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几个还没去国子监读书的堂弟,也一一见了。
    颜神佑再献礼物,首先奉的是颜肃之的俸禄。还没分家,这些都得上缴呢。楚氏皱眉道:“他又胡闹了!让你巴巴的千里地带这些个来!回来与我带回去。”
    颜神佑便代父亲谢了楚氏的回赏。
    然后是打点的各色土仪,蔬果是最受欢迎的,颜神佑笑道:“虽然吃完了就不见了,这却是最好的呢。京里他们暖房里种出来的,总不如正常长出来的有滋味。”这些楚氏都让柴氏收了起来。
    颜神佑又带了一整车的盐来,笑言:“也算是土仪了。”
    楚氏一挑眉,问道:“盐产得还好?”
    颜神佑道:“我来时,才领着他们又……开出些儿来,总是海水不要钱的。只可惜那一回遭了海贼,白白污了好些个呢。”差点就说漏了嘴,颜神佑猛然警醒,下面答话也更小心了——其他地方还不知道晒盐一法呢。便是颜肃之回来汇报,也没有直说是晒盐,只说开了些盐田。盐又不是种出来的,大家理所当然以为这是开了地取卤水用的。
    楚氏便不再问。因归义有山林,动物皮毛一类也是有的,也带来不少。又有与各房的物事,颜神佑另有些模样儿新奇的山民的银首饰,也权作自己的小礼物,分赠诸姐妹。连尚在襁褓里的四房六娘都得一整套。
    其次才是开饭。
    颜神佑趁着举箸,又问她的部曲。楚氏道:“先命他们用饭,饭后安置。”颜神佑便说:“他们须得我去发令。”
    楚氏叹道:“这才是得用的人呢。”
    颜神佑出去,须臾安排毕,才又回来陪楚氏吃饭。一餐无言。
    吃过了饭,楚氏道:“你先使人往各处亲眷处投贴,定了时刻去拜访,你舅家是必要去的,舅家也是要去的。他们送帖子的功夫,你去你房里安置,回来再到我这里说话。”
    颜神佑笑着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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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房的屋子还保持着原状,想是提前打扫过的,推门进去,干干净净,熏笼下的炭盆燃得正晒。阿圆请颜神佑先在熏笼旁坐了,自指挥着放被铺、摆妆台。颜神佑理了一张单子,咬着舌尖看她的拜访名单,先是舅舅家,然后是颜肃之的舅舅家,然后是唐仪处,还有姜氏舅舅那里……
    得,且有得忙了。
    侍女们动作很快,不多时便摆放好了,颜神佑道:“把你们的行李也放了去罢。”
    便在此时,颜希真过来了。颜神佑起身相迎,还取笑道:“哪家新娘子来了?”
    颜希真眉拢一丝轻愁:“你再取笑,我就不理你了。”
    颜神佑将她拉进卧房,两人坐在卧榻上说话:“就阿姊一个人来了?”
    颜希真道:“你还想有谁?就知道你会打趣我,才不带旁人来听呢。”
    颜神佑嘻嘻一笑:“你不开心?”
    颜希真叹道:“也就……那样儿了罢。我自认生长不逊于人,只恨姓氏……”说到最后又住了口。
    颜神佑道:“我听说了,李家人口简单,不似那些个七大姑八大姨的人家磨牙呢。”
    颜希真道:“你不知道的。”
    颜神佑心说,这个堂姐又不傻,估计也是猜着了这婚事背后的几千部曲了。果然,颜希真道:“我也难,你也难,归义那里,被海贼吓坏了罢?”
    颜神佑打了个哈哈,心说,海贼没被我玩坏了呢……
    颜希真道:“我估摸着,三娘怕是要嫁回她外公家了。”
    “啥?”
    “不然谁家会要?”
    颜神佑默了一阵儿,轻声道:“怕也是看在嫁妆面上。”
    颜希真道:“怪没意思的。你也不知道要嫁到何处了。”
    颜神佑抽抽嘴角:“无论以后如何,咱们总还是姐妹。你也不要总看什么姓氏了,看已无益。再者,你自是不笨的,难道还看不出来?家里这是做准备呢?不然要弄这些个做什么?到时候,是龙是凤,也未可知。”
    颜希真点头道:“这却也是了。只是李家太夫人与夫人我皆见过,似……有些奇怪。”
    “嗯?”
    “说不明白,明明人在眼前,却仿佛远在天边,又如隔帘问话,窥不清真容。”
    颜神佑道:“兴许是还不熟呢。”
    颜希真摇摇头:“也不是。哎呀,不说这个了,我是来问你过得可好,可有不适的,怎么叫你带偏了呢?”
    颜神佑道:“我是回家了,有什么不适的?来,正好趁着你独个儿来了,我给你看好东西。”颜希真订亲,姜氏可是收拾了不少好东西。颜神佑临来之前,又磨了颜肃之,拿了几张单子。上面是盐场的分红股,拿到的人填了一式两份的名字,与颜神佑双方画了押,可以每年拿若干利息。但是不能参与管理,也不能过问盐场的事儿。
    颜希真看了,吓了一跳:“这是做什么?”
    颜神佑笑嘻嘻地道:“给你的呀,别问那么多了,六娘长大了,我要还有,也给她。谁叫咱们俩好呢,可不许说给旁人听啊,我只给你,我的钱也只认你的。”却并不提颜静姝等人了。
    颜希真心说,少时有芥蒂,长大了能寻常相处已是不易了,再让二娘有好事都要想着三娘,也是强人所强,如今我便只领二娘的人情便是了。待到她出嫁时,我也与她厚礼,总是处得好的便照好的相交便是。
    当下也不推辞,提笔写了自己的名字,写毕,相视而笑。
    当然,要颜希真完全不跟父母说,那也是不可能的。反正,当天晚上,颜孝之与柴氏夫妇两个都知道她收了一份大礼,不是说现在有多少钱,而是以后每年保守估计会有万贯的收入,实是厚厚的一份添妆礼。便是颜希真结婚的时候二房赶不及给礼物,有这个打底,也足够了。
    颜孝之差点把自己愁成皇帝的发型:“这可怎么是好?”
    柴氏道:“我们虽然没有这样一大处出息,然而日后二房有事,你难道不要撑着么?待他们好些,便是了。自家兄弟,你们又没有冤仇,又不似那死鬼,你愁的什么?”
    颜孝之怒道:“妇道人家,你知道个甚?你道这些盐是哪里来的?这些钱,又是哪里来的?”
    “怎么说?”
    颜孝之不吭气了。
    别说是他,楚氏都愁呢。颜神佑做梦梦到个仙女儿教制盐之法的事情,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这事儿也是没办法瞒着的,不特是因为归义人都知道。更因被颜神佑收拾的牛、羊两家人被颜肃之给流放了,虽然懵头懵脑的不知道是谁端了他们的家(外界盛传是颜肃之),但是却知道盐的事儿。
    他们被流放了,自然就带了这些消息出来。颜肃之回京,又跟亲友们漏了一些。两下印证,颜神佑之身份,自然是水涨船高的。她的婚事,也就让颜孝之快要秃顶了,真是比自己闺女的事情都让他头疼。
    颜神佑却不管这些,要说婚姻的事情,不互相掂量一下斤两,不差不多门户对、至少脾气相投,那也是不可能的。但是她也不能由人把自己给随便卖了,当然要适应透露一点自己的牌,门当户对,也得对一个配得上自己的。
    她只负责展示自己的部分资本,剩下的,让别人抢去吧!颜家的拳头,她的搂钱能力(允许食盐私营),谁来鄙视挑剔她试试!
    把问题丢给要将她嫁掉的长辈们,颜神佑开开心心地去拜见外祖母了。
    蒋氏比以前瘦了很多,且已知道外孙女儿是乘马车入京的。来了就抱着颜神佑一通哭,颜神佑哭笑不得:“别别别,那是哄人的呢,不然给京里上奏本,说把牛给捐出去了,我又乘牛车,不是招御史来咬吗?”
    咬字把蒋氏逗笑了:“淘气。”
    颜神佑又见了舅母、表姐、表嫂等等人,献了礼物。大舅母范氏道:“来便来,又带甚礼物?”
    颜神佑狡猾地道:“我们穷,都是些粗糙东西呢。”一面拿了礼单,范氏一看,都是些冬天少见的果蔬,还有一车盐……
    颜神佑嘻嘻地笑了,同样拿出一份股份授权书来——也是分成干股的。上面也没写盐田多少亩,只写了分红的内容。这一份,却比给颜希真的要大得多了。蒋氏的表情严肃了起来,连赶回来见外甥女的姜戎,也被这大手笔给惊呆了。
    颜神佑见她面容整肃,也正经脸道:“这个,我能做主,我们家那些盐场,是我首倡。”
    蒋氏冷静地问:“你们本家那里呢?”
    颜神佑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又不是记到我爹名下的产业。这是我爹的主意,要揍先揍他!”
    蒋氏:“……”姜家欠颜肃之的人情,欠大发了!而且,这盐什么的新的制法似乎是颜神佑梦到的?
    姜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了,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颜神佑在舅舅家开开心心地吃了顿饭,又开开心心地回家了。留下了两家头疼的亲友,看完了楚丰——这回没盐送了——只有一些归义的大好形势,比如颜肃之招了好多兵马之类的情况汇报。汇报完了,跟着颜孝之又回了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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