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玑抽了口气:“先生不要绰趣我了,我如今急得想杀人。”
    瞿素面上笑意微敛,落下一子:“你媳妇的事我听翮哥儿说了。”
    裴玑坐到瞿素对面,正色道:“先生帮我算一卦吧,算算明昭如今身在何处。”
    瞿素哼了一声:“你不是一直都不信我的卦么?这会儿倒跑来求我了。”他不等裴玑说话就继续道,“这种可不好算,因为对方的行踪不定。”
    “先生也认为是范循将明昭劫走了?”
    “这不是很明显么?你媳妇不会死的,你媳妇要是死了,那我头先算的卦岂非不准了,我的卦怎会不准,”瞿素见裴玑一副直想翻白眼的模样,神色严肃了些,“虽然算不了,但咱们可以商讨。咱们来合计合计范循会将你媳妇带到哪里。”
    裴玑想到事情已经过去近一天了,神色越发阴冷:“他已佯做离京,短期内不会出现在京城的。客栈不适合藏人,他名下的庄子倒是有两处,但他要安置明昭也不会选自己名下的产业,这样很容易被查到。他这回既然下了这么大力气,便要求稳,不会玩儿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种把戏,所以不会选那种不可能的地方。”
    瞿素点头:“继续。”
    “范循应当是谋划许久了,之前他与先生说什么鞭长莫及什么踟蹰不前,都是障眼法,他不过是想让我们放松警惕而已。明昭近来每日都要睡中觉,他必定是摸清了明昭的作息,又知晓我今日出宫,这才下手。”
    裴玑越说面色越冷:“丽妃说明昭没有呼救也没有逃生,这表明他给明昭点了迷香,然后藉由密道将她带出了宫。火起得那么快,很可能是因为他泼了油。清宁宫那边,大概有他的眼线。至于那个密道入口,一定是被他封住了,如此一来就掩藏得更严密了。他就是极力想要制造明昭葬身火海的假象,从而让明昭消失在众人面前。”
    瞿素笑道:“英雄所见略同。他这回动用了手里所有的棋,是下定决心要带走她的。并且这种事,你也不敢张扬出去,他就是想让你哑巴吃黄连。”
    两人说话间,何随突然找来,说密道入口找到了。裴玑闻言当下起身,又问起了另一件事:“我岳父岳母那边交代了么?”
    “都办妥了,您放心好了,”何随苦着脸道,“不过殿下怎不问问我是怎么找到的?”
    这个时节的白昼长了些,临近酉正时候天光还是十分明亮。
    楚明昭靠在马车的车厢壁上,望着对面那个专心给她削苹果的人,脸有点僵。
    她之前还在听那个外国妹子连比划带写地讲述朝鲜国都汉阳的风物,结果睡了一觉,再醒来就换了个地方。
    她如今回想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范循是属鼹鼠的么?怎么能把地道打得那么长?
    不过转念想想,那密道应当不是范循打出来的,毕竟他挖掘技术再高超也不可能在皇家地盘下面开工。
    那么那密道就只能是楚圭挖出来的了。
    “还在想密道的事?”范循抬头看向她,“那密道是楚圭当年命人造出来的,是他给自己留的后路。他当初逃离北京时,就是从密道里走的。要不然你认为他当时在京城四周埋了那么多雷,他自己又是怎么出去的?只是西苑仁智殿那边有一处,清宁宫这边也有一条,不知道他当初走的是哪一条。”
    “你一早就存有夺位之心了,是么?”否则怎么会知晓这些辛秘。
    范循点头,坦然道:“这个确实。楚怀和无能,根本不能守业,我觉得我完全可以成为第二个楚圭。不过我如今不这么想了。”他说话间微微倾身,“我如今只想跟你好好过日子。”
    楚明昭嘴角一抽:“你这样对一个有夫之妇说话,真的好么?”
    范循忽然沉下脸,训她道:“什么有夫之妇,裴玑是个过日子的人么?你能真的把终身托付给他么?”
    楚明昭按了按额角。
    “他如今大概以为你已经死了,”范循仍旧低下头削苹果,“至多难受一阵子也就另娶他人了。即便是他猜到了是我干的,那又如何呢,天下这么大,他找得到我们么?”
    “你怎知道他找不到?你还是把我放了的好,否则等他找过来,这事绝不善了。”楚明昭还是试图劝说他。
    范循轻嗤一声:“咱们都快出顺天府的地界了,等再走得远些,他更找不到。”
    楚明昭猛地拍案:“我丈夫儿子都在家等着我!你快放了我!”
    “什么丈夫儿子,”范循手上骤然一停,“往后你的丈夫就是我,至于儿子,我们也会有的。”
    楚明昭眉心一跳,这厮的脸皮比裴玑的还厚。
    她掀开帘子往外看。道旁树林迅速自眼前闪过,车速这么快的情况下,跳车是不成的,外面也没什么路人。不过她觉得她即便是求助,获救的希望也很小。
    楚明昭平定了一下心绪,慢慢思量脱身之计。
    她转头心平气和地问范循眼下到了哪里,范循却不肯说。他认真地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块,装进一个填漆碟子里,然后推到楚明昭跟前,还不忘递上一根签子。
    楚明昭并不接,闭目靠了回去。
    范循也不恼,反倒柔声问:“是不是不想吃苹果?那吃个梨子吧?我瞧你火气不小,吃梨败火。不过你吃梨的话我可不给你切块,梨可不能分,不吉利。”
    楚明昭不语也不动。
    范循轻叹一息:“好吧,你想如何我都愿意纵着你。除了离开我。”
    晚夕,范循并不寻找宿头,反而依旧命车夫赶路。
    楚明昭猛地睁眼,对上来给她盖被子的范循,沉声道:“那个丽妃,是被你收买了么?否则她怎么恰好在今日来找我?”
    范循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笑:“你这想法挺好的,我希望裴玑也这么想。”
    “你这话什么意思?”
    “想知道?”范循俯身凑过来,“亲我一口。”
    楚明昭忽然发觉,同样的话由不同的人说出来,感觉真是完全不同。
    裴玑这么调戏她的时候她还觉得挺有情调,但范循说出来,她就只想跑。
    不过也兴许只是因为她个人的感情偏向。
    “你究竟想带我去哪里?”楚明昭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去天涯海角。”
    楚明昭神色一凝。她一路上都在套范循的话,可但凡关于逃跑路线的事,范循都跟她打哈哈。并且范循一直监视着她,她昨日想借着下车方便的由头逃跑,结果他竟然一路跟着。虽然是背过身的,但他一直注意着她的动静,她刚跑了几步他就把她抓了回来。
    就连他削完苹果的刀也会仔细收好,不给她接触的机会。
    而她的防身小顺袋没带在身上。没了辣椒水和匕首,脱身就更难了。
    侵早时,车夫牵着马去啃草了。范循静静地拿出一张舆图看了一回。他们如今已经快到固安县了,离保定府很近了。
    裴玑不可能像缉拿犯人似的拿着楚明昭的画像各处搜寻,只能暗里排查。但如此一来,要找到他们基本是难比登天。
    所以他认为他的胜算还是很大的。
    他正思量着究竟去不去他用假名在保定购置的那座庄子,就听楚明昭忽而道:“我饿了。”
    范循将食箩递给她:“这里面有几件蒸酥,还有……”
    “我不吃这个,硬邦邦的,都不新鲜了,”楚明昭指了指前面,“我瞧着前面好像是有一座城郭,我要去酒楼里吃一顿。”
    “不成,”范循绷着脸,但声音却很温柔,“昭昭将就一下。”
    “你不是说什么都愿意纵着我么?吃顿饭也不成?”
    “昭昭,”范循语气一低,“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你应当清楚。”
    楚明昭冷着脸道:“我不喜欢你,从前不喜欢,现在不喜欢,将来也不会喜欢。”
    范循神容平静地将舆图收起,面上看不出喜怒:“你先吃些东西,一会儿车夫就回来。”
    “你为什么这么做,”楚明昭目光倏忽之间变得凌厉,“你的前程不要了?你不怕他找过来杀了你?你真不是个疯子?”
    范循忽觉心里一阵钝痛。他低头笑了笑,遽然扑上前一把攥住楚明昭的手腕,情绪激动道:“对,我就是个疯子,我不惜丢官弃爵也要把你找回来!”
    楚明昭一面挣扎一面瞪视他:“你喜欢的是八年前那个围着你转的小女孩儿么?她已经死了。”
    “八年前我还不喜欢你,”范循凝着她的眼睛,“我喜欢你是六年前的事。当年你在国公府撞见那件尴尬事之后,我才开始留意你。后来魏文伦要娶你,我已经找好了人准备在他纳采之前杀了他,不过他倒是命大,和你的婚事被裴玑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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