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公路,蜿蜒而曲折。
    凉婵开着车,电台里放着王筝的那首《我们都是好孩子》。
    她兴致不高,下了班就离开了。
    两年前,哥哥凉殊给她们的母亲买了一套郊区的大房子。
    原本父亲单位分的那套房子,在那件事后卖掉了,重新换了一套一居室的公寓,离她单位也近。
    平时上下班放便不用开车,工作忙起来,好几个月不回家,不忙的时候,一周回去一次。
    今天周四,工作依然很忙。
    但是不知为什么,她今天突然就想开一个小时的车回家。
    她一抬头,看见小区单位门口那颗榕树下的两道影子,心中涌上一层暖意。
    这时节,榕树上的花还没有开,只长着满树的绿叶,树下的灯光,将树影照的斑驳昏黄。
    凉婵趴在方向盘上,静静的望着坐在轮椅上的人。
    那是她的母亲。
    前几年,因为父亲去世的打击大太,她患上了轻度抑郁症。
    后来竟然出了一次车祸,膝盖受了伤,落下了后遗症,站时间久了,膝盖就会充血肿胀无法正常行走。
    而她也由刚开始的丢三落四,到最后发展为常常找不家,甚至有点阿尔海默症的表现。
    虽然她今天还不到五十四岁。
    陈开玉年轻的时候长的很好看。
    即使现在老了,眉宇间依然有当年的美人的影子。
    凉婵和凉殊都遗传了她外貌上的优点,至于性格,兄妹二人南辕北辙。
    哥哥凉殊性格沉静,是个典型的理工学霸,硕博连读后任职于某投行,年薪高的让她望尘莫及。
    而她则遗传了当刑警老爹的粗暴性格,一身战斗基因,考上了公安大学侦查系,算是接了衣钵。
    凉殊和程风是同一级的学生,比她高两届。
    当时华大和公大靠的比较近。
    凉殊这个直男,脑子虽然好用,但鉴婊能力零分。
    据说当年有个绿茶先是追凉殊,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又看上了程风。
    绿茶不知道什么原因,跑到凉大傻身边去吹风,说程风如何如何?
    凉大傻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可能是他觉得自己人格受到了侮辱,一言不发的就去找人家单挑。
    被虐后,躲在宿舍里一个月不出门。
    最后让凉婵发现了,这还了得,她的哥,她欺负行,别人,想都不要想。
    她又向来生猛,擒拿格斗的成绩更是横扫公大侦查系,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
    牛逼轰轰的找程风单挑。
    她很快制定了计划,用自己所学的侦查知识把对方的作息习惯摸了底。
    于是在某个周末的午后,在学校图书馆的偏门外,她把人堵住在了门口。
    当她见到他的那一刻,忽然间顿悟了,为啥那绿茶会抛弃自家老哥,看上他了。
    如果她是那绿茶,呃……好像也会这样选择吧……
    因为人家长的帅阿,而且是颜值气质身高都丝毫不输给当红男明星。
    身为颜值狗的凉婵姑娘甚感羞愧。
    这种明明是为自己老哥打抱不平的,却因为敌人太帅而转投了阵营,太不厚道阿。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脑子转的也快,大言不惭的对人家说,赢了让他让出那谁谁谁,输了任他处置。
    其实心里她打着小九九,打赢了,让出那女人给她老哥。
    然后她可以正大光明的趁虚而入……抱得美男归,两全其美!
    结果人家冷冷的说了一句,“我不和女人打架也不认识那谁谁谁……”给怼了回来。
    虽然她很喜欢看金庸武侠,华山论剑,光明顶大战之类的电视剧,但也不能人家不愿意和你打,你就硬上吧。
    那和草莽有什么区别。
    她认为自己是个极有格调的宗师,与那些只会打架斗殴揪头发的莽夫村妇可不一样。
    于是有极格调的宗师,有事没事的就追在程风后面晃悠,叫嚣……嗯,其实另有目的。
    某一天,她在公大唯一的琴房里,看见那个眼神忧伤的大男孩,安静坐在午后熹微的光下,目光专注的坐在钢琴前,弹奏着那首忧伤入髓的《卡农》的时候……
    那种心脏微微颤动的感觉,她至今记忆犹新。
    有句话叫什么,终于颜值,终于才华!好像就是这意思吧。
    在那种钢铁直男云集的公大,竟然还有一个长的巨帅,还会弹钢琴的异类……
    或许那一首《卡农》便是量变引起质变的催化剂。
    以至于这八年来,每当她听到那首曲子,总会让她失神的回到多年前夕阳落满百叶窗的午后琴房。
    让她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想起跳跃在他修长指尖的阳光和音符。
    和那张专注俊美的侧脸。
    凉婵有时候在想,如果没有当年那个女人,或许,她到现在也不会认识程风吧。
    虽然她早就不记得当年那个始作俑者了。
    只是她不知道,有些事情,早已经在冥冥之中预订了航向,从不曾偏离过……
    即使没有那个人,她也会在一年后以另一种身份,带着某种目的,去接近他……
    “谁念西风独自凉”。
    那首流传了几百年的清词。
    有他的名字,有她的姓氏。
    居然这么巧合!
    时光的洪流于眼前轰轰烈烈的奔腾而过,如今想来,那段时光,竟然是她这一生里最甜蜜而放松的。
    …………
    凉婵一抬头,看见陈开玉笑意盈盈的脸,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八年,她老了许多,鬓间星星点点的白发,刺痛的她眼睛生疼。
    她觉得自己很不孝,毕业后就投身一线,很少时间陪在她身边。
    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轮椅上的人回头和后面的人说了一句什么。
    后面那人推着轮椅向她的方向走来。
    凉婵失笑,打开车门,向她跑去。
    “妈,徐姨。”
    陈开玉笑着对她招手,她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错。
    “徐姨给你做了一桌你爱吃的菜,就等你了!”
    “好。”
    凉婵从徐惠手里接过轮椅亲自推着她。
    陈开玉早年是某出版社的编辑,心思细腻自然看出来女儿心情不太好。
    “你今天怎么想起来回来看我了。”
    “嗯,今天下班早,天下太平没案子!”
    其实马上就会有大案子,只不过她还同有给队友说。
    很快就会忙的要死,连吃饭的空都没有。
    陈开玉从前面,看不到女儿的脸,但到底是自己生的。
    她一下车,就发现了她的情绪不一样。
    “你哥他明天回来,既然不忙,明天吃过早饭再走吧,老姜那边,我打电话亲自说。”
    “哦,行。”
    她低关推着陈开玉,心里想着的,却是今天中午的事。
    这是一套三居室的房间,一百八十几平,只住着陈开玉和保姆徐惠。
    凉殊偶尔不忙的时候回来一趟,大部分时间这里很冷清。
    餐桌上确实摆了一桌子的菜,都是她喜欢的吃的。
    她吃饭不挑,很好养活,况且在一线刑警队待了那么多年,体力消耗很大,吃饭更是不怎么讲究。
    以至于陈开玉常常到和徐惠说,自己生的这两个孩子投错了性别胎。
    但今天她却兴致低落,没什么胃口,随便扒了几口饭,就说自己吃饱了。
    陈开玉又给她夹了几块东坡肉,“再吃几块吧。”
    凉婵刚想起身,见陈开玉又给她夹了菜,不好拒绝,只得坐着,呆呆的吃。
    陈开玉问“小何最近怎么样阿,好久没见到他了。”
    “…他阿,富贵闲人一个,你要想见他,我明天就给他打电话,让他来陪你说话。哪向我,天天忙的吃饭都要按秒算。”
    她吃了两口东坡肉,觉得味道不错,又夹了两块。
    陈开玉看着她饶有兴致的研究碗里的肉,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
    陪我说话有什么用,我是想问你们有没有联系。
    她看了徐惠一眼,无奈的摇摇头,徐惠善意的笑了笑。
    起身去药箱拿了瓶药来。
    “太太,该吃药了。”
    凉婵看了一眼药瓶的颜色,“怎么换药了,之前不是吃的这种阿。”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以前吃的是氟西汀还,而这种药她没见过
    陈开玉说“医院说这是新研发出来,比氟西汀和西酞普兰好效果好一些。”(注氟西汀西酞普兰抗抑郁的药。)
    “哦”
    凉婵看了一眼,正准备放回去。
    拿开手的瞬间,露出了被遮住的名字,瞳孔瞬间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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