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钧离开以后,秦云璋才慢腾腾说道,“你这院子里的防守也该加强些了,这还衙内呢,什么闲杂人都能进来?”
    “已经留了护卫呀,这里是疫区,又不是皇宫!”陆锦棠皱了皱眉,颜钧那么人高马大的,怎么他进来,护卫连一声通禀都没有?那么大个人都看不见吗?
    事后她特地去问了那会儿当值的护卫,可护卫皆说,没瞧见胡商从门前经过……这就怪了。
    陆锦棠没功夫深想颜钧的事儿,木兰去查他底细,也不知查的怎样了?
    如今最让她头疼的是,百姓们抵抗,不许焚尸。
    朱达还跑到秦云璋面前哭了一场,说他姑母可怜,愿把自己爹爹的棺木拿出来,给他姑母用来安葬,只求不要焚掉尸首,留得全尸。
    陆锦棠颇为无奈,这朱达怎也有这么不通情理的时候呢?他有棺木可以给他姑母所用,可其他百姓呢?实在准备不了棺木的人呢?
    陆锦棠召集了京都而来的大夫们,与他们开会商议,焚烧后再深埋之事。
    她说的有理有据,这些大夫们倒是很容易接受,可大夫们理解之后的表情却是更加为难。
    “陆先生,不是咱们不支持你,乃是百姓们的观念难以转变……”
    陆锦棠已经体会到这件事情推行的阻力,“我知道,实在不行,我们想想能不能集中人马深挖……”
    “或是百姓还没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在陆先生给我们讲明之前,我们的心里不也是一知半解,糊糊涂涂的吗?咱们还是大夫呢,尚且不甚明白,百姓们又如何能清楚的知道,焚烧高温碳化的作用?”忽然有个年轻的大夫起身说道,“不如我们去对百姓讲明其中的好处,让他们心里先能接受了此事。”
    年轻人有魄力,便是知道困难重重,也愿意去挑战。这年轻的大夫呼召了几个好友,与街头巷尾宣讲瘟疫须得焚烧,单单是埋于地下,却还有许多隐患,不能杜绝瘟疫通过死去之人传播……
    他们讲了一日,几乎口干舌燥。倒也有显著的效果,有一部分人,理解了焚烧的好处。
    但更多的是,激起了不理解的百姓,强烈的对抗情绪。最直接的结果就是,这天半夜,衙门后宅,被百姓们袭击了。
    那些百姓用破衣服裹着石头砸进后院,或者破的锅碗瓢盆……半夜里,乒乒乓乓的声响,惊得人睡不安稳。
    衙门内外守卫去驱逐之时,那些百姓早跑了。
    犹如游击战一般,守卫转头回去,有又百姓来扔东西骚扰。搅得人一夜的睡不安稳。
    陆锦棠次日行走与院中之时,只见原本还有些雅致的院子,已经被东西砸的不像样子,墙边的一片芍药花,都被砸的七零八落,蔫头耷脑。
    朱达黑着脸前来请罪,却仍旧是十分抵触的态度,“陆先生,不是下官不作为,实在是……没有办法呀!莫说百姓不能接受,便是下官心里也不能认同。”
    这话他不去找秦云璋说,却偏要说到陆锦棠面前。
    “我岳丈一家也在衙门呢住,昨夜里一场惊吓,他们也都未能睡好……”朱达颇有些哀怨的看着陆锦棠,“求陆先生叫沿街宣讲的那些大夫们回来吧,别再说什么焚烧可以杜绝瘟疫的事情了!否则情况只能越来越糟!”
    陆锦棠皱起眉头,尚未开口。
    却见一个粗布衣服上还打着补丁的丫鬟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老爷,今早起来夫人在院中走动,却有人投了石头进园,恰砸在夫人面前,使得夫人受了惊……”
    丫鬟说着大哭起来。
    朱达脸色大变,“夫人情况怎样了?”
    “您快去看看吧,夫人情况不好,已经见红了……”丫鬟慌乱说道。
    陆锦棠听得一愣,见红?
    “你家夫人怀有身孕?”她狐疑问道。
    “是!”丫鬟福身回答。
    陆锦棠不等朱达请她,便主动提步前去,还特意带上了自己的一套金针,“朱大人莫慌,我与你一道去看看情况。”
    她脚步极快,反倒走到了朱达的前头。
    陆锦棠原以为朱达的夫人一直没有露过面,乃是因为自己一行都做男子打扮,她一个内宅妇人,不好意思过来而已。
    今日才知,她是怀有身孕,不便出来面见。
    她赶到之时,朱达的夫人已经被扶进了屋子,紧闭的门窗里,传出嘶喊痛吟之声。
    门口的丫鬟仆妇不知她的身份,拦着门不叫她进去。
    幸得朱达跑得也不慢,“快快,叫先生进去!”
    仆妇们吓了一跳,“这……”要生产了,怎能叫个男人进去?
    “她是女先生!会治病救命的!”朱达气喘吁吁的解释。
    仆妇又看了陆锦棠一眼,这才发现她脸部线条柔和,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润,听说她能治病救命,不敢再耽搁啰嗦,忙推开们,叫陆锦棠进门救人。
    门又关上,朱达站在院子里,急得满头大汗。
    屋子里叫声不绝,他心中更是紧张。
    “这是第一胎吗?”陆锦棠看朱达的年纪也不小了,床上的产妇似乎也有三十五六岁,可看她宫口却是没有生过孩子的样子。
    “是,老爷和夫人一直难有后,夫人吃了许多药,才在去年年尾有了消息。一家老少都把这孩子看的如同眼珠子一般。”一旁的仆妇便摸眼泪,便说。
    床上的产妇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口中叫叫声不断。
    冷汗从她额上涔涔而出,她大腿根儿上,有鲜红刺目的血迹,可宫口却迟迟不见打开。
    “本来一直都好好的,躲过了洪水,躲过了瘟疫……谁曾想,竟在这时候受了惊吓……”仆妇掩面大哭,“我家夫人真是命苦……”
    陆锦棠看了那仆妇一眼,见她已经哭得难以自抑,实在帮不上忙,只好亲自动手,小心翼翼的把朱夫人的衣裳脱去,实在脱不掉的地方,就拿剪刀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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