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阳王撤兵整合的原因可能有许多,但可能性最小的绝对是在此时对战我们新出征的军队。”秦砚回答道。
    “为何?”太后情不自禁停顿了安抚小皇帝的手,屏住呼吸等待秦砚的回答。
    “我知道为何殿下会如此认为。”秦砚动作优雅地行了一礼站起身来,走到议事堂内一张摆放着宁朝地势图的桌前站定,伸手一指图纸左上方一角,声音清冷道:“睢阳王既然将所有的兵力集合在此,向东是宁胡两国交战之处,向西是群山环绕,看似是一个死角,其实是一处进可攻退可守的好地方,若他想在此刻继续染指战场,造成三方混战倒也不是不可以。”
    太后闻言眉头蹙了蹙。
    “可是——”秦砚纤长的手指在地势图上一划,最终停在图上标红的一处,继续道,“睢阳王如果真的挥兵向东加入战局,却十分不明智。一来即便有胡国在,他现在的兵力与我们的相比也处于劣势。二来他这么做无异于舍近求远,睢阳王本可以趁着萧苏大军与苏逸少将的苏家军还未会师前如此一搏,虽然这可以归功于我们出兵迅疾睢阳王猝不及防,但若是他真的铁了心要硬拼一场,我方军队无论如何都会有耗损。”
    说到这里秦砚保持着手指轻触着地势图的姿势抬起头,目光隔着那张黄梨木桌与太后直接对上,两人目不转睛凝视着彼此谁都没有说话。
    “嗯。”苏世清却在这时低咳了一声,倏然站起身来隔断了两人的对视,缓步走到秦砚身前立定,伸出一根手指嫌弃地轻轻拨了拨秦砚的手,秦砚将手收回,脸上挂着无奈笑意,问道:“苏老将军可是要替下官做个总结?”
    “总结不敢当。”苏世清笑眯眯道,眉梢眼角挂着慈祥与和蔼,完全是一副老者看着心爱的小辈的模样,仿佛方才那嫌弃动作不是他做出来的一般,“就是想补充两句。”
    秦砚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后退了两步让到了一旁。
    苏世清伸手一点方才秦砚指到的睢阳军汇合之处,那只布满了代表着睿智与经验的细纹的手缓缓滑过图中绵延起伏的丘壑山峦,最终停在一处,沉声道:“睢阳王这安营处定的甚是巧妙,从他的营地可顺着这条路向凌安进发,若是行军速度快的话,不出十日便可到达。”
    “炼山?”就连抱着小皇帝的太后此刻都忍不住站了起来,疾步走到地势图前立定,蹙眉道,“此处不应该是一条山脉?”
    “炼山的山脉间有一处豁口,那抄那条近路走得话,可以省下至少一日的时间。”
    “哀家竟然一直不知这条小路的存在。”太后口中喃喃。
    “老臣亦是当年跟随太~祖皇帝征战时才知道的,虽然当时我们骑兵太多,最终并未选择那条路行军,可睢阳王老皇叔身太祖皇帝的胞弟,资历亦是十分老的,知道这条捷径也不为过。”
    “所以依你们所见,睢阳王此次收兵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苏世清瞥了秦砚一眼,示意秦砚继续说。
    秦砚合了合眼道:“现在睢阳王所在之处与边关战场、凌安城成三角之势,看似去哪里距离都差不多,去哪里都可以。但以睢阳王的狡猾程度,当初私通胡国残害苏家军已然让他占尽了便宜,此时的他自然会见好就收。此刻出兵加入战局并不明智,睢阳王必定会看着胡国与我们斗得两败俱伤,最后好坐收渔翁之利。”
    “没错。”苏世清接了秦砚的话道,“而凌安城这边,睢阳王安营在此便是在扰乱我们的视线,若是我们慌了手脚将萧山军其余的兵力派去支援边关,睢阳王便可一路挥兵向凌安进军,若我们放手边关战事不管,睢阳王还有可能在两国战役之后拣个便宜,一举进攻我们在边关的萧苏大军,毕竟到了那时候我们的军队刚经历完一场战事,正在疲软的时期,相比于按兵不动的睢阳军来说处于劣势。”
    “这挨千刀的乱臣贼子!”太后抱着小皇帝的手紧了紧,咬牙怒道。
    原本已经在不安扭动的小皇帝似是被他母后的怒气所吓到,清澈见底的小圆眼眨巴了一下,随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秦砚见太后因为愤怒并没有安慰小皇帝的心思,叹了一口气,走过去从太后的怀中接过小皇帝,动作娴熟地轻拍着他不断挣扎的小身板低声温柔哄道,“好了,乖,不哭了。”
    苏世清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沉默着没有说话,似是早就习以为常。
    “殿下不必如此急躁。”秦砚一面轻轻为小皇帝擦拭着柔嫩小脸上挂着的泪珠,一面对着太后道,“就像我们方才说的不能派出援兵一样,只要我们不动,睢阳王便会被我们限制住不能动。即便他真的决定趁乱进军凌安,我们一有各县郡处的关卡,二有萧山军与御林军,又有何好担忧的?”
    “哀家是不喜被人逼得陷入被动。”
    “臣明白。”秦砚轻轻抚了抚怀中小皇帝的小巧玲珑的耳朵,这个动作他以前常常对小皇帝做,摸完了他便会笑,百试不爽。
    果然,小皇帝在秦砚的抚慰下渐渐地安静了下来,最终哽咽着打了个嗝,哼哼唧唧了两声,一面咧着嘴一面嘬着手指吃了起来。
    秦砚将小皇帝恭敬地递给了太后:“其实这么说来睢阳王又未尝不是因为我们是否出兵陷入了被动?在这场战役里早已没有抢占先机的说法,只能稳步取胜。”
    太后轻轻擦了擦小皇帝还有些湿润的眼角,却并没有将他接过来,反而冲着议事厅的大门唤了一声:“来人。”
    大门被无声地推开,走进来一个穿着宫装的侍女。
    “皇上饿了,将他抱下去让乳娘去喂罢,切忌不要再喂多了。”
    “是。”那侍女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从秦砚怀中将小皇帝接了过去,抱着他关门出去。
    苏世清自那宫女进来目光便带着探究之色地盯着她瞧,直到那宫女出了门,太后才问道:“苏将军神情如此,可是有什么事情?”
    苏世清收回了看着那扇门的视线,抚了抚胡子道:“臣看方才这宫女与前几日的宫女并非一人,想到前一阵子阿玉进宫后,回来对臣说太后宫中有内应,臣猜那细作应该是睢阳王的人罢?现在她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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