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砚所站的位置就在内殿的窗口附近,默默注视着苏玉随着内侍走入长长的宫道,才转过身来重新坐回到方才那张四方扶手椅中。
    “你今日递的碟子上不是说午时正便会入宫么?”方才小皇帝闹得太凶,现在便打起了奶嗝。太后一面扶着他的后背将他抱坐起来,一面对着秦砚问道。
    “原本是打算在午时入宫的。”秦砚端起手边的茶盏啜饮了一口,“但是被一件事情给耽搁了。”
    “什么事儿?”听出秦砚口吻中的肃然,太后将视线移到秦砚的身上,看到他竟然在喝茶,忍不住提醒道:“你既然伤寒未愈,还是莫要再喝茶了。”
    秦砚将茶盏捧在手中,对着太后一笑道:“不打紧的。”
    “怎么不打紧?”太后蹙眉道,“你若是觉得嗓子干,哀家便让人换一壶清水过来。”
    秦砚摇了摇头,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到矮桌上:“莫要麻烦了,我这几日在试药,未免药性相冲,并未服用治疗伤寒的中药,现在喝些茶刚好能缓解一下上试药的药效。”
    “试药?定元丹?”除了定元丹,太后也想不出还会有什么药如此重要,让秦砚不顾及自己身体亲自试药。
    “没错。”秦砚点头道,看着小皇帝又有些吐奶的征兆,忍不住开口道,“你还需要将他抱着再坐起来一些,最好趴在你的肩上,这样才不会吐出来。”
    “我倒不知道楚老先生什么时候还教了你这些。”太后好气又好笑道,却依然按照秦砚所说的方法将小皇帝抱高了一些。
    秦砚没有搭理太后的调侃,眉目柔和地注视着小皇帝,过了半晌之后,才轻声道:“今日我在书房中试药时,有人将一封信绑在了箭矢之上,射到了我的身侧。”
    太后眸光一滞:“何人竟然如此大胆?”
    秦砚将手伸入袖中,摸出了一张布满折痕的信纸,对着太后挥了挥道:“睢阳王。”
    “睢阳王?”太后愕然道,“他与你并没有什么交集,为何会写信给你。”
    此番话毕,太后两条黛眉向中心一蹙,已有不祥的预感在脑海中蒸腾:“难不成是……你的玉佩?”
    “没错。”秦砚容色寡淡的点了点头,墨色的眼瞳深邃,让人完全猜不出他的情绪,“那玉佩,现在是就在他的手中。”
    “此事可能确定?”太后的口吻中透着惊慌,“会不会他只是为了达成目的而诈你?”
    “不会。”秦砚摇了摇头,将那封信对着太后的方向摊开,“他在这封信中描了一遍玉佩的轮廓,正好与我玉佩的形状吻合。他是想以此玉佩要挟于我,让我说服你下令退兵。”
    太后轻拍着小皇帝后背的动作一顿,沉默了许久,终于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这便去下旨,让苏逍即刻收兵回凌安城。”
    “不可!”秦砚匆忙阻止道,“不能收兵!”
    太后拧着黛眉看向秦砚:“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砚清俊的面上一片云淡风轻之色,一双漆黑的眼睛却仿佛有星光闪动:“我们已经走到了这步,若是在此时收兵,只会给睢阳王休养生息的机会,以前走的那些棋便会功亏一篑。”
    “那你要我怎样?!”太后不禁拔高了嗓音,“你当知前朝余孤这般的身份意味着什么!那自古便是宁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的存在!若是你的身份真的暴露,即便我是太后也压不住百官的联名奏请,你的下场便只有一个死!难道你要让我袖手旁观地看着这一切,看着你去死不成?!”
    太后怀中的小皇帝被她的声音惊得不安地动了动,抬起一双迷茫的大眼睛在两人的面上来回扫视。
    “小舅舅,呜呜……”奶声奶气的声音对着秦砚糯软道。
    “显儿乖。”秦砚幽深的眸光化了化,对着太后摇头道:“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会现在去轻易赴死的。”
    太后轻轻安抚着小皇帝的背脊,闻言抬起眼帘欲言又止地看向秦砚。
    “定元丹。”秦砚道,“这些日子我会尽快将定元丹炼制出来,到时候一旦东窗事发,你赐我一个全尸便是。”
    “你的意思是……”太后的声音发紧,早已失了平日里的凌人气势,“让我将那定元丹化在本应送给你的鸠酒之中,凭着它镇定血脉三元归墟的功效,借此假死必过一劫?”
    秦砚点了点头。
    “荒谬!”为了防止再次惊动了怀中的小皇帝,太后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口吻中的焦躁不安却不加掩饰,“那定元丹就连你师父楚老先生花了二十多年也才炼出两颗,你当真以为自己用短短的十多天时间就能真得炼出来?”
    秦砚捂着嘴唇闷咳了两声,而后抬起头来对着太后声音沙哑道:“我会的。”
    太后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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