    记得最后一次,她捂着耳朵大吼大叫打断了姑姑,从那以后,阿珞姑姑再也没有提起她的父母。
    她实在太害怕了,害怕从阿珞姑姑口中,听到对方亲口认定她母亲就是有苏氏的罪人。
    自欺欺人地想着,只要她不知道那些往事,就能继续心安理得待在胡罗山。
    她一定要完成这个任务。
    一直都是阿珞姑姑保护她,她也想为阿珞姑姑做些事。
    她不在乎能不能回青丘,可阿珞姑姑身为有苏氏族长,对方肯定在乎。
    就这一点,她必须完成任务。
    苏晚晚吸吸鼻子,抬手摸脸,才发现自己流泪了。
    “哎呦?哪家的小姑娘掉金豆豆了?”
    身后传来一老者声音。
    苏晚晚仰头望,看见一红衣老者坐在墙头,对方手上握着一个开花的木棍。
    “没有。”苏晚晚擦干眼泪,“老爷爷,您看错了。”
    “怎么会呢?”那红衣老头跳下来,蹲在苏晚晚旁边,笑眯眯道,“我呀,能听见天下有情人的心声。你,难过了。”
    “我不识字。”苏晚晚点头承认。
    “那可以学啊?”红衣老头安慰苏晚晚,“谁生下来就识字啊,那岂不是妖怪了。”
    苏晚晚被逗笑,她偷偷告诉红衣老头:“其实,我也算妖怪,但我还是不识字,嘿嘿。”
    苏晚晚说的没错,他们有苏氏被逐出青丘后,一直在洪荒界流浪,也去过妖界和魔界居住,有时会被人认作为妖族。
    红衣老头故作害怕:“是吗?那你会吃了我?”
    “不,不……”苏晚晚连忙摆手,“我吃米,吃菜,吃糕点,不吃人的。”
    “那就好。”
    红衣老头故意长吁一口气,顺手放下手中的桃木。
    苏晚晚歪头打量红衣老头,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最后终于想起来,双手一拍:“老爷爷,你长得好像我家账房夫子啊!”
    “咳……咳咳……”红衣老头尬笑道,“是吗?。”
    “嗯嗯。”苏晚晚点头,继续低头揪着手指。
    其实红衣老头就是偷偷溜下凡的月老,他见苏晚晚没有深究,这才松口气。
    好险,差点就被认出来了。
    还是正事儿要紧。
    他从怀里拿出一根红线,捏诀后悄悄系在苏晚晚脚腕上。
    姻缘阁被帝君砸了,这根可是他刨了好久,才从一堆线头里面找到的帝君红线。
    只是发现对象不是涂山狐狸,而是有苏狐狸。
    而且两人以后蛮坎坷的。
    唉,想那么多干嘛,月老捏着胡须。
    他先把线绑上,剩下的,以后慢慢解决。
    想到这,月老对苏晚晚笑道:“小白狐,我走啦?”
    “嗯,老爷爷再见。”
    苏晚晚挥手,直到红衣老头直接消失,才想起对方刚刚称呼她为小白狐。
    她好像只说自己是妖怪,没说是狐狸吧?
    难道暴露身份了?!
    苏晚晚跳起来,糟了,得去告诉师兄!
    苏府凉亭,她终于找到喝得醉醺醺的梅十方,对方还露出了狐狸尾巴勾在房梁上。
    “师兄!”苏晚晚在下面跳着,想把师兄拽下来,压低声音提醒,“你露出狐狸尾巴了!”
    “怕什么!”梅十方跃下,拿着自己的尾巴唰苏晚晚的脸,呵呵道,“又没人看见。”
    没人看见,就能露出原型?
    苏晚晚默默记住,见梅十方化为人形后站都站不稳,急忙上前扶住,着急道:“师兄,有人发现我是狐狸了!怎么办呀?要不要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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