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肃之面色沉沉地点了点头:“一定要稳重之人,万不可闹大了。”
    颜神佑低声道:“阿爹再写封密令,交与丁先生带着,万一事有不谐,可领密林郡守便宜行事。想来密林郡是会听话的。”
    颜肃之道:“好。今日天色已晚,明日罢,你明日一早去挑人。”
    颜神佑答应了一声,丁号见今天该说的都说了,再说下去怕这对父女翻脸,长长一揖,走了。他倒不是很在乎这一对父女对他有什么坏印象,只要他的智商在,只要他能帮到忙,踩踩线什么的,真是毫无压力——他又不是为了长官发财来的。
    做到现在,丁号的目的就俩:一、推翻虞氏王朝;二、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这两条,后一条昂州已经在自己的境内做到了。第一条,他在努力。至于个人之荣辱得失,反倒被他抛到脑后了。
    哼着小曲儿,他就回房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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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号睡得香,颜肃之父女却面面相觑。颜肃之劝女儿不要将什么联姻换兵的想法放到心上,然而对上姜、山联姻之事,自己也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自在了。明眼的,这场婚事在正常观念里是不般配的。丁号说提之事,就是意料之中了。
    还是颜神佑道:“天要下雨……呃,总是不由人的。人不负我,我不负人。只盼丁先生此行顺遂。明日起,怕阿爹也要出巡,好为丁先生作个掩护了,我即练兵!”只要力量上有绝对的压制了,就不存在什么争夺之说了,也能保全了舅家。
    她不想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却也更不想有个万一。
    便似他们父女俩,这造反的念头,可还没有生出来,已经被底下人架到火上准备烤了。事到临头不由已!只要不让姜家有“事到临头”的那一天,大家就还是好亲戚。
    颜神佑衷心盼望着不要有那么一天。
    话又说回来了,真想干一番大事,岂能靠各种奇怪的联合?颜家必须得取得绝对控股权!发展自己实力是必须的。
    颜肃之也想明此节,眉头一松:“去歇息罢,小小年纪,想太多了老得快会变丑。”
    “哈。”颜神佑不善地看了他一眼。
    颜肃之高举双手:“祖宗,我说错了,看我看我,其实也挺好看的。”
    颜神佑被他逗笑了:“哪有这么夸自己的呀。”
    第二日上,颜神佑便动身往玄衣营地里去,挑了一个百户,带三十人随丁号南下。颜肃之亦写好手书,命丁号随身携带。
    丁号止带一老仆、一书僮而已。接过装了手令的锦囊,丁号对颜肃之道:“使君放心,纵事不偕,我也不会留下证据。”
    颜肃之眼角一跳:“办不成就别去了。”
    丁号连忙揣了锦囊:“我走啦!”连滚带爬上了马,绝尘而去。
    留下颜肃之吃了满脸的灰……
    颜神佑离得远些,却也觉得一股烟尘扑面而来,额角一跳,又压下了火气。丁号此去,真是目的不能说呀,生死都得他自己担着。想到这里,颜神佑又觉得不解了,你说这货图的什么呢?难道跟有名的道衍和尚是知己吗?
    颜肃之拍拍身上的灰土,对颜神佑道:“咱们回去罢。州府的事,说不得,你还是要多上上心的。”
    颜神佑道:“是。”
    于是便一同回州府。
    因丁号已先启程,颜肃之再说要春耕时期轻车简从巡视境内,众人也不以为仓促了。原本年后回来就说过一次的,现在不过是执行而已。颜肃之特别交待:“原为便民,就地解决争水源等事。尔等万毋扰民!不得征发军民人等迎送!谁这么做了,让我知道了,不论是不是清流,一概吃鞭子!”
    徐昭一脸便秘地看了他表妹一眼,此君十分苦逼,颜肃之是他亲舅啊啊啊啊!揍他还不跟玩儿似的?坑爹的是,大家都知道他表妹是管情报的,想瞒过颜肃之,得先让他表妹别上报!
    徐昭眼前一黑,已经想到了自己骑个小破毛驴下乡的惨状了……
    分派完了任务,却将方章几人留下“辅佐小娘子”,众人也不以为意,以往都是这么干的,不是么?放心走吧,反正没人能从她手上抄了老窝。
    颜肃之却又将颜渊之给留了下来:“二郎便交给你了,他毕竟是男子,好生学些本事,过阵儿,我也好安排他。”
    颜渊之道:“如何安排?”
    颜肃之摸摸下巴:“如今又进了不少流民了,我看人口上去了,怕是要分县之类,呵呵。”
    颜渊之肃然道:“是了,正是如此!咱们来此地时日毕竟还是短的,虽雷霆一击,让众人拜倒,还须用心经营。”
    颜肃之道:“你晓得便好。回去让四娘收拾好地方,好安置他。”
    “是。”
    州府要走的人不少,连颜肃之也要离开昂州城,四下巡视去,随身携带行李一件——颜希仁。大家都要稍作准备,还要行文,尤其是颜肃之,虽然轻车简从,也不能不给人知道。万一被居委会大妈当贼拿了,岂不丢脸?
    就这行文的功夫,朝廷邸报来了。赵忠生没抓到金井栏,先撞上了挡在他和金井栏行军线上的另一股“乱民”,“生擒贼首”。
    这都没什么,关键是他未经上报便“磔之。”
    这便有些不好了,原本残部想投降算招安的,这会儿也不干了,调头就跑,投奔金井栏了。
    金井栏身为一个小吏,觉得现在有这么大势力,已经是赚了的,也像打了鸡血似的努力造起反来。四处散布着朝廷凶恶的信息,添油加醋,说赵忠不但抢粮,还会“吃人”。编出什么“油煎了心肝下酒”之类吓人的传闻,赵忠之名止得了小儿夜啼。
    四野之民,渐与朝廷离心。
    作者有话要说:【1】前面荣字和她姐弟的名字不协调,现在改正。感谢Celistine 亲提醒。
    ☆、158·神仙与中二
    颜神佑看着这样的“战报”,简直无话可说。除了说赵忠真是猪队友之外,她也说不出旁的话来了。先是把自己的人抢了一回,接着是在需要安抚的时候把人家首领给剁碎了。
    你哪怕一刀砍了他的头呢?都没这拉仇恨的。
    现在好了,金井栏原本腿都抖了,该跑路了,赵忠一出手,金井栏从腿抖变成抖了起来。周围的“反贼”开始串连起来,结成了攻守同盟,死也不能落到赵忠手里呀!
    老先生,上一次是他力推的赵忠,坑了赵忠一把大的,这一回,他要不落井下石才怪了呢。
    冀州是传统的重地,租赋的份额也高,今年看来是要全泡汤了。据说,当地豪杰也据坞堡自守,倒是在小范围内维持住了秩序,但是想让他们再缴税,那也是根本不能够的事情了。
    无言地放下邸报,颜神佑果断闭嘴了。
    丁号不在,卢慎便道:“冀州离本地颇远,乱也乱不到咱们这里,还是春耕要紧。冀州不过日子了,昂州的日子还是要过的。”
    方章随即随和:“正是!”方章颇有自知之明,和一些非正常的人类混在一起久了,他整个人越发地踏实了起来。昂州之外的事情,他纵是看不惯也是管不了的。以他没有家世没有后台的出身,能混到现在的位置,他是相当珍惜的,更想多做点实事。可不想昂州因为多管闲事,最后连底子都保不住。
    颜肃之叹了一口气:“只作不知吧。”
    古工曹道:“不要上个贺表么?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上一做的。”
    颜神佑满头黑线,心说,喂,你说得太直白了!
    颜肃之道:“上个P的贺表!这快要把反贼逼成一伙的了!大乱就要来了,有何可贺?”贺表上了,就是智商欠费的黑历史了。颜肃之一甩袖子,当场决定,巡视的事情一天也不耽误,按行程走人!
    临行前,方章却来求见。
    颜肃之对方章还是颇为信任且欣赏的,能力大小且不说,有自知之明且踏实肯干的人,哪个老板都不讨厌。
    方章却有些局促,还没说话,先喝了三四次水。他自己还不觉得,以为自己已经很镇定了。颜肃之颇为好笑,却也不难为他:“方郎有何难为事?”
    方章鼓起了勇气,问颜肃之道:“使君还记得当年的甘令么?”
    颜肃之惊讶道:“自然是记得的,怎么?他有什么事么?”
    既开了头,方章便镇定了下来,对颜肃之道:“并不是,是下官的一点小心思。下官原是一介布衣,不过粗识几个字而已,蒙甘令提携,做一县内主簿。能有今日,是使君之恩,却也不敢忘甘令之德。甘令为人,您是知道的,再实在不过的一个人,也不狂言,也不诈语,又踏实肯干的。如今外面世道看着要乱了起来,他在外面,下官实是担心的。不知,使君可否收容甘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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