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谨礼急怒攻心,但启元帝站稳了一个理字,又无可指摘,气得面色红润,也只得问:“那谢九渊门口的匾,也拆了?”
    “没、没拆。”
    文谨礼更怒,“怎么他的不拆,老夫的就要拆?”
    管家小声提醒:“老爷,谢家门口的牌匾,原写的是‘谢府’两个字,后来加挂了一块‘将军府’的乌木牌,没有‘相’字。”
    文谨礼手抖啊抖,最后砸了茶碗,骂了声“滚”。
    管家刚刚跑走,没一会儿,又滚了回来,“老爷,圣旨到。”
    圣旨简略,并不是安抚摘牌匾一事,而是说明日早朝,有臣子的参奏与文大人有关,还请文大人上朝一趟。
    文谨礼神色不动地接了旨。
    夜半,一个人影借着夜色掩护从文府后门奔出,直向京城最脏乱混杂的叶儿胡同。那里,一小只军|队正在集结,等时机一到,他们肩负着从内部打开城门的任务。
    夜里,谢九渊在家听闻了这场热闹,勾唇一笑,温声责了句“越发调皮”,转脸又是一副正经模样,摘了那半块虎符交给锦衣卫,让他送去北斗军校给卜羲朵。
    此时,天将明未明,正是天色最黑的时候。
    次日早朝。
    大臣们用眼神交换着八卦,但从文谨礼的身影出现在奉天殿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才是这次早朝的焦点。但没过一会儿,谢九渊也进来了,于是群臣眼神在二者之间瞄来瞄去,由于启元帝与谢九渊之间的“绯闻”,谢九渊被瞄的次数还是要略胜一筹。
    有人注意到猿小将军也上了殿,不知为何要趟这个浑水,旁边有人低声提醒了一个“九”字,回想起猿九将军的死因,众人也就心下了然。
    奉天殿上的官,不是各个都聪明绝顶,但也只有装傻子,没有真傻子。
    启元帝进殿,端坐于龙椅之上,群臣拜见后,江载道出列,说是前工部尚有证词要说,请陛下允他们上殿。
    “宣”,启元帝金口一字,身负枷锁的姜齐与吴都就进了殿。
    他们要说的证词,自然是有关文谨礼。
    群臣越听是越心惊,陕省的溃堤、鲁省饥荒年间的乱民,都是死伤过千的大灾大患,没想到都不是天灾,而是人祸,罪魁祸首各个高升,而包庇他们的大伞,正是文党党|首,文谨礼。
    文谨礼恍若未闻,捋着胡须,泰然自若。
    他俩说完,猿斗也终于等到这个一再推迟的机会,双膝跪地,奉上阿骨欢的证词,参文谨礼勾结青省边防军,偷盗安西卫边防图交给马族人,陷猿九将军身亡!
    众皆哗然。
    为底下人隐瞒错处,虽然将人祸假称天灾,胆子实在大了些,却也不是没有先例,但勾结外族陷害忠良,这可是罪同谋反!
    角落里史官运笔如飞,连墨汁溅到脸上都未发觉。
    殿外不知何事喧闹,不太正常,靠近殿门的官员想偷偷伸出头去看,一眼瞧见刀光见血,登时吓得大吼一声,倒地不起。
    启元帝不理殿上纷乱,看向文谨礼,问:“文大人,你可有辩解之词?”
    文谨礼朗声一笑,大喇喇道:“陛下,文某一生为大楚鞠躬尽瘁,如今年迈,不知可否允臣乞骸骨,回乡养老?”
    恰是此时,有侍卫拼死来报:“陛下,青省边防军反了!他们攻进了宫城,陛下,请快。”
    话未完,刀光过,已是身首分离。
    殿中宿卫都集中在龙座下,谢九渊握着百炼龙纹刀,直接走上龙阶,护在启元帝下手。
    启元帝像是没看见眼前险情一般,淡然回答:“文大人嫌疑重大,朕不能允嫌犯回乡养老。”
    被称作“嫌犯”,文谨礼怒哼一声,也不再演戏,厉声道:“既然陛下执迷不悟,那就别怪老臣清君侧、正朝纲了!”
    “先帝十八皇子,自幼不贤,深为先帝所恶,赐名云堂,遣入岫云寺中修身养性,后侥幸登基,却是不思悔改,与谢九渊yin乱宫廷,实乃大楚之耻。臣文谨礼,受先帝托孤,不敢辱命,今日便替天行道,诛灭顾家不孝子,清除谢氏贼臣,为保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为戴牙套忐忑了两天,真戴上了似乎还好~
    第80章 倒文党(三)
    京城中, 呼号四起, 人心仓皇。
    乔装进城的青省边防军轻松打开了城门,都在内心轻蔑京卫这些纨绔软蛋, 城门一开, 在京郊集结的军队亮着兵器入城, 百姓们骇得仓皇奔逃,有不幸撞入队伍的, 竟是血溅当场, 领头的文党小头目阻止不及,但也不敢与这帮持刀兵士大声理论, 只深深皱起了眉, 催促他们赶往宫城。
    几个小队散入城中, 大肆呼喊着口号,“启元帝骄奢yin逸,不堪为帝!”“文相奉先帝遗诏,劝不贤主君退位!”“燕王才是继承大统的明君!”诸如此类, 逃回家的百姓们紧闭门户, 在家中听得这些猖狂言语,都不禁跪在佛像、祖先牌位前, 低声念佛。
    宫内。
    奉天殿上泾渭分明,百官纷纷挤到了保护启元帝的宿卫列队背后, 就算是文党, 也不是各个都知道文谨礼竟然有胆子造反,朝堂站队是一回事, 跟随谋反就是另一回事了,于是启元帝那半边挤满了人,文谨礼背后却只有突入的边防军们,没一个大臣。
    随着边防军源源不断地进入,文谨礼底气越发充足,猫抓老鼠一般地起了玩心,要满殿文武选择站边,若是当殿投了文党,跪下来学狗叫,或许,他还愿意饶他们一命。
    这着实是折辱,一些官员立刻破口大骂,一边骂,一边还更往宿卫背后躲远了些,让文谨礼看得哈哈大笑。
    “你们可想清楚,整个京城都已经被包围了,你们现在不求我,等会儿,就和那个佛堂养出来的贱人一起死吧!”文谨礼听了边防军首领的报告,得知不废一兵一卒就打开了京城大门,越发狂骄,那神色活像已经着了龙袍似的。
    若是他通晓军务,此时便该察觉一定有诈,且不说京城八面城楼都配有改良过的炮|台,就是海统领一手训练出的京宿二卫,都不可能白白让青省边防军开了城门。
    然而文谨礼是个地道的文臣,对排兵布阵一窍不通,这方面完全仰仗青省边防军,他哪里知道,在启元帝的刻意设计下,青省边防军是唯一没有与神机营合作过,也是唯一没有任何将领进入北斗军校深造进修的军队,换句话说,这只土兵压根就与大楚军|队脱节了。
    何况,将熊熊一窝,青省总督手下的军队,和他一样自视甚高,却是眼高手低。
    但文谨礼这样猖狂的姿态,着实也唬住了一些大臣,渐渐地,有第一个人战战兢兢地从宿卫背后走出来,跪在了文谨礼面前。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同僚们的怒骂、呵斥,让他们羞红了脸面,但为了活下去,他们舍弃了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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