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神佑却又说阿婉:“你到了婆家,那里还有惯纵你的哥哥么?”
    阿婉也愣住了。
    颜神佑道:“对呀,你是有不够好的地方,可你愿意改进么?你哥哥疼你护你这么些年,他会对你不好么?心里有气,别冲亲近的人发,人家对你好,不是为了让你拿他出气的。”
    阿婉低头不语,颜神佑道:“累了,心情自然会不好,你只累了这几天,想想你哥哥,他累了多久?可冲你发过脾气了?”
    阿婉怯怯地看了山璞一眼,见他没生气,才放下心来,小声地道:“我错了。”
    颜神佑也松了一口气,阿婉是要嫁她舅家的,真要有什么家庭矛盾,大家都得被填坑里跟着闹心。不是说阿婉很糟糕,而是需要更好,需要收敛些脾气。这样的婚姻,从利益结合上来看,是有可取之处,日常之相处,真是需要双方劳神费力了。
    颜神佑叹道:“这些东西,不说京城了,就看昂州的卢家,小娘子们也是从四、五岁上就开始学了的,你已经迟了,就用力赶上吧。”
    山璞道:“我只怕时间太短了。”
    颜神佑道:“这些都是虚的,实在的是看你的气度了。”
    阿婉忙问:“那当如何?”
    颜神佑道:“遇事如何处置。这世上也有一字不识的妇人,却得人尊重的。你看我阿爹,也并不是文武皆为一州之冠的。这里头做人的道理,是没人能替得了你的。”
    阿婉细细咀嚼一回,郑重点头道:“我知道了。”又小声对山璞道了一回歉。
    山璞却是目含感激地对颜神佑说了一声“多谢”。颜神佑心说,这里面的糊涂账,真是算也算不清了,也不用去清算,就这么着了吧。
    又与阿婉说了几句话,开导了几句,才回府去。
    她走之后,山璞越发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并没有错。且看颜神佑,要说金贵,实比阿婉出身金贵得多了。颜肃之点头之前,与自己兄妹说话,也是闲谈,颜肃之点头之后,哪怕未尝公布,对阿婉也是另一番负责任的样子。
    对阿婉的要求也越发严格了起来。
    好在阿婉本身也不算个熊孩子,倒把颜神佑的话给听进去了,兄妹二人倒是配合得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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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神佑这里,却是遇上了丁号。才给楚氏写了一封回信,信的内容也很简单:毋忧。再多的道理,也不用多费口舌了,就算争出个高下来,又能如何?婚事也是确定了的,双方都有好处的。只要自己和山璞的态度端正了,难道还要活在别人的流言里不成?
    丁号因在颜肃之那里被瞪得很惨,跟颜神佑说话便越发地小心了起来。不想他才开了个头,颜神佑便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丁号细看她一眼,见她面容平静,才放下心来,也不敢多说别的。却又跟颜神佑商量起另外一件事情来:“边境之守军……”
    “嗯?”
    丁号已经确定,至少颜神佑的心里,想法比颜肃之是要更远一步的了,是以他愿意跟颜神佑说他的计划:“虽是朝廷的士卒,过得委实凄惨。他们的粮饷是朝廷一总出的,盘剥下来,实剩不下许多了。我就想,咱是不是给他们些救济?”
    颜神佑道:“还要插手?上一回要不是阿爹手硬,他们的南蛮校尉都要上表参阿爹越俎代庖了。”是呀,颜肃之清剿,拿了好大的功劳长了好大的脸,南蛮校尉的脸都不是脸了。不合作的家伙,留他何用?
    丁号悄声道:“那个家伙太讨厌了!不想办法将他搞走,真是不开心!”
    颜神佑一挑眉:“先生是说?”
    丁号嘿嘿一笑:“咱现在需要人呀!何妨告诉士卒,他们的粮饷要被耽误了……”
    简单地说,挑拨离间!事实上,也不算完全是挑拨离间了,赵忠大军开拔,需要粮饷,朝廷暂时还能支撑得住,然而照这么个情势下去……估计也快要管不了南边的守军了。此时不拉拢,更待何时?
    先散布朝廷要误了军饷的谣言,等军心乱了起来,昂州再说先垫付。嘿嘿,收拢军心不要太容易啊!
    颜神佑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明明朝廷已经发了公文来,商议垫付的事情了。”
    丁号“啧”了一声,道:“大头兵哪里知道这些门道了?”
    颜神佑面无表情地问:“……我阿爹知道么?”
    丁号被她冰冷的表情一刺,一个哆嗦:“我来问问小娘子觉得合适不合适,你们是父子,不不不,是父女,想必更了解使君……”
    颜神佑从来没听他说话这么顺溜过!嘴角一抽,道:“先生现在可以向阿爹诉说了。”
    ☆、157·奋力的丁号
    丁号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拖延症患者是做不了学霸的——很快就开始着手行动了起来。首先,要跟颜肃之汇报一下,取得颜肃之的首肯,他才能去做。颜神佑的态度给他提了个醒,手不能伸得太长,没有老板喜欢当傀儡。
    丁号摸摸鼻子,有点尴尬有点恼。做了好一阵儿的心理建设,才告诉自己,这事儿倒也正常。若是碰上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老板,看米老丞相就知道了,那老头儿活活是被累死的。没有那些糟心事儿,米老头儿能活着修仙了都。
    这样也好,跟个有脑子的老板,船才不会漏水,大家才不会集体掉河里。回想起颜神佑方才的表现,丁号又是一阵的惋惜:太子让她来做,真是比虞喆强百倍。丁号满心遗憾,摇头晃脑地去找颜肃之出坏主意去了。
    颜肃之都准备吃晚饭去了,一看丁号来堵门儿,这回是真的红蓝耗尽,深觉HOLD不住了。有气无力地瞅着丁号:“先生,你有话直说。”眼神蔫蔫的,样子惨惨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饶是丁号准备来做坏事的,也忍不住失笑:“是件非使君不可的事儿。”
    颜肃之:【!!!完蛋了!又来了!非我不可,又要我造反?亲,现在时候不对呀,老子不能就这么答应你啊亲,亲你醒醒!MD!再来怂恿造反给你打差评扣你工资了啊!】
    颜肃之心里的吐槽快要突破天际了,对上丁号还是要客客气气的,问一声:“什么事儿?”更蔫了。
    丁号道:“南蛮校尉,使君有何盘算?”
    “?!!!”原来不是说造反呀!颜肃之放心了,沉吟一下道:“他久在偏远,郁郁而不得志,也难免有些牢骚怨言。”就边军那个战斗力,南边的蛮夷比山民的水平还差,这种驻防军,战斗力水得一比那啥。南蛮校尉也是形同流放——住得那么远,手上的人还那么少!真要捣乱,颜肃之也不怕,分分钟灭了他的节奏。然而却不好无故去搞个朝廷派驻的校尉。
    说来南蛮校尉手下的兵也不少了,但是他的职衔却一直不高,这事儿跟当年归义地方大级别低是一个道理——谁叫你地方偏又不重要呢?
    丁号道:“总这么着也不行呀,流民越来越多了,归义放不下,总要往南迁的。人再多些儿,恐怕四郡之地还能多分出几个县来。越往南挤,挨着他越近,越麻烦呢。”
    颜肃之道:“你不痛快。”
    丁号心说,王八蛋,你个正常人,话比我这个结巴还少,你像话吗?也不客气了:“总要将这些人抓到手里的。”
    颜肃之也不跟他废话了,饿肚子的老板脾气也不好了起来:“计将安出?”敢说悄悄灭了南蛮校尉老子现在就拧掉你的脑袋当球踢!
    丁号道:“粮饷!”
    “卡?”
    “不卡。”
    “嗯?”
    丁号道:“先使人说,朝廷要扣饷,南蛮校尉为自己名声要讨好朝廷……”说着,附到颜肃之耳边一阵耳语。
    颜肃之对政务接触得可比丁号多:“这事不好办。一个不小心,炸了营,南蛮校尉一死,固不足惜。乱兵流散全州,我便万死难辞其咎了。”古往今来,所有的有意煽动的乱局,都面临着一个危险:如愿爆发,但是事态的发展不受始作俑者控制。
    到时候大家谁都讨不到好,真正损人不利己。
    到了颜肃之这里,不止不利己,一个不小心,那是损人又害己。
    丁号大力游说道:“自然不能如此简单粗暴,必得安排好后手。听说……舆部挺有用的?”
    颜肃之警觉地道:“那只是收集消息的地方,人也少,且是阿寿掌管的,你休将舆部拖下水。”
    丁号道:“这么好用,何不用之?”
    颜肃之道:“不好。”
    丁号只得退而求其次,对颜肃之道:“如此,仆请命亲往密林。”
    颜肃之脑门青筋一跳:“你去能做甚?别把自己折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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