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所跃向的右方,正是睢城所在的方向。
    苏玉紧紧闭住眼眸不敢睁开,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却在这一跃之间脑海中清晰闪烁过一个的画面。
    那人一身月白色的锦衣,容色清华地静立在苏府校场外茂密的树荫之下,修长有力的双手轻捧着她的面颊在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而后他清俊的面庞缓缓向下移动,两人的额头相处间,苏玉甚至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声与炙热的眼神。
    “等我回来,等一切都结束,我们……尝试着重新开始,好么?”
    苏玉的心口仿若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指尖在这时似乎触到了什么物事,像是那人一直以来都向着自己伸出的温热手掌,又像是那一段被她刻意掩埋在心中的岁月,触感粗粝,却又给人带来一种可以依靠的坚实之感。
    双手将它紧紧,苏玉努力止住身上的战栗,眼睛并未睁开,最终却轻舒了一口气,就连嘴角也微微勾了起来。
    既然你说会一直伴在我身边,既然你说待一切结束之后要重新开始,那么——
    “哗——”的一声巨响就在此刻铺天盖地袭来!
    汹涌的泥流伴随着滚滚山石冲过苏玉方才所栖身的地方,一层又一层密不透风地包裹让一切活物都在劫难逃!
    滚动的泥流之下,万物都被一片死寂所覆盖,犹如再不会有生气一般。
    第八十八章
    瓢泼大雨如此持续了一夜,一直到天光朦胧亮起时才渐渐停止。
    睢城城郊的宁国军营之中,苏逍睁开眼睛揉着额头的太阳穴从毛毡上起身,就被立在他榻边垂头细看他的秦砚吓得重新躺了回去。
    不自在地将身上的被褥向上拉了拉,苏逍轻咳了一声,警惕地看着秦砚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秦砚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淡淡道:“其实这么细看,你与她长得还挺像。”
    苏逍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目光颇为糟心地看了秦砚一眼,踢了身上的被子跳起来便开始穿衣服,将外衣穿戴完毕之后,苏逍一面为自己套铠甲的护臂,一面斜睨向秦砚问道:“我说你这一天到晚精神头也忒好了些,晚上没见你睡多少觉,白日里竟然一点儿也不犯困。”
    秦砚白皙的面庞容色清华,静静伫立间自有一番君子如玉的温润气质,即使眼底有些青雾,却的确如苏逍所说那般,整个人看起来并不疲惫。
    “我睡了。”秦砚道,“只是睡了一半,被噩梦惊醒了罢了。”
    苏逍闻言嗤笑:“做噩梦惊醒?我知昨夜这里风急雨骤,那阵势确实大了些,却不知你竟然还怕这些,真当自己是个奶娃娃不成?”
    对于苏逍的讽刺,秦砚未表现出半分气恼之色,反而气韵从容一笑。
    这一个月余苏逍成日里与秦砚呆在一处,已经十分了解他的性子,知道无论自己如何挑衅,他都是这副模样。苏逍遂不再多说什么,兀自将因为睡觉而散开的发重新束起,在头顶随意挽了一个发髻后,苏逍看向秦砚,指了指自己的额角问道:“我说秦监军,既然你以前是宫中的太医令,不若帮我瞧瞧我这儿是怎么回事?早上起来时便觉得此处都绷起了青筋,一跳一跳地涨得难受。”
    秦砚闻言凑了过去,以指尖轻轻一触苏逍的额角,又抬眼细细打量苏逍的面色,回答道:“并不是什么大事,苏副将肝火太过旺盛,昨日应是睡眠亦不沉稳,近几日还需饮食清淡,好好休息才是。”
    “我昨夜睡得不是挺沉?”苏逍口中嘀咕,撞了秦砚的肩膀一下,问道,“我昨夜打呼噜了么?”
    秦砚绷住嘴角即将泛起的笑意,摇头道:“并未,苏副将平日里睡觉极少发出声响。”
    “那便好。”苏逍满意道,走到军帐中央的矮桌旁拎起了装着清水的圆木桶,口中“咦”了一声,问道,“你早上起来洗漱过了么?怎么这桶子中的水还是满的?”
    秦砚正埋头整理自己摊在桌上的一堆书籍,闻言头也不抬道:“已经洗过了,那水是我方才刚打的,你用便是。”
    苏逍“嘿嘿”一笑,拎起木桶便出了帐门,片刻之后再进来时,俊朗的面庞上还挂着水珠,就连鬓角的碎发也打湿了些,整个人却看起来神清气爽了不少,“哎我说,方才洗脸的时候我倒是想起来了,昨夜我也做了噩梦,梦见睢城南面的那座山地滑了,轰隆轰隆的貌似还挺严重。”
    秦砚手上整理书的动作一顿,抬起眸来细看了苏逍一眼,口中道:“我昨日睡下之后也感觉到了地动,本以为是错觉。”
    苏逍怔了怔:“难不成真的地滑了?”
    秦砚将手中的书放在一边,从桌面上拿起苏逍的头盔扔给了他:“今日例行晨会,如果有什么消息,一会去了萧将军的帅帐便能知晓了。”
    苏逍稳稳接住头盔,对着帐门怒了努嘴,二人一齐出了军帐。
    秦砚与苏逍并肩来到萧致彦的帅帐时,帐中人已经来了大半,正在三三俩俩的侧头相互交谈着,萧致彦身旁坐着的是苏府的清客于明堂老先生,此刻正蹙着眉与萧致彦讨论着什么,神情甚是激动,并未发现两人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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