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从容。
    他很尊贵。
    仿佛他天生就是要纯金来配,脚底踩上金子路都不嫌多,这一点根本就不够看,配不上他的身份!
    若是别人这般穿戴,你的视线大约会在对方头手脚之间流连,估量这些金子的价格,可在周尧身上,你不会注意到金子,你只会看到他更加清贵无匹的脸!
    内心有种想跪的冲动是怎么回事!
    周尧照了照镜子,也很满意:“那就这样吧。”
    店主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见他穿成这样,还影影绰绰提醒:“你……不管去哪,小心点吧,有些人就是喜欢年轻又好看的公子哥……你还小,不懂那些腌h事……别叫人家抓了去!西北边的岔道,往里走第三棵白杨树拐东的小路,千万别走知道么!”
    周尧乖巧笑着,郑重道谢:“多谢您良言。”
    真的非常感谢,店主说的这么详细,他连路都不用问了!
    准备好一切,天已经擦黑,周尧却没停,也没等第二天,大晚上的,拎上瓶酒,直奔凌天峰前的路去了。
    反正黑道么,白天黑夜的,买卖不停,这会儿肯定也短不了人。
    带上酒,是因为这天气……虽然已是二月,白天太阳晒着挺暖和,晚上能冻死人。他大病初愈没多久,好歹顾顾身体,喝两口酒,不会误事,却能让自己暖和一点。
    到了凌天峰地盘时,他还怕面前放哨的兄弟擅离职守偷懒,提高了声音哼小曲,悠长的,婉转的江南小调,不浪,不辣,不费喉咙,提醒别人,却是够够的了。
    “前面那个,站住!”
    周尧听到声音,嘴角就扬起来了,来了!
    他转过身,指着自己:“你叫我?”
    一个黑脸大汉跳了出来,将将好挡在他的路上:“你从这里走,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知道啊,可是——”他拍了拍身上衣服,“我穿白衣裳了啊,”又摸了摸头上金冠,“也戴金子了啊,”他嘿嘿笑着,露出颊边酒窝,还用手指戳了戳,“我还长的好看!”
    “为何晚上走,不白天来?”
    “你们也没规定,说不准白天来啊。”
    “为何一个人?”
    “你们没规定,不准一个人呀。”
    “你不是商者。”
    “你们不是也没规定,只有商者才能走这里?”
    黑脸大汉问一句,周尧就基本答同一句,答完,还笑眯眯反问:“兄弟,我没犯错误吧!”
    黑脸大汉皱着眉,细细打量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
    周尧认为,自己一个少年,半夜经过,肯定会让凌天帮的人记忆深刻,没准要买路财之外,还会多问几句,现下果然。
    他正笑眯眯,等着黑脸大汉下一个问题时,黑脸大汉张口,突然问了一个与他气质极为不符的问题。
    这大汉长的特别魁梧,五大三粗,膀子上的肌肉高高鼓起,脸方,不爱笑,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匪气,一看就不像热爱学习的人,可他问了一道算术题!
    “今有垣厚五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日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几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这是一道《九章算术》上的盈不足题。说两只老鼠同时从墙的两边沿直线打洞,给出了各自速度,问什么时候能碰头,各种打了多少。
    周尧几乎立刻睁大眼,对这位大汉刮目相看。
    当今世上,会算术不算少,拉过任何一个帐房先生,都会打算盘,可喜欢的,研究深的,精于此道的,非常少。有条件看书做学问的,大半因‘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一话,琢磨着当官发财了,潜心算术的,没有几个。
    这《九章算术》,很有名,但凡读书多的都知道,许还翻了几眼,但研究里面的题,不会。
    周尧也是当年闲的无聊,又跟自己较劲,翻了几遍。
    里面有些题,浅显的,他会,深的,他不会,但答案么,他记得住。
    这道盈不足题,正好他记忆深刻。
    可他并没有直接给答案,而问那大汉:“若我不知道呢?”
    大汉就笑了。
    他站在夜色下,像座高壮铁塔,嘴一咧,更是残酷吓人:“没办法,规矩管着,不知道,只有死在这里了。”
    周尧眨眨眼:“我没听说——”
    黑脸大汉捏了捏手指关节:“这是给夜里独行人的规矩!”
    周尧皱了皱眉。
    这是玩哪出?
    他不信是这前哨黑脸大汉故意玩的小花样。
    他眯了眼,停顿片刻,给出了答案:“二日,十七分日之二。大鼠穿三尽四寸,十七分寸之十二;小鼠穿一尺五寸,十七分寸之五。”
    黑脸大汉一脸懵。
    周尧长眉微挑,思量片刻,又道:“假令二日,不足五寸,令之三日,有馀三尺七寸半。”
    也就是说,两天穿不透,还剩五寸,三天又太多,两只老鼠不歇息会错身。
    黑脸大汉这下听明白了。
    他看着周尧,目光……很是复杂,周尧看不懂。
    良久,黑脸大汉让开了路,手臂一划,比了个方向:“公子这边来,我家帮主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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