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祈慵懒地靠坐在床边,一只手揉弄着凛儿的头发,另一只手腾出来给牧泽把脉。牧泽拧着眉头,慢条斯理地进行着各项检查,然后打开药箱从中取出了一枚银针。
    “怎么样,我还能活多久?”
    牧泽摇头道:“叔这次去海底城消耗太大了, 法力似乎又衰弱了不少。不仅是法力,连痛觉也在消失,方才我趁你不注意, 在你的手指上扎了一针,你都完全没有察觉到。”
    聂祈这才看见自己指尖冒出的一滴鲜血,失笑道:“还真是,我自己都没注意到, 你怎么知道的?”
    “前几日,我看卓燃抓着你受伤的手臂, 你一点疼的反应都没有。而你脚上的烫伤比较深,可走起路来却像没事人似的,已经很明显了。”
    “但痛觉消失也不算什么坏事,现在我都感觉不到疼, 多好啊。”
    牧泽焦虑道:“这哪是什么好事?只有死人才不会感觉疼,这是死亡来临的前兆。叔从海底城带出来的七魂莲几乎烧毁了,只有两片花瓣能用,如果我不能一次炼出不死丹, 可要怎么办?”
    聂祈笑着扶住牧泽的肩膀道:“别担心,实在炼不出来我们再想别的办法,不是还有时间么,我又不是立刻就会死。”
    “哪还有时间?叔在海底城究竟流了多少血,受了多少委屈?从脉象来看,我感觉叔活不过一个月了,也许还要更短。”
    聂祈忽然笑不出来了,怀中的凛儿也紧张地抬头道:“那可怎么办啊?我不要王死,王死了我也不活了!”
    “眼下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丹药上,不过我要叔叔答应我,在我炼丹期间内不要再跟人动手,更不要伤心动怒。如果卓燃老是惹叔叔不开心,那就让他滚远一点!”
    “好了好了,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老找他的茬。这段时间我会注意的,你安心炼药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接下来两日,牧泽忙着在炼丹房炼药,凛儿也跟着他帮前帮后。聂祈闲来无聊,便打算去看他们炼药。可他到了炼丹房外,却发现凉渊前脚进去了,不禁好奇地凑到门口偷看。
    “不知这几日炼药进展如何?”凉渊随意穿行在药架之间,打量着各种各样的药材。
    “还算顺利,你怎么有功夫过来?”
    凉渊来到牧泽跟前,迟疑道:“我知道你炼的是不死药,能否请你多炼一颗给我?你也知道,白澈到如今还睡在那冰冷的棺材里,转眼都三年了,我多么想让她苏醒过来。”
    牧泽显得很为难,凉渊又道:“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你,哪怕要付出我的命。只求你救救白澈,救救我妹妹……”说着双腿一折竟要下跪。
    “别这样!”牧泽忙双手扶住凉渊,“真的对不起,以现有药材最多只能炼出一颗,还不一定能成功。我在白族待了这么多年,看着你们兄妹长大的,我又何曾不想救她,但我真的没有办法。”
    “可是……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啊。”凉渊眼底隐隐有泪光闪烁,他好不容易才看到了一丝希望。
    牧泽于心不忍道:“我知道白澈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那你也应该明白叔叔对我的意义,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现在只有不死丹能救他的命。你我都是为了所爱的人,又何必互相为难呢?”
    两人陷入沉默中,只剩丹炉里的火焰扑扑燃烧着。
    片刻后凉渊推门出来了,刚巧撞见了在门口偷听的聂祈,聂祈慌忙扭头望向别处。凉渊没好气道:“你注意点,除了这御药殿哪儿也不能去,千万别让我母后发现你们在这里,否则我也帮不了你们了。”说罢拂袖而去。
    聂祈这才跨进炼丹房内,牧泽正忙着分拣药草,见他来了便道:“又乱跑,怎不好好在床上歇着?”
    “要不……等你炼出了不死药,就拿去救白澈吧?毕竟你母亲曾是白族帝女,追本溯源,你跟他们兄妹俩也有一丝血缘关系。”
    “不行!”牧泽斩钉截铁,“白澈的事可以日后再想办法,但叔叔的事绝不能拖,没有什么比叔叔的命重要。更何况……我一直觉得白澈的死像是一种预谋,让她苏醒过来未必是件好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聂祈不禁想起之前在梦魂谷,他就问过牧泽白澈的事,当时牧泽答得很含糊,似乎刻意隐瞒了什么。
    “你老实告诉我,三年前那个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真的只是给白澈看病吗,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牧泽微微叹了口气,“既然叔叔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实话实说了,不过叔叔要答应我,听完后不许生气。”
    三年前那个夜里,月都依旧下着雪。
    牧泽悄悄把夜临君带回御药殿,正准备给他试新炼的丹药,不料突然有人赶来通报,说公主身体不适。牧泽便提了药箱匆匆赶了过去,等他到了公主殿内,只见她黯然倚在床边,脸上是未干的泪痕。
    白澈见牧泽来了,便把奴婢们都谴了下去,无力地对他笑道:“其实我没有生病,就是想和你说会儿话。”
    “公主遇到什么伤心事了?”
    “我和哥哥一直把你当大哥看,这两年你也随着哥哥四处征战,我们的事你都看在眼里,如今这些话也只能对你说了。”
    白澈理了理情绪,继续道:“从小我就喜欢哥哥,他对别人都很冷淡,唯独只宠着我,而我也只粘着他。直到我遇见了卓燃,他这个人看似粗莽,骨子里却很温柔,明明出身卑微,却从不妄自菲薄。一开始我只是欣赏他,但接触越深,我就越钦佩他的为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每天都想见到卓燃,哪天看不见他我就会坐立不安。他多看我一眼,我的心都会狂跳不已,而他看我的眼神总是那么柔情,我觉得他也是喜欢我的,暗自欢喜地等着他向我表白。”
    “可是那一天,我却看见卓燃和哥哥在瀑布下拥吻,我还听见卓燃向哥哥告白心意。我不知所措,失落、愤怒一齐涌上心头,于是我假装无意地打断了他们。后来他们还暗送秋波,悄悄牵手,以为没有人会发现,其实我全都知道。”
    “哥哥明明是喜欢我的,卓燃也是喜欢我的啊,为什么他们突然就相爱了?还要偷偷摸摸的背着我?好像我很碍事似的……两个男人这样太奇怪了,我越想越讨厌他们,憎恨他们,却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办,再看着他们亲热下去我就要疯了!”
    牧泽倾听许久,这才发话道:“公主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想,如果他们是真心相爱,就算都是男人又有什么关系?真正的爱是可以跨越性别,身份,甚至是种族的,一旦爱了,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如果我是公主,我会退一步成全他们,只要我爱的人开心,哪怕他喜欢的人不是我,我依然会因为他的幸福而喜悦。更何况,皇子就算和卓燃相爱,他也还是喜欢公主的,血浓于水的关系从来不会改变。”
    “可我做不到,我只是一个爱嫉妒的小女子,还没到你的那种境界!”白澈抽泣得更厉害了,她觉得一旦他们在一起就会把她剥离开去,他们相爱对她来说是莫大的背叛。
    牧泽忙过来替她拭去眼泪,后来她又断断续续说了许多,回忆着三人间美好的往事。具体讲了什么牧泽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自己最后要走的时候,白澈说了一句:“我就是死,也不要成全他们。”
    碰巧就在那天夜里,有人闯入了公主寝宫,玷污了她的清白。而白澈口中的那个闯入者,偏偏就是卓燃。不久之后,白澈与凉渊大吵一架,决绝地服毒自尽。
    “我一直觉得,发生在白澈身上的事太诡异,太凑巧,就好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复仇。但我也只是怀疑,真相究竟如何,恐怕只有她本人知道。她毕竟是信任我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她掩盖秘密,对她那晚说的话只字不提。”
    听牧泽说着这些事,聂祈脑海中闪过了一些奇怪的画面。他好像看见白澈站在漫天飞雪里落泪,而自己亲手为她拭去了眼泪。那晚牧泽离开白澈的寝宫之后,夜临君似乎真的接触过白澈!这件事的真相,也许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
    “叔?”牧泽伸手在聂祈眼前晃了晃,聂祈这才恍然回过神来。
    “说好了不生气的,我也不是故意要隐瞒的。”
    聂祈揉着额角道:“我没生气,只是有点累了,我先回房休息一会儿,辛苦你炼药了。”说着便向炼丹房外走了过去。
    牧泽见状忙喊了喊隔壁房的凛儿,让凛儿陪着聂祈一起离开了。
    聂祈心烦意乱的,便让凛儿准备热水,打算泡个澡放松一下。这寝殿内有专供洗澡的水池,水一烧热整个殿内便雾气氤氲。他脱掉衣袍惬意地泡进水中,凛儿舀了半瓢水浇在他肩头,问道:“水温怎样?”
    “就这样挺好,你下去帮泽炼药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那王慢慢泡啊。”凛儿收拾着退下了。
    聂祈闭上眼睛陷入沉思中,算算日子,他来这个画中世界有三个月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了太多事。最初他把自己的命当做儿戏,如今真的命不久矣,倒有点舍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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