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母女一直未再开口。
    玉姐儿窝在陈令安怀里,陈令安面色温柔地帮她顺着发,小娘子许是哭累,这些日子来也不曾睡过好觉,竟就样浅睡去。
    赵邺听到屋子里没动静,从内侧开了门,见她正低头瞧着膝上小娘子。
    妇人眉眼如画,小娘子安静又可人,这样平和的场景,叫赵邺看见,心顿时就软了大半。
    他不想承认他一直介意玉姐儿的存在,很大原因是这小娘子比婵姐儿还长在他心坎上去了。这小娘子就和他梦中的女儿一般,如果他与她有个小娘子,当就长得如玉姐儿。
    赵邺坐拥天下,却仍嫉妒得发狂。
    他在她们身边站了会儿。
    “安娘,你舍不得她,把她接进宫中去也好。”赵邺说道。
    总归也住不了几年,到时帮她指个好夫婿就是。
    陈令安摇头,看着赵邺道:“赵叁,你糊涂了不成,玉姐儿怎好住?”
    她并非赵邺亲女,又非宫中嫔妃,住哪个宫殿都不妥,她如今住的仁明殿更是呆不得。要弄出个“母女共侍一夫”的传言来,才是害了姐儿。
    “是我思虑不周。”赵邺压低了音回她,想了想又道,“以我娘娘的名义倒是可以。”
    “再说罢。”陈令安轻拍着玉姐儿的肩背道。
    在赵邺开口时玉姐儿早就醒了,她脸贴着陈令安的衣裙,眼虽阖着,心中却惊骇不已。
    她怎么也想不到母亲与官家是这般说话的,那声“赵叁”,便是她为人子女,忤逆之话不能说,她都觉得有些大逆不道。
    然而官家并未生气,却一直在哄着母亲,还主动说要接自己去母亲身边。
    母亲嫁给官家,应当的是高兴的罢。
    陈令安开口让赵邺先下了楼,她手微顿,与玉姐儿道:“姐儿,母亲该回宫了。”
    陈玉睁开眼,从她身上起身。
    小娘子鬓发微散,陈令安有心帮她重新打理,但她自己哪里会的,最后只手顺了顺发道:“方才官家说的话姐儿听见了?”
    陈玉点头,道:“母亲,外祖母、舅舅舅母都待我极好,你莫担心我。”
    陈令安笑了笑,想起母亲与幼金入宫,幼金与她说起的那事:“姐儿如今年纪虽小,不过你外祖母说亲事也好议得,你可有合心的?”
    陈玉下意识摇头,不知怎的却想起那骑着大马,一身青衣的年轻相公,竟晃了神。
    陈令安看她这样子,心想幼娘向来稳重,定不会贸然说这话。希姐儿刚生那会儿,就有婆子来与自己禀告姐儿见姚修的事。
    她却也没有追问,只道:“无论怎样,总要姐儿愿意才行。”
    她牵着小娘子下楼,陈玉并不惯在人前这么亲密,看见赵邺就坐在楼下,想松开又舍不得,便低头任由她握住。
    “时候不早了,也该回宫。”赵邺做站起身看向二人,“玉姐儿郡主之身,若想见你母亲,直接递了牌子,你与婵姐儿不也交好么。”
    “臣女明白。”陈玉恭敬行了礼应道。
    “不必如此多礼,我也算是你的……”赵邺令她起身,看了眼陈令安,“长辈。”
    陈令安笑道:“既是长辈,行礼更是应当。”
    -
    两天后,正月十八,赵邺果真令人从外头接了个小郎君入宫。
    他亲自领着小郎君祭祀太庙,并给他赐名赵憬。
    叁皇子自民间来,生母不详,官家也没有透露的意思,只暂时将他安排在福宁殿与自己同住。
    上朝那日,赵邺让叁皇子赵憬在百官面前露了个面。
    睿哥儿基本都不出门,除了亲近之人,旁人哪晓得他长什么样。但是袁固不同,近几年国公府虽不怎么叫睿哥儿去袁府了,但他不至于连自己儿子都认不出。
    他官从五品,站在大殿之后,本该毫不起眼,却不知怎么,总觉得身上凉飕飕。
    回去后袁固便称病了数日。
    没过多久,赵邺将叁皇子记在圣人娘娘名下。这不知打哪来的小郎君,直接成了官家唯一的嫡子。
    此事漏洞太多,处处透着古怪,其中关窍有心人稍琢磨便清楚了。但如今大势已定,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位官家文治武功,但这私下里手段众人早已领教过。
    毫无证据的事,便是心有疑窦又如何,那叁皇子往人前一站,单凭着那张脸,就晓得是官家的子嗣。
    只这一点便够了。
    天气渐暖,陈令安褪了厚重的氅衣站在殿外,看着宫人将梅花拾捡起来。
    赵邺走近她,低声道了句:“安娘,今日袁固递了折子请求举家外放,我已经应了。”
    陈令安轻捻着指尖的梅花,说道:“他是个聪明人。”
    趋利避害乃人之常情,只玉姐儿怕又要伤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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