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女子给了你的生辰。”
    修仙男子指了指哭闹的小堂妹,将手上纸条递给李沧明,面色有几分愧疚。
    “抱歉,我见这生辰八字怪异,便起了好奇心,刚刚算了一卦。”修仙男子顿了顿,继续道,“卦象显示,你此生夫妻缘分淡薄,该是伶仃终老的结局。”
    李沧明接过纸条,上面确实是自己的生辰。
    他愣住,下意识看向怀中的人。
    伶仃终老?那晚晚呢?
    若此人说的为真,那他与晚晚,是生离,还是死别?
    苏晚晚仰头与李沧明对视,刚刚听了许久,她终于发觉,其实没人认出她是狐狸精。
    只是听不懂这陌生男子的话,她双臂环抱着李沧明,声音软软糯糯:“夫君,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我不已经是你的妻子吗?为何缘分还会淡薄呢?”
    李沧明没有回答,他轻轻拍了拍苏晚晚后背,示意她原地等着,接着上前走到修仙男子身边,压低了声音,“既然老来孤苦伶仃,那我的妻子呢?”
    修仙男子很含蓄:“你妻宫淡薄,本不该有妻子。”
    说着,他望向苏晚晚,神情惋惜,“若强行求之,怕是会冲淡其他运势,也给命数平添坎坷。”
    族长早已赶来,听见这话后忍不住上前追问:“请问高人,我堂孙本是什么运势?”
    “李公子的命格,文曲星主宫,廉贞星辅之,若无意外,应该是仕途通达高官厚禄,可如今……唉。”
    修仙男子没有说完,他摇头长叹,为天下又失去一名贤官感到可惜。
    族长听出言外之意,望向苏晚晚的眼神也有些异样。
    有人开始指着苏晚晚窃窃私语。
    李沧明察觉到苏晚晚被针对,他转身走到苏晚晚身边,毫不犹豫牵手握住对方。
    而苏晚晚并不知发生何事,也没刻意去听两人对话,只是奇怪为何那么多人瞧着自己,且神色多为鄙夷。
    毫不掩饰的厌恶目光,比在胡罗山经历的还要直白。
    “夫君,”苏晚晚想要躲避,她望着李沧明,紧握对方的手,“我想回家了。”
    李沧明点头,他先是环视众人,又侧身望向那男子,神色坚定:“江湖术士,岂能听你胡言乱语!”
    说罢,他低头对苏晚晚笑道:“晚晚,我们回家。”
    两人刚刚转身,身后便传来一女子声音,听上去十分不服气,甚至有些抓狂,“江湖术士?!我师兄乃华阳派溪风!你去打听打听!他一卦千金难求,你别不识好歹!”
    李沧明恍若不闻,拉着苏晚晚不疾不徐的离开。
    两人走到村口,族长也追出来,好说歹说,最后搬出李沧明早逝的父母,这才劝动李沧明留下。
    晚上吃饭时,苏晚晚躲在屋里不愿出去,她披着被子缩在床脚。
    “晚晚,闹脾气了?”李沧明进屋,见裹成粽子的苏晚晚,噗嗤笑出声,倾身抱住苏晚晚,忍不住刮刮对方鼻头,“可都等你一个呢。”
    苏晚晚闷闷地说:“我不去。”
    “怎么了?”
    “我…”苏晚晚犹豫,但还是说原因,“我不喜欢他们。”
    李沧明被这个理由逗笑,他亲了亲对方耳朵:“我知道晚晚不喜欢他们,可是,不能不去见他们。”
    “不喜欢就不见。”苏晚晚吸吸鼻子,“为何要相看两厌呢。”
    “相看两眼?不错,会用成语了啊。”
    一句夸赞后,李沧明见苏晚晚露出自得的神情,这才循循善诱道,“晚晚,我们是晚辈,必须要尊敬长辈,不然就是不孝,知道吗?”
    苏晚晚捏紧被子,摇摇头,“不想去。”
    “唉,那就不去吧。”李沧明故作叹气,起身坐在床边,故意说,“大不了就说我治家不严,毫无家风,不过几句坏名声罢了。”
    得知李沧明会被说闲话,苏晚晚急忙起身,但瞧见对方憋笑的神情,心知自己又被设计了。
    她揪着被子不情不愿道:“我去就是了,再说,那些人都是你的长辈,不是我的。”
    “我们夫妻一体,我的也是你的,”李沧明捏捏苏晚晚脸颊,顺手拿起对方鞋子蹲在床边,“来,穿鞋。”
    这一留,就到中秋节后。
    两人带着大包小包回家,苏晚晚一进屋就扑向软塌,不住地来回翻滚感叹,觉得浑身舒畅自在。
    李沧明又好笑又无奈:“这么开心?”
    “嗯!”苏晚晚起身跑到李沧明面前,双手搭在对方肩膀上,笑嘻嘻道,“我喜欢这个家。”
    李沧明就势勾住苏晚晚后背,弯腰横抱起她,径直朝内室走去,笑容中带着其他意味。
    “我也喜欢这个家,方便。”
    苏晚晚听见这话,霎时耳尖通红,她仰头看着李沧明,终于没忍住,飞快亲了下对方嘴角。
    李沧明被这忽然的吻惊住,心中霎时升起千万欢喜,不由加快脚步。
    天快黑了。
    一晃三年过去,李沧明成为荐生,要离家赴京赶考。
    初雪的那天,他收拾行囊准备离开。
    苏晚晚坐在李沧明的行李上,很是不舍地拽拽对方衣摆,“夫君,你要去多久啊?”
    “估计一年。”李沧明蹲下,望着苏晚晚笑,“我与邻里都打招呼了,你要遇见什么事,别怕麻烦他们。”
    说到这儿,他又有些不放心,抓住苏晚晚双手,道:“晚晚,要不你收拾东西去江夫子家借住吧,那里孩子多,也热闹些。”
    三年的夫妻,李沧明知道苏晚晚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
    或者说,苏晚晚对一切事物都很好奇。
    “我哪儿也不去。”苏晚晚张臂抱住李沧明,埋头在对方脖颈里,语气固执又坚决,“我就在家等你。”
    “好。”李沧明轻拍苏晚晚后背,“那你乖乖的,等我给你带京城最好吃的桃酥。”
    “嗯!”
    送走李沧明后,苏晚晚蹲在门口,看着空荡荡的家,觉得很不习惯。
    夜里几次冻醒,才想起可以把尾巴变出来包裹着取暖。
    以往冷的话,伸手就能抱住李沧明,比她尾巴还暖和,而且不管睡没睡着,对方都会下意识的把她圈在怀里。
    时间长了,她都忘记自己其实是只狐狸。
    苏晚晚揪着尾巴,忽然很想念对方。
    也不知道走到哪儿了,冷不冷?渴不渴?饿不饿?
    苏晚晚盯着屋顶,竟一夜没睡着。
    两月时间过去,来到一年中最热闹的除夕节。
    可苏晚晚觉得格外冷清,虽然她早早的买了红灯红绸装扮房间,该置办的年货也按李沧明的去年买的备好,连桌案上都摆放好两份碗筷。
    她努力保持着李沧明在时的生活习惯。
    她甚至给书房也点上了灯。
    可即使如此,还是不如往年热闹。
    没人抱着她赏雪,没人给她讲年兽的故事,也没有人陪她一起放炮竹。
    苏晚晚抱膝坐在书房前,偶尔听见孩童嬉戏玩闹声,越发觉得孤单冷寂。
    想了又想,她起身回书房读书。
    李沧明说过,书中有千径路。
    那么,如果她也都读过,是不是就算陪对方走过一程。
    晚上,她做好了慢慢一桌菜,全是李沧明走前教她的,也都是她爱吃的,可不知为何,就是没有胃口。
    确切的说,自从李沧明走后就这样,她吃饭一直没有胃口。
    正望着一桌菜肴发呆,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喊。
    “李家娘子?!”
    苏晚晚对这个称呼已经很熟悉了,小跑着出去:“来啦!”
    原来是江夫子的夫人,对方提着两个食盒,见苏晚晚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炭灰,捂嘴笑道:“哎呦,看来沧明说的没错,你一进伙房,就整的跟个花猫似得。”
    苏晚晚不解,奇怪自己明明是狐狸,为何会被说像花猫?
    “今儿不是除夕吗,你又不去我们哪儿,我呀,就给你做了些菜。”师娘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又伸手将苏晚晚脸上的灰擦干净,匆匆道别,“晚晚,师娘家里还有客,就先走啦。”
    “哎,好。”
    苏晚晚送师娘离开院子,回屋后看着食盒,兴致缺缺地坐下。
    院中传来巨响,哐当——。
    苏晚晚朝外望去,发现院门被撞开了。
    谁啊?
    她走到院子里,一眼就瞧见卧在雪堆里的两只狐狸。
    一只赤狐,一只魅狐。
    “师姐?!师兄?!”
    苏晚晚见它们皮毛上全是血,当即一手一只的抱在怀里,急忙跑回屋,轻轻地把他们放到床上,又把炭火盆抬过来。
    赤狐还好,只是魅狐浑身伤口,还不停的流血,苏晚晚被师兄伤势吓住,倒吸一口冷气,急忙□□倒柜找药箱。
    丹彤化成人形,她强撑着起身,对抱着药盒的苏晚晚道:“快,给师兄输送灵气。”
    “啊?好!”
    苏晚晚放下手中的药粉,咚咚咚跑到梅十方面前,捏诀渡送灵力。
    虽然她灵力低微,但好歹止住了师兄的血。
    “师姐?你们去哪儿了啊?”苏晚晚输出着灵力,直到内丹刺痛才罢手,见有些伤口还未愈合,她退而求其次拿来药粉,边给梅十方包扎边问,“师姐,师兄这伤怎么弄得?”
    “他被困在天庭藏书阁,还好我与一仙君有些旧情,好不容易带着他偷偷溜出来,他却非要去人界华阳山。”丹彤望着还是狐形的梅十方叹气,“结果可好,闯入禁地触发剑阵,连命都差点没了。”
    “我见他撑不到胡罗山,这才来这儿。”
    丹彤感应到只有苏晚晚一人,有些纳闷,“李沧明呢?”
    “他赶考去了,要一年呢。”苏晚晚收好棉布和药粉,给梅十方盖好被子,示意丹彤放心,“只剩我一个人在家,你们就安心养伤吧。”
    “这么凑巧?不过太好了。”
    丹彤松口气,来的路上,她已经编好了诓骗李沧明的借口。
    “师姐,我们吃饭。”苏晚晚扶着丹彤坐在桌前,递给对方一双筷子,“吃了饭才能好好养伤。”
    丹彤接过筷子,想起刚刚苏晚晚下意识就去拿药粉,忍不住感叹。
    “晚晚,几日不见,你倒是越发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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