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婿不孝,枉为父。我对不起黛玉,对不起她母亲,更加对不起您。”
    “好好地,你怎么突然这样?”贾母奇怪。
    林如海忙将她今日所见所听说与贾母,紧接着忏悔道:“我懊恼,并非因听说孩子们怄气所致。我是懊恼自己当初思虑愚蠢,竟妄以为黛玉只要有您的悉心照料,便可以没我了。原我不过是在为自己找借口,我分明是在推卸自己不尽父亲之责的愧疚!时至今日,我方明白母亲信中所言。我的女儿,该有我来抚育保护!”
    于黛玉来说,于外人来说,他这个做父亲的都非常重要。当初他的脑子是怎么了,竟然连这点利害关系都想不通。可倒好了,女儿被自己害得一直饱受寄人篱下之苦。林如海恨自己为父这么多年不尽责,恨自己明明活着,却像是死人一般。从今以后,他再不能让黛玉的父亲‘死’了。他一定要留在京城,竭力护住他和敏儿留下的唯一骨血,他们林家唯一的血脉!
    贾母乐呵呵地笑了,感慨:“你总算明白了。”
    自此以后,林如海和林黛玉父慈子孝,父女感情愈加深厚。不日,林如海便面圣述职,因他做官多年恪尽职守,功绩累累,加之有同窗相佐进言保举,皇帝果断留下了林如海,令其在京候缺,待年后提拔。
    林如海留任京都的消息令荣府举家欢腾,摆宴庆祝。
    东府贾珍听说此事,不欲错过,私下叫人送信来请林如海。请其择日去东府一聚,并且特意嘱咐林如海大可以悄悄地去。林如海初进京时,尚不懂宁府的情况,或许还有可能一去。但自他在京日子之后,多少从同窗或是外人闲谈中得知荣宁两府的光景。一提宁府,无人不摇头咂嘴;尚且别说宁府里的人了,连猫儿狗儿在外人眼里都是不干净的。而荣府相较之下好许多,多亏这两年老太太严厉肃清府内浊气;加之荣府每到寒冬腊月便会给穷人施粥送药,渐渐地,名声犹胜当年。
    林如海得幸自己是荣府的女婿,而非是宁府的。不然就算是皇帝留他在京做丞相,他也不会留。此刻,林如海捏着贾珍的请帖,气红了脸,将信窝成一纸团丢到地上。
    贾珍等了几日,不见林如海有动静,叫鲍二去催问。鲍二便机灵的守在荣府梅舍外的西北门,等林如海的轿子一来,他就上前问。岂料不等他发话,便有小厮跑过来,叫他不要挡路。众小厮直接堵住了鲍二的嘴,推他到墙根下,待林如海的轿子一进门,一群人快速进府,关上了西北门。鲍二跑去再叫门,没人开,他不服气,自报了家门。“快给我开门,我是你们鲍二爷!”
    “什么鲍二爷?我们这只有宝二爷!”小厮开门一笑,端着一盆水,咋呼鲍二,“走不走?”
    鲍二不服,好歹他是宁府的管事,有面儿。“怎么的,爷不走你还真敢——”话没说完,一盆拔凉的水悉数泼到了鲍二身上。鲍二嗷嗷大叫,紧接着又是一盆凉水。
    “再敢喧哗,送你去见官!”小厮说罢,狠狠地合上了门。
    鲍二冻得全身发抖,嘴唇发紫,他跌跌撞撞的回了宁府。鲍二添油加醋的跟贾珍告状,顺便把林如海形容成比荣府老太太还要刁蛮撒泼的人物。
    贾珍羞愤难当,当即就来找贾母算账。“你们荣府未免欺人太甚!我请他,是给他面子,不喜拒绝就罢了,凭什么这般侮辱我的小厮!”
    贾母尚不知此事,叫人去林如海那打听,笑着让贾珍入座。贾珍见老太太态度尚可,气稍微消减,不客气的坐下来,歪着头,故意不去看贾母。
    “我看你有什么误会,”
    贾珍气道:“您老不用替他说话,鲍二早已据实禀明我——”
    “你会错我的意思了,我说的‘误会’是针对你。就算是我荣府的人泼凉水了,侮辱了你的小厮了,能如何?你未免也太自信了,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因此追究惩罚谁?你请我女婿目的为何,你心里清楚。你事不成,现在还想往别人身上甩狗屎。你当世间人都跟你一样,都是个傻子么。”贾母微微一笑,扬眉盯着贾珍看。不过是打发个小厮罢了,她倒想看看贾珍能就此事闹出多大的动静来。
    贾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半天,他才慢慢体味老太太甩出的那些话。“您老怎么能这么说话!”贾珍不敢置信,脑子嗡嗡地,一时间竟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反驳了。因为在他的后备方案里,根本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贾母依旧保持微笑,语气文绉绉的:“你也说我老了,我就不能倚老卖老?照理按辈分说,你算是孙子辈的。你也是个老孙子了,岁数都比我儿子大,可不好跟个孩子似得在我跟前耍赖不讲理。”
    “谁耍赖,谁不讲理了!”贾珍气急了,高声暴躁的喊道。
    贾母扬扬眉,像看小丑似得瞧着贾珍。
    贾珍话音一落,就感觉到自己的难堪。特别是贾母用这种态度待他,好像他真的无理取闹一般。贾珍平生活这么大,第一次受这么大的冤枉气,他不服!“行,我也不跟您老解释了,等人都来齐了的,我们当面对峙。”
    “别了,老太太我年纪大,经不起闹腾。”贾母揉揉太阳穴,疲惫的打发贾珍,“不如这样,你若真觉得有什么问题,去报官。咱们公堂对峙,丁是丁卯是卯,自然一清二白。一切判定便都交由官家去处理,可好?”
    贾珍以为老太太在威胁他,当即拍桌表示不怕。贾母笑了,也不多留他,请他这就去报官去。贾珍上了台阶下不来,只能出了荣府,张牙舞爪的带着人往衙门的方向去。他乘轿走了几步,听说荣府大门紧闭,不曾派一人来追他、阻拦他,愈加羞恼。贾珍气呼呼的真去了衙门门口,却突然泄气,不敢惹官司,闷声回府了。
    林如海来时,贾母早把贾珍打发去了。林如海听说经过,差点笑得肚子疼。林如海本要跟贾母解释赔礼,不想贾母十分明白他,还赞了他。林如海甚感欣慰,对贾母愈加感激不尽。
    大戏唱完,荣宁两府暂且都消停了,都在预备过年。
    三十这一日清晨,王夫人被接回荣府。王夫人身穿青缎素面的棉衣,银簪挽发,面容消减。她下了车,手拿一串佛珠,稳稳地朝老太太的院落走去,边走边用拇指和食指轻捻手中的佛珠,一颗接着一颗。
    三个多月前,她在法华寺捎信,求娘家的大嫂子给自己说情,就是期待早些回府。不曾想嫂子出马,反而延迟了她回府的时间,她在法华寺已经多呆了两个多月。
    今日是腊月三十,明天就过年了。老太太竟如此狠心,让她在法华寺呆到今年的最后一天。这半年来,她懊恼、暴躁、生气、怨恨……却又无可奈何。老太太办她有理有据,她被拿了短,根本无从反驳。罢了,以往的事权当是教训,该谨记在心,不可再犯。
    王夫人移步至贾母的花厅外,待丫鬟通报时,她就静静的立在门口,握着手里的佛珠盯着那道门出神。王夫人等得丫鬟还未出来,忽听身后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她回首,见是赵姨娘身边的丫鬟小吉祥。小吉祥愣了下,忙给王夫人请安,便要往屋里去。
    “站住,什么事这般莽撞?”王夫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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