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夜国一时不敢吱声了,方才只说是侯爵府的小姐,可没说是文国公府的。
    不过也是他们脑子转得慢了,未来尊王妃可不就是文国公府的二小姐么。而那排行第四的庶小姐,正是一手操控着罗夜与东秦九成交易的红家外孙女。
    贺兰封开始为自己先前的鲁莽感到后悔,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随便杠上两位小姐,居然就一脚踢到了钉板上,这真是应了中原那句话,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
    答案等得久了,白鹤染面上现了不烦躁之色,“一个美人,五分之一国土,如此利益分明的比照竟也能让罗夜国军如此为难,莫非这位美人对于国君来说意义非凡?”她再转过身去看向苏婳宛,目光落在对方那低至心口的衣领处。雪白肌肤上有几处红痕,是之前被罗夜国君公然揉捏留下的印子。她的火气更甚,言语凌厉,开始咄咄逼人——“我乃东秦一品侯爵府嫡女,未来尊王正妃,今日宫宴之上皇后娘娘更是将昭告天下,收我为义女,封我为天赐公主,且授下琉璃印玺。罗夜国君,你公然辱我,可知这是何罪?”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一步一步向那贺兰封走去,一直走到与其近至只一步距离方才停下脚步。“罗夜国君,我再问一次,这个美人,你给是不给?”
    贺兰封这才看清楚白鹤染这身华服,这才发现在其腰封处竟绣着一只浴火而生的凤凰。
    不由大惊,这何止是嫡公主的朝服,竟是寓意着其未来终有一日会一飞冲天的可能。
    有汗自额间滴了下来,叭哒一下落在手背上。美人与江山,对于国君来说,江山肯定是唯一的选择。但这美人是别的也就罢了,却偏偏是苏婳宛,这个人他绝不能给。
    “王妃,请恕孤王不能从命。”他看向白鹤染,缓缓表达自己的立场,“这个美人是孤王心之所属,孤王与其的感情正如十殿下待王妃这般。想必日后若是您二位遇上此情此景,十殿下也不会将王妃拱手让人的。”
    “满口胡言!”白鹤染怒极,广袖猛地挥起又放下,凭空掀起一股刚烈之风,刮得贺兰封脸颊生疼,连左边的发髻都散了几绺下来。她指向苏婳宛,指尖儿直对着其心口处那几道红痕,“这就是你说的心之所属?你们罗夜人对待真心相许之人,就是这个样子?贺兰封,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这个美人,你给是不给?”
    白鹤染伸出手,一枚金针夹在指尖,死死抵住罗夜国君的咽喉。金光闪现的那一刻贺兰封想躲,可惜念头刚起,就已经躲不掉了。白鹤染的动作太快,快到惊了他心神,也快到让一直坐在那宫车上对一切都无动于衷的苏婳宛,终于有了反应。
    “放弃吧!”一个女声传了来,宛若画眉,却不是飞在林中,而只栖在笼里。“你要不走我,否则就算你们放了他,他也走不出东秦。”
    “她说得对。”又有一个声音传了来,静得仿佛能冻住时光流逝,“放弃吧!”他踱步上前,看着白鹤染,眼底尽是绝望与哀伤。这是四皇子,君慕息。
    白鹤染却不肯放弃,“只要你将她给了我,这东秦大地,我送你出去。”
    “二小姐。”君慕息缓缓摇头,“本王说,放弃。”
    “四殿下……”
    “本王的事,本王自有打算,不劳二小姐费心。”他眼里散出冷漠,却也坚决。
    君慕凛也上得前来,将自家媳妇儿的手轻轻握住,再亲手将那枚金针取了回来。“染染,听四哥的,他说放弃,我们就放弃。”
    白鹤染没有立场再要人了,她收回手,也将金针放回荷包里。看看君慕息,再看看苏婳宛,她能分明地感受到来自那二人眼角眉梢的思念和憔悴,也能清楚地体会到那种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痛苦和无奈。
    于是她退了回来,退到君慕凛的身边,“既然四殿下说放弃,那便放弃吧!只是……”她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罗国人,于是突然手向前伸,快得只能见到一袭拖尾的影子,一探一取间,已经将贺兰封揣在怀中的一枚玉牌取在手中。
    “罗夜的国君佩。”她看了一眼那玉牌,确定了这东西的价值。“既然国土和美人国君陛下都不给,那我便要你万贯家财。如此,你可舍得?”
    贺兰封松了口气,立即道:“孤王舍得。”
    “好。”白鹤染扬起手中玉牌,“便以你的国君佩为凭证,以三月为期,你需在三个月人将我要的东西送到文国公府上。如若不到,我便将这国君佩交给旁人,届时……”
    “届时本王就助那持有国君佩的人入你罗夜,将你从罗夜国君之位上赶下来。”君慕凛勾起一边唇角,邪气迸现。“贺兰封,你可听清楚了?”
    贺兰封点头,“孤王知道了,请十殿下和王妃放心,家财万贯,三月内一定送到。”
    “行了,走吧,别在这儿碍眼,”君慕凛发了话,罗夜国人立即撒离现场,几乎是在用逃的,只一会儿工夫就进了宫门,匆匆往鸣銮殿的方向去了。
    君慕凛看向四皇子,轻唤了声:“四哥。”
    君慕息摆摆手,衣袖挥动间,万念俱灰。但却还是强打起精神,冲着白鹤染揖手施礼,却并不多言,只留一句:“多谢。”然后转身就走,再没回头。
    白蓁蓁顺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然后以手抵住心口,不解地道:“为何我听着四殿下说话,竟会觉得心里难受得紧?怕是他再说几句我的眼泪都得掉下来。这究竟是为什么?”
    白鹤染告诉她:“因为那位皇子的心已经死了,是被一种叫做悲伤的东西一口一口啃食掉的。你看他温文优雅,实则他比任何人都要冷漠。那种冷漠能叫人跟着一起哀伤,也能叫我愿意为了这样一个人,同那罗夜国君争取一回。”
    她说着话,看向了君慕凛,“那日嫡公主遇刺,四殿下赶上了,曾说起帮我在皇后面前挡上一挡。如此,也算是我回报他当日那一份帮护之情吧!”
    君慕凛笑了,拉起她的手,“染染你这是何必?我是能不信你还是能不信四哥?”
    她亦笑了起来,“也是,我这又是何必呢?你我之间用不着讲究这些。”
    “那我们该讲究些什么?”他凑上前,“染染,要不咱们也讲究讲究。”说着,手臂一弯,“爱妃,随本王入宫。”
    她笑着将手伸到他的臂弯中,二人相携而去,只留下白蓁蓁在后头气得跳脚。
    “什么嘛,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你们这姐姐姐夫当得也太过份,我还是小孩子呢,可见不得这些。还想不想让我健康活泼的长大了?”
    君慕凛的笑声扬了起来,“小孩子?那本王回头就跟九哥说一声,你还是小孩子,让他注意些影响,别跟小孩子走得太近,以免影响了你的身心健康。”
    “你……”白蓁蓁又气又急,赶紧去追前面二人,“姐夫,你是我亲姐夫,不带这么坑人的。好歹刚才我也帮你们说话了,要不回头我跟大舅舅说一声,给那罗夜国断三个月的粮和肉,直到他的万贯家财抬进我二姐姐院子里那日为止,如何?”
    白鹤染无奈地瞪了她一眼,“两国交易,岂是你说断就能断得了的?”
    “怎么就不能断了?我听大舅舅说过,东秦跟罗夜的交易不是国易,不是皇上御口亲批的。只不过是两国臣民自发性的以物换物,原本就三五不时因为这个那个的起纷争,甚至动手打架都是常见之事。所以这个粮肉断与不断,红家还真是能做得了主。”
    君慕凛听得连连点头,“小姨子若能说得动红家断了罗夜的粮肉,那本王便在九哥面前多说你几句好话。”
    “谢谢姐夫。”白蓁蓁一脸灿烂,这声姐夫叫得很是甜脆。
    白鹤染白了她一眼,“以前是谁怕九殿下怕得跟小鬼见了阎王似的?”
    白蓁蓁扭了扭袖子:“现在也怕啊,就是因为怕,所以才希望姐夫给说说好话嘛!”
    “真怕?”白鹤染摇头,“要是真怕,可要不来九殿下帮你说情,让你能出门做事。”她捏捏白蓁蓁的脸蛋,“我们家蓁蓁长大了。”
    白蓁蓁更加不好意思,跟随进宫的宫人听了这样的话却都惊得不轻。难不成白家的四小姐跟九殿下之间还有着什么不可说的故事?继十殿下之后,九殿下也沦陷在白家姑娘手里了?这简直是神话!
    几人往昭仁宫的方向一路走去,白鹤染却心事沉重,想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小声问君慕凛:“四殿下是不是生气了?嫌我多管闲事?”
    君慕凛摇头,“怎么会,四哥不是那样的人。依着我分析,之所以他不让你再坚持,是不想给你饶上麻烦。那罗夜国君没表面看起来这么好对付,今日能让他轻易低头,十有八九是不想在宫门口生出事端来,以免坏了他的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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