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今夜在他那边守着呢。”苏玉解释道,“明日白天再轮我们陪着。”
    “那便好,那便好。”吴叔的面上挂起一层笑纹,这才转身离去。
    苏玉拎着食盒进了屋内,便看到秦砚单手托腮坐在内室的八仙桌旁懒洋洋地看着自己,屋内的蜡烛的烛芯因为燃了太久没剪,时不时跳起的烛火更照得他眉目如画。
    将食盒轻放到那张八仙桌上,苏玉在秦砚的身旁坐了下来。
    “张启让送的?”秦砚似笑非笑,“还说秦姑娘莫要见外?”
    苏玉打开了食盒向里面瞧了瞧,里面的糕点果子虽然没有凌安城香满楼中的精致玲珑,却独有一番清新味道,直教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从那食盒中捻起一块糕点递到秦砚的唇边,苏玉道:“那秦姑娘你就不要见外了。”
    被苏玉揶揄,秦砚却也不躲,就着苏玉的手将那块糕点一口吞了下去。
    苏玉拍了拍手,为秦砚倒了一杯热茶,看着秦砚动作温文地沾了沾茶盏边缘,才蹙了眉道:“其实今日我一直觉得这吴叔有些古怪。”
    秦砚轻啜了一口茶,缓缓问道:“为何如此说?”
    苏玉在心中略微回忆了一下白日里与吴叔相见的额情形,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为何,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我上一次来黎城的时候遇见张启,他曾一路追着我说我长得像他的一个朋友,而那朋友多年前曾失散了自己的同胞妹妹。”
    秦砚的睫毛颤了颤,随后镇定自若地将手中的茶盏放到桌上,问道:“之后呢?”
    “之后张启便去了他朋友那里一问,才知道她那朋友如今已然半老,而她的妹妹与她相差没有几岁,我们的年龄对不上。”
    秦砚面上的表情依旧,紧握在茶碗上的手却松了松:“这件事,应是让你想到了你阿姊罢。”
    苏玉点了点头,喟息道:“你应是没有见过我阿姊的,母亲常说我与阿姊长得相像,穿上阿姊以前的衣服,便像是几年前的阿姊站在她面前似的。当时就连我自己也觉得这血脉二字很是奇妙,只是如今我倒是觉得这血脉之间的联系再奇妙又能怎样,我终归还是寻不到她。”
    秦砚将手轻轻覆在了苏玉的手上,却没有做声。
    苏玉晃了晃头,似乎这样便能将烦乱的心绪从脑海中驱赶出去一般:“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也是因为今日白日吴叔看我的神情才有了这些感慨。说来既然那遗失了妹妹的人既然是张启的朋友,那吴叔见过了她再见到我会有那般反应也不足为奇。”
    秦砚沉默了一瞬,淡淡道:“如此倒也说得通。”
    苏玉起身,信步走至屋内的窗户,透过镂花的窗牖向外眺了眺。那轮圆月果然如秦砚方才口中所说的那般,霁亮而柔白。
    回过眸来,苏玉眉宇间挂着的淡淡清愁消散,在摇曳的烛光下散发着淡淡柔和的光芒。
    秦砚一直追随着她的眸光淡淡一动。
    苏玉莞尔一笑,开口对着秦砚道:“你说……这月色如此好,也不知萧将军此刻是找到了落脚的地方,还是也沐浴在这月色之下,以天为盖,以地为庐?”
    第一卷第一百一十九章
    苏玉后半句话猜得一点儿都没错。因为在黎山山路阻塞的时候宁国大军的粮草已然匮乏,待萧致彦带着大军离开营地,最先做的一件事,便是与先前一直未能入山的辎重后勤兵交接,补充路上所需。一切处理完毕后,宁朝大军再度启程已是当日的申时。
    眼瞅着夕阳西下无法继续赶路,萧致彦十分悔恨自己未听秦砚的劝谏,最终又落到露宿荒郊野外的结果。
    好在能随着他不辞万里出征的士兵早已被战争百炼成钢,在沙场之上舍命厮杀都不怕,又哪里会介意露宿这样的小事儿。唤了各营的校尉将人头清点完毕,萧致彦挥了挥手,让士兵们各自安歇。
    时值深秋,天气本就寒凉。尤其在这荒北之地,晚间的北风要比白日里猛烈许多,打在人身上便如被生生刮下块肉一般的疼痛。寻常人家即便是呆在房中,到了夜间都需要烧起暖炕,更别说将要露宿在外的宁朝兵将们。
    萧致彦打了个寒噤,一手拨弄着面前的火堆,另一只手从腰间拔出了一个牛皮酒囊,利落地用牙齿将囊塞拔开一甩,仰头便喝了一大口。
    这壶中的酒水是军营中最为常见的烧刀子,甘洌灼人,一口方一灌下,便能感觉酒水火辣辣地顺着喉咙滑下,冻得有些发僵的身体倏然间缓和了不少。
    今日与采办的后勤交接之时,萧致彦便特意强调了烧刀子一定不能少,为的便是在路上啜着取暖。
    凑近了火堆,萧致彦也不盖壶塞,稳稳地将那酒壶扔给了对面的一个士兵,口中吩咐道:“传下去,一人一口,喝完了便自己去身后的辎重里面取。”
    那士兵很是雀跃地站起身来,方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又传来萧致彦的声音道:“给他们说好了,一人只有一口,都莫要给我馋嘴贪杯!”
    不远处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烤火的士兵们时不时发出一阵欢呼之声,萧致彦随意地往自己的火堆里面又扔了几根枯树枝,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寻了个半人高的杨木桩子半倚了上去,渐渐阖了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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