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的意思是,对人,还请陛下做准备。”
    楚长安和萧寂的关系虽然是没有名分,但是在宫里当差的都知道,毕竟以前挑明过得,市井之中也常有传言,不过多是些不看好的话语。
    这一次怕是要应验了这些个毫无根据的蜚语流言了。
    “安分守己,莫要逾矩。”
    在此之前,萧寂还是想先见见朝中的这个大权臣。
    不过不等萧寂请他,对方就先一步来了。
    萧寂依旧是先打量了一番,从头到脚,尤其在他的表情上徘徊的目光最多。人的心境总归是会变的,但不管再怎么变,有的东西已然根深蒂固,哪怕再过几代,也依旧不会变。
    比如作为父亲,总归是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够好好活着,不管其中发生过什么,哪怕是有违朝纲,甚至有违天理,都希望他们活着。
    “看来小将军比苏卿明白。”
    “至少在苏卿还在试探摇摆的时候,小将军已经知道把全部的原委给说出来了。”
    “陛下此话怎讲。”苏渊来这儿的目的不必多说,只是没来得及开口,先被萧寂占了先机。
    “他们互称兄弟。至少小将军称他为长兄。”比起有人要反,萧寂明显对眼下这个话题更感兴趣一些,“苏卿,说起来朕和你的渊源也颇深,起源应该就在这两个人身上吧?不过苏卿舐犊情深,这两个孩子可谁也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苏渊没接话,不知是懒得理他,还是心中的事情真被点中了一样。
    舐犊情深,说的好听,虽然做父亲的没有不想让孩子活着的,只是到了苏渊这儿,多了太多的利用和欺骗,以及作为利用和交易。
    “按照朝纲,谋逆之罪应如何?”
    “为人彘,诛其九族。”苏渊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这种时候依旧是能说的平稳。
    “所以苏渊来找朕,是要说何事?”
    苏渊不傻,这种时候萧寂明明已经给他台阶了,要是不顺着下来,怕是全家上下都毁在他这一句话上了。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臣是想说,子从弑君之贼,国之大逆,不可不除。”
    作者有话要说:  “子从弑君之贼,国之大逆,不可不除。”出自《左传·隐公四年》
    ☆、第六十三章
    这些路是萧寂走过的, 自然是熟悉的不得了。而且这次事起突然,哪怕之前再是有所准备,在那种病疫严重的地方也很难独善其身。
    并且不难看出,此次的事情未蓄谋已久, 应是一时起意。
    比起萧寂已经经营了许久了的军队,根本不堪一击。
    事实证明萧寂的猜测没有错。
    不说没有万全的准备, 而是根本就没有准备, 还没临近京城,军中又爆发了一次小规模的瘟疫, 药草告罄,粮草吃紧。根本没废什么力气便被擒住了。
    这一次的事情萧寂没有指派朝臣,而是选择了亲身上阵。前些日子光靠着信使传话, 虽然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楚长安逃脱不了干系。但是萧寂打心底还是不认为楚长安会这般,毕竟是一路走过来, 这么多年了。
    真是见到的时候……楚长安起来不省人事已多时,也不知道是京城的禁军为了擒拿搞的一身伤,还是在来的路上已经成了这幅模样。然而估计是身边的声音过于嘈杂,回了几分神, 睁眼见着是萧寂,第一反应不是别的。
    而是先往腰间的利刃上摸,只不过被捆着, 动弹不得,挣扎了半晌见着无济于事,便又一次陷入了黑暗。
    萧寂见了他这个这个反应, 哪怕是之前做再多的自我催眠,这会儿也不得不信,那句有意要反是真的。
    反观苏世元,早就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从头到尾没多过一句话,只是任着迎面而来的各种攻击,不做任何反抗。
    很快,天牢里住进去了两个新客。
    一个自始至终就几乎没醒过,一个哪怕是在狱中,也会把自己收拾的妥当,仿佛不沾染一丝污浊的凡尘似得。
    按理说,早应按朝纲处置,巡街示众,再为人彘。然而萧寂却迟迟没有动手。傻子都而过看得出来,这一次虽然性质严重,但很明显,萧寂有意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明明平日里苛刻的不行,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要除去后患,这种时候却是做事儿畏手畏脚的,萧寂还未开口,有的朝臣已经看不下去了,分分上书请求尽快处理。
    尽快处理,说起来简单。
    多年以来,别的不说,至少萧寂知道自己在楚长安心中,一直一个宛若神明一般的存在。在最苦难的时候施以援手,给予庇佑之所,免受流浪之苦。
    不过瞧着之前楚长安乍醒之后的那副样子,想必以往的形象早就崩塌了。
    也是,两个人本应不相逢的。
    不过如果没有当初那桩破事儿,怕是今日相逢,也会处于一个完全不相识的对立场面。
    上一次和苏世元一同坐下来好好谈谈的时候,还是去年。
    说真的,哪怕打小都听闻过这个人的名字,到头来萧寂还是对他了解甚少。当初发现楚长安有可用之处,也是因为从长安贴身的那块儿玉佩上的纹路判断的。
    至于是怎么从汴梁漂泊至戍陵的,萧寂一直只是隐隐约约知道。但其中的细节,也是后来才有所听闻。
    果然小孩子的恶,才是最纯粹的恶。只可惜人模狗样的,第一面见得时候还真被他哄骗了过去。
    汴梁已经入春,但萧寂畏寒,永昌宫里的炭盆还是一个都没减少,反而是有愈烧愈旺的趋势。
    多日未进食水,哪怕再是肯收拾自己,还是掩盖不住的虚弱。苏世元这会儿也顾不得那么多礼节,别说跪着,伏在地上能说得出话就已经很不错了。
    沉默了半晌,还是萧寂先开的口,“说吧。”
    “想让臣说什么?”虽然是趴在地上,整个人呈现一个极为狼狈的姿态,但是苏世元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明知道没有任何胜算,为何还要如此?再者,当年是谁有意弑兄未遂,全都忘了吗?现如今全部道出,又是几个意思?”
    “满城的人就这么活生生被他烧死了,只恨当初怎么没把他推下水彻底淹死,活下来也是荼毒百姓。至于为什么要道出,横竖臣也是将死之人,也不怕什么。这些告诉他,足以让他怀疑这二十多年来自己所见到的世间,也算是对他恶行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报应。”
    明明说话都没了力气,但却偏偏还撑着一口气笑出来,“陛下和您兄长一样,果然都是为了权钱不择手段之人。不过您放心,您当初怎么利用的长兄,臣已经替您说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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