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英的心都碎了,从龙锡泞怀里接过儿子,边拍边哄,好不容易把小芋头哄得不哭了,这才柔声叮嘱道:“别怪你爹打你,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怎么能胡乱发脾气,还放火。也亏得你爹在,要是在凡间,你这么放肆,还不晓得要伤了多少人性命。有伤天理懂不懂?”
    小芋头哪里知道什么天理,只晓得阿爹和娘亲不喜欢他放火,撒娇地“咩——”了几声,委屈地趴在怀英怀里睡着了。
    正是因为发生了这件事,怀英原本打算满月后就带着小芋头一起回凡间探望萧爹和萧子澹的计划也被顺延,成天在家里头教孩子,不能随便发脾气,不能随便变身等等,直到小芋头有半岁了,一家人这才上了岸。
    萧子澹依旧在扬州做官,他早已从龙锡言那里得知了怀英这几年的境况,刚开始一直忧心,后来得知怀英醒转,小芋头出世,他又欢喜得好几晚都没睡。
    怀英和龙锡泞来得很突然,听说他们的马车到了门口,萧子澹半晌都没反应过来,直到一旁的长子萧珂拽了拽他的衣袖,他这才猛地站起身,激动地往外冲。萧珂愣了一下,也跟在了他爹身后。
    萧子澹急急忙忙地迎出来,怀英早已下了马车,小芋头在龙锡泞怀里不安分地到处爬,听到“蹬蹬蹬”的脚步声,他机警地抬起头朝萧子澹看过去,大眼睛眨巴眨巴,别提多可爱了。
    “怀英——”
    “哥——”
    兄妹俩多年不见,这会儿都有点想哭,萧子澹好歹做了这么多年官,尚且知道收敛情绪,怀英却是当即就红了眼圈,小芋头见状,愈发地警惕,睁大眼睛瞪着萧子澹,嘴里还发出“哦哦——”的威胁声。
    萧子澹果然被他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转过头一脸惊喜地看着小芋头,乐道:“这就是小芋头?都这么大了,这小模样长得可真像我们萧家人。”
    明明小芋头长得像他,还真会睁眼说瞎话!龙锡泞心里暗暗道,脸上却还是一脸笑容,假惺惺地道:“要不怎么是怀英生的呢,”他把目光投向跟在萧子澹身后的萧珂身上,又继续笑眯眯地道:“这是我们家大外甥吧,都这么大了,这模样是长得像嫂子?”
    怀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小声责备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着调。”龙锡泞和萧子澹仿佛有仇似的,相互都看不顺眼,这都多少年了,俩人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是半点不让,怀英拿他们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说话的工夫,萧子澹的妻子王氏也急急忙忙地迎了出来,见他们都在门口说话,顿时哭笑不得,嗔怪地朝萧子澹道:“怎么就在门口说上了,还不赶紧把妹妹、妹夫引进屋去。”她一边说话,一边上前来拉怀英的手,亲切地道:“这么多年光听着子澹念叨你,却一直没见着你,而今总算见了真人了,可真是子澹的亲妹妹,这模样真是半点不差相,一看就晓得是亲兄妹。”
    一家人亲亲热热地进了屋,萧子澹早已从龙锡泞手里把小芋头抢了过去不撒手。小芋头从小就不怕生,再加上怀英和萧子澹又的确有几分相似,所以他觉得萧子澹特别亲切,抱着他高兴得“嗷嗷”直叫,又跳又笑,简直是人来疯。
    萧子澹年纪轻轻就出来做官,平日里为了显得严肃些,大多都端着架子,时间长了,就连在孩子们面前也都有些严肃。萧珂还是头一回见他笑得这么高兴,难免有些羡慕,仰着头,一脸艳羡地看着小芋头,想靠近又有些不敢。
    怀英还是头一回见自己外甥,心里也疼得紧,朝萧珂招了招手。萧珂迟疑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朝她走近了,恭恭敬敬地行礼,罢了这才唤了声“姑姑”。
    “真乖啊。”怀英抱了抱他,柔声和他说话。萧珂起初有些不自在,他不大适应和人这般亲近,可说了一会儿话,又觉得这样挺好。
    怀英和萧珂在这边亲亲热热地说着话,那边的小芋头看着有些着急了,在萧子澹怀里使劲儿地蹦,嘴里发出“哦哦——”的声音,恨不得跳到怀英怀里去。萧子澹故意逗着他玩,就是不动,小芋头愈发地急了,有点想发火,被一旁的龙锡泞斜睨了一眼,顿时就蔫了。
    “哦哦——涅——娘——”小芋头终于艰难地喊出一个音。
    怀英的动作一滞,整个人都愣住了。那厢龙锡泞已经激动得跳了起来,大声道:“小芋头,叫爹啊,快叫爹!”
    小芋头没理她,继续要往怀英身上扑。
    这回萧子澹没再逗他了,笑呵呵地把人送了过来,小芋头欢快地扑进怀英怀里,高兴得“嗷嗷——”直叫,再让他叫一声“娘亲”,他却像没听见似的。
    “这孩子还真是……”王氏被他给逗乐了,掩嘴笑道:“看看他这聪明劲儿,还真是——哎,他多大了?”王氏笑着问:“我看他这个头,该有一岁半了吧?”
    怀英:“呵呵”
    龙锡泞也“呵呵”。
    萧子澹:“……”
    王氏顿时无语,她到底问了个什么可怕的问题,怎么一个两个全都是这样的表情?
    ☆、第八十六章
    八十六
    怀英她们没在扬州久住,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急着回去看往萧爹,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招架不住她热情的嫂子王氏。
    王氏出身江南世家,虽未进过京,却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行事做事都颇有章法,自怀英一家人来了扬州,她更是忙里忙外,唯恐招待不周,怀英一家人的衣食住行都要仔细过问。这问得一多了,问题就来了。
    “昨儿田庄里送来的上好秋蟹,新鲜肥美,一会儿清蒸了吃,真真地——啊,不吃螃蟹……”
    “今儿早晨送来的鲥鱼——也不吃啊……”
    怀英怪不好意思地朝王氏解释道:“他们爷俩都不吃水里的东西,呵呵,怪癖,怪癖。”
    王氏皱了皱眉头,道:“大人也就罢了,小孩子才多大,可别养成这种挑食的习惯。河鲜和海鲜都养人,滋味也鲜美,好歹也让他尝尝。”
    “小芋头最近肠胃不大好。”怀英干巴巴地解释道,她说完自己都觉得挺傻的,小芋头那精神抖擞恨不得能打死一头牛的欢快劲儿,怎么看都不像生病的样子。可是,她又怎么说呢?
    王氏看了看她,终于不再说话了。到了晚上,她终究忍不住朝萧子澹道:“你有没有觉得怀英和妹夫都有点怪怪的,好像有什么苦衷似的,说话总是说一句,藏一句,好像生怕说错了话。都是自家亲戚,便是说错了话,又能怎地,谁还会介意不成?还有小芋头那里,都来了几天了,我都不知道小芋头是哪天生的。问了好几次,都被她拿话给搪塞了过去。”莫非那孩子的身世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当然,她心里的怀疑并没有说出口,只是狐疑地看着萧子澹,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她心里头也清楚自己丈夫的眼神,察言观色的本事绝非她所能及,没道理看不出半点异样来。可萧子澹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道:“他们夫妻俩的事,我们就别操心了。”
    得了,这位分明心里头是清楚的,只是故意瞒着她罢了。王氏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小声嘟囔了一句“不识好人心”,旋即便再也不多问了。
    但怀英终究还是有些不自在,住了几日后,便向萧子澹和王氏告辞。
    “要去京城看父亲呢。”怀英道:“小芋头长这么大了,都还没见过他外公。”她见小芋头好像要说话,慈爱地在他胳膊上轻轻捏了一把,小芋头委屈地扁扁嘴,终于还是没吭声。他明明就见过外公,上岸之前,外公和外婆还去龙宫里看过他呢。
    她的理由如此充分,萧子澹还真是找不出理由来挽留,想了想,又问:“这次打算住多久?”
    龙锡泞道:“怀英许久没回去过了,少说也要住个一年半载的。我三哥和蘅哥都在京里,也一直念叨着小芋头呢。”
    萧子澹这才点点头,“我这边任期就快满了,兴许也要回京了,到时候就能一家团聚。”他顿了顿,脸上又露出古怪的神色,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低声问怀英,“小芋头的名字还没取呢?家里长辈是怎么说的?”
    “让我自个儿取呢。”龙锡泞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反正小芋头还小,一时半会儿也用不着大名,容他慢慢想呗。他小时候不也这样,足足长到十多岁才有了大名,这么一比的话,他根本就不用着急。
    “我再仔细想想,不着急。”他道。
    萧子澹也无奈,既然这当爹妈的不急,他又急个什么劲儿。
    兄妹话别后第二日,怀英和龙锡泞便抱着小芋头回了京。当然,这一次他们既没有坐船,也没乘马车,龙锡泞施了个缩地成寸的法术,没多久一家人就到了京城外。
    他们来之前,龙锡泞就跟他三哥打过招呼,所以龙锡言事先就吩咐下人将他们住过的府邸收拾了出来,回了家也有个地方落脚。其实依着龙锡言的意思,是干脆让他们一家子搬到国师府去住的,自从有了小芋头,龙锡泞都开始变得受欢迎了,他和怀英都没想到龙锡言居然特别喜欢孩子,每次跟小芋头说话的时候,那眼神简直温柔得让人瞎掉。
    “你三哥怎么喜欢孩子,怎么不早些成亲自己生一个?”怀英好几次这么问龙锡泞。
    龙锡泞却摇头,“我三哥的性子最是放荡不羁,岂是随便什么人能栓得住的。别看他这么稀罕小芋头,要是我们真把小芋头放在他家里头养着,过不了几日他恐怕就得抓狂了。”他三哥还不如他有耐心呢,平日里陪着小芋头玩,一玩儿就是一整天。
    虽然几年没回来,可除了院子的树稍稍长高了些,他们的小家却并没有什么变化,就连门窗和屋里的家具都还整洁如新,显见龙锡言经常派人打扫维护。一家人很快安顿好,小芋头有些乏,并没有初到新地方的兴奋,抱着龙锡泞的脖子睡得“呼呼”的,等龙锡泞把他往床上一放,他就自觉地往被子里钻进去了。
    小芋头这一觉睡得挺沉,到天快黑时也没醒来。龙锡言派人催了好几次不见人上门,实在忍不住了,亲自跑上门来抓人,待晓得是小芋头没睡醒,他立刻就蔫了,声音也低下来,“……那就再多等等,等等没关系。反正杜蘅也不急着回宫。”
    小芋头似乎终于感受到了他三伯的急切,终于翻了个身,打着哈欠慢吞吞地睁开了眼睛,朦胧着眼看见龙锡言,小芋头立刻就精神起来,先勉强走了几步,后来似乎发现走路太慢,索性往床上一趴,扭着屁股一溜烟地爬了过来,一边高兴地“哦哦——“直叫,一边朝龙锡言怀里扑过去。
    龙锡泞看着自己儿子跟他三哥这般亲近,心里头怪醋的,酸溜溜地道:“小芋头这几天都会叫人了,昨儿还叫过我呢。是不是啊,小芋头,来,叫一声‘爹’。”
    小芋头难得十分配合,清脆地叫了一声“爹”,龙锡泞顿时高兴得连嘴都合不拢了,“哈哈,我儿子真聪明。”说着话,又抱着小芋头的脸亲了一口。
    龙锡言见状,心里痒痒得紧,又赶紧低头哄孩子,“小芋头,来,叫叔叔,三叔——”
    这个词明显比“爹”复杂多了,小芋头“嘻嘻——”了半天,还是发不出来,生气把嘴一扁,不搭理龙锡言了。
    接下来的一整晚,龙锡言和杜蘅都在绕着小芋头转,为了他应该先开口叫舅舅还是叫叔叔这个严肃的问题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和竞争,直到接风宴结束,龙锡泞抱儿子抢回来,小芋头还是没能叫出“叔叔”或“舅舅”。
    这二位感觉十分挫败。
    第二日大早,怀英和龙锡泞特特沐浴更新,休整了一番后,才抱着小芋头去拜见萧爹。
    怀英她们要回来的事,龙锡泞早就写信回来报备过,只是具体到底哪一天到,萧爹却不清楚,但打从他接到信那一天起,萧爹已经开始盼了,若是遇着哪天下衙早,他还会骑着马去城外看一看,想着说不准就碰到了他们呢。
    今日萧爹沐休,大清早起来他就瞧见窗外树梢上有喜鹊叫,下人便笑道:“这是吉兆呢,说不准姑奶奶今儿就回来了。”
    萧爹心中欢喜,点点头,用了早饭,便让下人套了马车准备再去城外看一看。不想人还没动身,就听得外头的下人欢喜得直嚷嚷,“老爷,老爷,姑爷和姑奶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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