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这一句啊,小师兄你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杜灵双手背在身后相叠,抬头看着天空的星星月亮,然后又看向半空对招的展红霓和于蔚,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什么时候才能打完。
    闻见她话里隐约带着笑意, 陈遇槐听见这句话并未多着急,他看着杜灵背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道:“是我错了。”
    杜灵听见他的话,瞬间笑得牙不见眼,不过没表现出特别欢快,咳嗽了一下压了一下嗓音,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 朝他勾了勾手指,“你有什么错?你又没说错。”
    陈遇槐见了心领神会,他上前握住杜灵的手,刚碰到她就被她反握住,同时看见她转身。
    杜灵抬头望着他,眉眼弯弯笑着道:“这回该你说点什么了,总不能一直是我表白心意吧?”
    “你不怕我?”陈遇槐咽了一下喉咙,艰难问她。
    陈遇槐握紧她的手,杜灵温热的体温几乎要灼烧他一般,他此刻却十分贪恋她的温度,不肯松开。
    “嗯?”杜灵朝他看了一眼,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于是杜灵与他面对面,就像刚才那样看着他的眼睛,她用着一如既往轻快的语调说话,“小师兄是小师兄,是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小师兄,为何要怕?”
    陈遇槐听见杜灵的话,心跳有一瞬间停滞。他盯着杜灵的眼睛,发觉她看过来的目光中没有一丝畏惧,哪怕他想从中看出一点欺骗,杜灵的目光始终是认真干净,一双眼带着轻快喜悦的情绪,温柔看着他。
    杜灵似乎怕他不信,于是补充道:“我没有害怕,我也并不怕你,你和别人不一样,不能和他们相提并论,只是你身上的秘密太多了,我担心你会随时离开我。”
    杜灵握住他的双手,看着他诚恳道:“你答应过我,会一直陪着我,你会守信的对不对?”
    “嗯。”陈遇槐微微笑着应了一声,桃花眼如同敛了天上的星光一般,“我一直都在。”
    杜灵听见熟悉的那一句话,松开他的手,双手抬起来又有些犹豫,她看向陈遇槐,“我可以抱你吗?你不会又说男女授受不亲吧?”
    陈遇槐有些好笑,他主动抬手将人揽在自己怀里,面颊蹭到她柔软的鬓发,又温柔蹭了蹭,他垂下眼睫唇角微勾。
    他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无论山河日月如何变迁,你一直都在,真好。”
    杜灵听着有些莫名,反复想了一遍话里的意思,她双手搂住他的腰,“我不喜欢前面那句,有点晦气!”
    “那就不要了。”陈遇槐从善如流道。
    杜灵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一件事,她松开陈遇槐将人推开,满脸不解,“为什么又是我在表白?”
    陈遇槐微微愣了一下,随后抬头看了一眼明月,瞧见上空打架的两人不知道去了何处,并未多出心神去管,只是看着月亮刚想说什么,又想起刚才杜灵还说晦气,只好叹了一口气。
    “我不会。”他有些无奈,想借点事物以喻心,又怕杜灵说晦气。
    杜灵有些惊讶,她还不知道陈遇槐什么是不会的,见状她瞬间扬起笑脸调侃道:“终于有你不会的东西了?”
    “这么高兴?”陈遇槐抬手如同平常要点她头上的蝴蝶步摇,此刻才发现她头上的簪子不见了,他手停在半空不动。
    “怎么了?”杜灵见他一直看着自己头上,抬起手摸了一下头发,以为自己发型出了什么问题。
    很快她明白陈遇槐为何愣住,杜灵也呆了一下,“我的蝴蝶呢?”
    杜灵有些不相信,她摸了摸头发,上面只剩下一枚簪子,她咬着唇瓣有些着急,“这是娘亲留给我的东西,怎么会丢了呢?”
    “许是掉在某个地方了,我去找。”陈遇槐让杜灵安心,他知道这支步摇杜灵从小就戴着,对她意义不同,打算沿着之前的路途找一下。
    杜灵这才勉强安静下来,她抬头看向陈遇槐,扬起嘴角笑了笑,看着有些牵强,“小师兄你今日为了我已经耗费不少灵力了,我自己去吧。”
    陈遇槐并不答应,“我不放心,我陪你。”
    杜灵想了想没有拒绝,点了点头答应下来,两个人总比她一个人管用,至于不知道跑到何处打架的两个人,杜灵也不想麻烦他们,御剑和陈遇槐沿着路途搜寻。
    直到天边一抹晨曦出现,杜灵也没有找回自己的蓝金色蝴蝶步摇,她想不明白,按理来说沿途是没有什么人家的,不可能被人捡去。
    而她本身是金灵根,对于金属的感应并不低,她用法术搜寻,却常常只找到一些破铜烂铁。
    杜灵身上的灵力所剩无几,她站在地上抬头看了一眼隐去的星辰,月亮只剩下最后一点亮光,很快天就大亮了,等到那时路上出现行人,就更难找到那支步摇。
    杜灵忽然觉得有些挫败,她蹲下身看着地面,几滴眼泪不受控制从眼睛里落下,她不明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她没用。
    青芒说得没错,她实力不如何,还想着去报仇,现在连母亲留给她的东西都丢了,她实在太差劲了!
    陈遇槐回来看见杜灵蹲在地上哭,没有一点声响,只除了地上的灰尘被浸湿了一些,不然他也察觉不了。
    “怎么了?”陈遇槐走到她面前蹲下身问。
    “我是不是很没用?连步摇都能丢……”她说话的时候有些哽咽,杜灵努力让自己说话和平常一样,但总不能如意。
    杜灵现在不敢看他,怕陈遇槐说她真的没用,只是低着头看着陈遇槐的鞋面发呆。
    “不怪你,你才修行几年。”陈遇槐抬手将她鬓边散乱的头发撩到耳后,并未出声责备。
    杜灵缓慢说话,“可是我连简单的寻物法术都做不到,现在天亮了,要是被人捡到就更难找了。”
    “问题不在你身上,我看过了,这一带没有你的气息,步摇应该不是掉在这。”陈遇槐安抚道,“我现在暂时不能再用鬼术,不然还能帮你问一问。”
    杜灵低头,伸出手握住自己戴着玉镯的手腕,手指摩挲着玉镯,“我只剩这一样东西了。”
    陈遇槐抬手拉她起来,杜灵蹲得太久腿麻了,她走不动路,陈遇槐扶着她让她缓一会,杜灵倚着他发觉地上出现一点日光。
    她抬头往东方看过去,望见天空上橙红的晨光,山林间喷薄着晨雾。她很快低头用袖子擦了一下未干的眼泪,尝试弯了弯嘴角,一次不行她又试了一次。
    杜灵弯起嘴角看向陈遇槐,触及他的目光后又低下头,“小师兄,我……”
    “嗯。”陈遇槐答应一声等她开口,只听到杜灵说了一个开头,后面什么都没有,不禁低头看她。
    他大概明白杜灵还在为刚才的事情伤神,于是道:“不必妄自菲薄,寻常人修炼几年也练不出什么名堂,我带你找个地方休息吧。”
    之前的马车应该还在原地,陈遇槐不知道那两匹马还在不在,但现在找过去不如找一处城镇快捷,他略一思索过后,微低着头一只手揽着杜灵,另一只手从她腿弯处穿过去,将她抱起。
    “现在睡得着就睡一会,等你醒来再说。”陈遇槐道。
    杜灵看着陈遇槐忽然御风入云,低头看见下方腾起的云层,又抬头看向对方的脸孔,陈遇槐面上没什么神情,杜灵却觉得十分安心。
    杜灵抬手将他脖子搂住,往他胸膛靠了靠,深吸一口气,闻见林间草叶的味道,和上空微冷的空气混杂。
    陈遇槐的身体是冷的,杜灵却并未察觉到冷意,微微闭眼但没有一点睡意,明明很困,她却一点也睡不着。
    她知道自己和陈遇槐的差距,现在却明白自己和他之间,差的并非那几年时间。
    她还能赶上陈遇槐的修炼速度吗?
    杜灵不知道,她也算不明白,哪怕陈遇槐答应会一直陪着她,可是若有一日她修为不再寸进,她都会被落下,被丢在身后。
    杜灵想到这里不禁抓紧自己的手指,指甲抠进血肉,她若是落下一步,还能陪在他身边吗?
    她抬起头看向陈遇槐的脸,他此刻专注看着哪里有人烟,并未在意杜灵的眼神,很快他带着杜灵下落。期间陈遇槐询问她能否自己走路,杜灵点了点头,他才寻了无人处将她放下。
    若是直接进城,二人从天而降的举动容易引起骚动,陈遇槐将杜灵放下,见她腿已经能够自行走路,才拉着她带她进城。
    杜灵握紧他的手,沉默地看着他一路走进城镇,等到寻好房间后,陈遇槐让她好好休息,等醒了再去找步摇。
    杜灵站在门口没动,她看着陈遇槐许久,弯了弯嘴角道:“找不回没关系的,小师兄不用为我这么劳心劳力。”
    陈遇槐看出她是勉强自己,想说什么瞧见旁边盯着他们的店小二,咳嗽一声让他自己去忙,不用给他带路,对方才答应下来转身离开。
    “步摇不是对你很重要。”陈遇槐看店小二离开才问。
    “可是再重要那也是死物,而且小师兄你为我耗费太多灵力了,你也好好休息吧。”杜灵神情有些低落,她说完将屋门关上,关门之前还对他笑了一下,看上去并无异样。
    杜灵刚走到床边,发觉一些不对,屋里似乎过于黑暗,甚至有一种遮住天光的错觉。
    她想起来自己刚才忘记开窗,见此状况,她聚集灵力将窗户打开,外面的日光照进来,屋里瞬间亮堂起来。
    杜灵急忙走到窗户边,看着日光照不见的地方,逐渐聚集出黑影,杜灵皱眉,“阴魂不散!”
    因为之前耗费掉大半灵力,杜灵此刻勉强还能御剑,她刚想召唤出自己的灵剑,屋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原本滋生的黑暗瞬间消失。
    杜灵疑惑放下手,看着进屋的陈遇槐,又看了看周围一切如常,顿时明白过来,这些东西怕陈遇槐。
    陈遇槐环顾了一下房间,才看向杜灵,“有东西?”
    “被你吓跑了。”杜灵紧绷的心这会才暂时松快下来,她见陈遇槐转身将门关上,不明所以。
    随后她见陈遇槐坐到桌边,和她道:“你睡吧,我守着。”
    “小师兄你不休息?”杜灵抬脚跑过去,“你耗费的精力不比我少。”
    “无事。”陈遇槐说完见杜灵还是一脸不赞同的模样,于是和她解释,“睡眠对我来说可有可无,我打坐一会就好。”
    杜灵看他没骗自己,才略松一口气,缓步走到床边倒下,忽然她想到什么,看向坐在桌边的陈遇槐。
    “小师兄,你能告诉我你真实的年纪吗?”杜灵突然从床上爬起来看着他问。
    陈遇槐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伸出一只手想算一下,然后又觉得具体数字没有什么意义,只是道:“几百年吧?”
    听到答案,杜灵大脑停止转动,身体僵硬着躺下来,随后转了个身背对着陈遇槐,她算了一下自己前世加现在的岁数,呼吸瞬间停下来。
    那她要修炼多久,才能赶上陈遇槐啊?
    她忽然感到绝望。
    杜灵揪着床被,又开始难过起来,她不知道这些年陈遇槐怎么过来的,也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
    她对陈遇槐过去一无所知,甚至连他以前名字都不知晓,她越想越睡不着,越想越难受。
    杜灵翻身看见陈遇槐还坐在那,这个距离不远,却是伸手够不着的距离,杜灵轻微抬起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有摸不着的空气。
    陈遇槐看见她的动作有些莫名,不过这么多天下来,他多少了解一些,以为杜灵和之前一样,于是他站起身朝杜灵走过来,将旁边的脚凳拿过来坐下,握住她的手。
    “睡不着?”他看着杜灵问。
    杜灵看见忽然近在眼前的人,又看了一眼他握住自己的手,抿了抿唇压下嘴边的笑意。
    她晃了晃陈遇槐的手,问他:“你能说你以前的事吗?”
    陈遇槐神情有一瞬僵住,随即又恢复一样,他只是道:“没什么好说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杜灵见他不想说,也没有再问这些,而是问:“那……我要修炼多久,才能和你打平手?”
    这个问题陈遇槐倒是好好想了一下,“那可能要很久,还要我修行停滞不前才行。”
    闻言杜灵有些泄气,她垂下眼睫显得沮丧,声音越说越低,“那岂不是永远都是这个样子?起码……起码我能稍微有点用,要求也不高……”
    陈遇槐坐在她身边听的十分清楚,他握住杜灵的手指,指腹摩挲她的手背,微微一笑,“谁说你没用了?这一路我不是都靠你保护的吗?”
    杜灵回想这一路的事,撇嘴反驳,“那不一样,是那些妖物自己修行不行,才被我得手的。而且这一回,还是你救我。”
    陈遇槐明白杜灵是在钻牛角尖,他略想了一会,找不到什么例子说给她听,毕竟他听得出杜灵是以他为目标,但是他和杜灵不一样,他也不会让杜灵去经历他的曾经,那非好事。
    “我说不过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好休息。”陈遇槐叹了口气,“你法术都是我教的,只要修炼不曾懈怠,总会比别人厉害许多。”
    “真的?”杜灵抬起眼看他,她从未听过陈遇槐说过这些,也不知道他教自己修习的术法有什么特殊。
    “不然怎么解释你和那些师兄师姐能打平手的?”陈遇槐道。
    杜灵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她忽然有一些困倦,平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陈遇槐见她终于准备入睡,才稍稍松口气,照她这么说下去,还不知道要说到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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