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肃之一看山璞,又觉得牙疼,他是想让女婿跟着姜戎去京城的,也是看中山璞行事颇稳,又有见识,也是让他学一学这些知识。虽然心里口上都不大喜欢旧族,颜肃之也得承认,旧族现在还是不可忽视的力量,多学一点这里面的门道总是没有坏处的。可闺女这个样子,他又想让女婿在家里陪着。
    唐仪忽然插口道:“你不是叫山小郎也跟着去吧?”这哪儿成啊?
    颜神佑心中一动,她对于此事倒并不强求的。对颜肃之道:“我们此来,也正有事要请阿爹决断。现在看来,正可两事并成一事。”
    颜肃之便问何事。
    颜神佑先看山璞,山璞便将担心南方兵不大耐寒的事说了:“也未必就是不扛冻,只是北地气候毕竟不同,怕战时不适应,难免误事。”
    颜肃之眼睛一亮,与叶琛对视一眼,拍案而起:“好小子!你便与你阿舅一道北上,也跟他学着些儿。顺手就招招北地流亡入行伍!嘿!故土难离,还怕他们不肯出力打回去吗?”
    又问颜神佑:“行吗?”
    颜神佑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却又有消息传来——阮梅他称帝了!
    颜神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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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息是郁陶传回来的,他在前线,直面着阮梅,这方面的反馈总是更快一些的。
    原来,阮梅看着济阳王称帝,气得要命。他原本是一门心思一统天下之后再称帝的,没想到济阳王这么不要脸!他阮梅这么一表人材都没称帝,颜肃之那个伪君子地盘比济阳王大,都没敢称帝,济阳王居然跑到他前头去了!
    叔叔能忍,婶婶也不能忍了啊!
    阮梅才丢了京城兼敖仓,心情正不好,火气一上来,他也要称帝了!
    反正到了这个份儿上,称不称帝的,大家都没办法讲和了,还不如早早称帝,稳定人心。济阳王也是个反贼,同样名不正言不顺的,他都能干了,阮梅凭什么不干呢?
    陆桥却别有思量:颜肃之那里缺兵缺人,又有了包袱,需要整合。济阳王那里,却是根基比较稳的,早早就勾结了不少人,现在又称帝了,内忧基本没有,肯定会外扩。虽然正在跟楚丰僵持,但是楚丰是个没有太大进取心的人,两边打着打着,不议和也休战的可能性很大。济阳王腾出手来就要搞阮梅了,正统的诱惑还是比较大的。阮梅方需要一个完整的官僚体系,以对抗济阳王的软刀子。
    他们俩一致同意了,这事儿也就这么定了。因为是抢时间,阮梅也没那么多讲究,择日不如撞日,早早准备,早早登基。
    阮梅还是做他的大陈皇帝。以陆桥为相,常恢为大将军。初步建立起了他那一套系统。比较可惜的是,原本京师的典籍不太受重视,陆桥倒是重视了,却以京师城高池深,又有兵有粮,不会轻易陷落,反倒是其他地方,城垣破败,不如京师安全,都扔在那里了。现在等到陆桥想用各种资料典章了,发现自己抓了瞎。
    并不是所有的旧族都像姜氏堂叔那样坚持,还有那么几个愿意合作的。在他们的帮忙之下,阮梅的朝廷也建得比较完整了,又要封爵。他也依葫芦画瓢,济阳王那里有什么爵,他这里也有什么。
    两个精神病患凑到了一块儿,还要恶心恶心济阳王,以报济阳王先称帝之仇!他们给济阳王发了个委任状,任命他还做济阳王。把济阳王气得不轻。
    颜肃之拍案大笑:“我就看他们混闹,也够可乐的!”言毕,却并不真的看戏,而是召集了李彦、霍亥、丁号、姜戎等人过来,商量着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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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给女儿女婿面子,也是自己显摆一下有好女婿,他先让山璞说了招兵的事情。练兵的事儿,姜戎是很熟的,对山璞的意见表示了赞同:“这样极好。”
    颜肃之这才说了楚丰与郁陶两处的情报,霍亥当场喷茶:“这两个是在斗鸡吗?”
    颜神佑道:“甭管他们怎么逗,咱们都不能闲着。济阳那里,咱们也须有个应对,不好叫他们喧宾夺主,弄了附逆的反成了正统,末了咱们还要安抚附逆。”
    霍亥正色道:“正是。”心中却想,这下你开心了,肯定又要旧事重提,说你昨天的提议了。不过呢……这样也行,只要能搅混了水就好。你都能出现在这里了,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不能发生的呢?
    众人无一反对,李彦更是对济阳王深恶痛绝,济阳王倡导的,都是他反对的。霍亥被济阳方面认为是“叛徒”,也跟济阳王闹翻,在这一点上,他跟李彦是一条心。颜肃之又问山璞可愿身兼二职,山璞慨然应允。
    比起大舅子,颜肃之反而觉得这个女婿有时候更能明白他的思路。仔细一想,自己也笑了。山璞好歹也是山民头子,本族内部就是个“君”的存在,姜戎则不然,姜戎只是个“家长”而已,“臣”的想法还是挺重的。
    颜肃之再问李彦,李彦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济阳与雍州相持,阮贼便能得闲,恐怕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休养生息。无论明公想做什么,都要快!”
    颜肃之不再犹豫,直接盖了传国玉玺,发徼文剥夺了济阳方与阮梅方“附逆”的继承权。命姜戎返京,山璞跟着盯着,一块儿筛选人选,再“续绝嗣”。唐仪翁婿俩往临安去,再与颜孝之汇会,酌定临安的候选人。
    到时候一汇总,再确定最终的方案。总之,不能让另外两家占了上风。
    有姜、唐两家现在的当家人分赴两地,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论起来,两家都是全须全尾逃出来的,该带的东西一样没少带,文书典籍一类,在中央存档烧得差不多的时候,这几乎就是权威之一了。
    颜神佑想了想,建新都的想法,还是顺口提了一下关于新都的想法。
    他一开口,李彦忽然觉得心头一松,怪不得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原来是她一直没怎么发言呢!
    颜肃之却是大喜:“这个好!”他是一点也不想回旧京的,“我见旧京,便心如刀绞。”
    颜神佑也跟着假哭:“我也是啊。”
    众人一齐黑线,心说,你们这心灵不至于这么脆弱吧?
    叶琛等人经了这些日子,心里倒也明白了几分。李彦也是不想回那个旧京的,点头道:“旧京宫室皆遭焚毁,重修不如另择福地重建。”
    姜戎唐仪对旧京是很有感情的,但是一想到那里之凄凉,又有点不敢去看的意思了,也都沉默。最重要的是,姜戎在想:这一个两个都说不要旧京,这里面必有古怪,倒不好轻易反对,以免坏事。
    这里面的古怪是极好理解的,颜肃大不留旧京,就是为了不被旧族掣肘。颜神佑另建新京,便是为了重盘根基。要不是昂州地方太偏,她宁愿扩建昂州城来当新都的。
    无人反对,却也无法马上动手,一是人手不够,二是颜神佑选中的新京地址……它现在正在阮梅的地盘上。乃是一处北山面水,面前开阔的好地方。颜神佑选中它,一是它符合建城的要求,二是觉得这里的地型有点像长安。最重要的是,阮梅下手狠,把这里附近的旧族清得七零八落。
    真是新都再合适不过的环境了!
    李彦看了她一眼,心道,你怀孕了都不老实,看来这世上再没什么事儿能让你老实了!
    心里也是支持的。口上却说:“趁着眼下还算太平,除开几位分赴两京之外,还须与益州那里联络。”
    颜肃之正色道:“应该的,先移文至彼,探探口气罢。”
    一时议毕,山璞与颜神佑回家,开始打包行李。颜神佑犹豫了一下,对山璞道:“能招多少兵马,你心里有底没有?”
    山璞道:“二、三万总是有的,兵么,数目差不多时,还是精兵为要。太多了反而是累赘。”
    颜神佑扳一扳指头,算了一回,道:“你有个数儿,招了三万人,落你手里能有一万就谢天谢地了。”
    山璞笑道:“我省得。”看他媳妇儿的那些个提议,本来就是要权归朝廷的。怎么可能让一个人掌太多的兵马呢?
    且不说什么制衡一类的事情,单是他手里的心腹,都支撑不了太多。南方缺这方面的人才,也是缺得厉害。还有一件事,他口上没说,心里却有计较,大不了左口袋移到右口袋,分些人来补入玄衣,倒好堵一些人的口。玄衣里上一回光复京城,倒有几个人表现得不错。
    山璞整装毕,三日后便与姜戎、蒋峦同往旧京而去。蒋廷尉原本想趁着这休息的功夫给孙子相个亲什么的,一出了孝就结婚——实在是不想再等了。没想到孙子又被派出去了,蒋廷尉瞪着队伍扬起的尘土,久久没办法回神。
    姜氏见山璞走了,也知道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不好埋怨颜肃之,只把女儿接回来居住。颜神佑一看家里除了她也没旁人了,痛快地答应了,将门一锁,依旧住回了旧时屋子里,上班还方便呢。
    她开始酝酿着自己的大行动:不但州府里要用女官,还想试着,看昂州这里能不能出个女性的主事官,她还是比较看好颜静娴的。
    ☆、245·又一朵奇葩
    颜静娴已经在州府给堂姐帮忙许久了,一应事务颇为熟练。颜神佑选她也是经过思考的,颜静娴没别人那么多的顾虑,实在是个打拼的好手。当然,构想能不能实现,还是要看颜静娴自己的意思。
    比较起来,颜静娴不像是颜静媛的亲妹子,倒像是颜希真和颜神佑的亲妹妹。听了颜神佑问她:“你可愿意?”的时候,便一口答应了下来。颜神佑道:“你不用与家里商议?”因为颜静娴已经成婚,这个家里,说的就是她婆家了。霍白虽然不在家,可公婆还在,颜神佑担心霍家父母会有不同的想法。
    颜静娴撇撇嘴,对颜神佑道:“凡事不过看值与不值罢了。要为了他们开心,断我生路,我何必委曲求全?”说着,又是一笑,“阿姊想,咱们日后是要看婆家脸色的人么?”
    得,这位真是门儿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颜家是要自立的。颜神佑不用说,颜静娴也跑不了一个郡主之位。哪怕是现在,颜肃之也已经是摄政了。在法理上君臣有别乃是要压制长幼有序的。颜神佑颇觉怪异,正要跟她再次确认,心头忽地一动,问道:“你要什么?”
    颜静娴也很明白,要论起心计手段,她是比不得两个堂姐的。虽然楚氏也是一样的教导,两位堂姐却比她多许多锻炼的机会,比不上也很正常。在这两位面前,小事儿可以逗趣打机锋,大事儿上头就甭卖弄小聪明了。便也直说了:“阿姐先前向伯父建言,外孙可承嗣?”
    颜神佑一听即明,点头道:“你想要?不怕姐妹不睦?”哪怕是外孙承嗣,也是长幼有序。颜静媛排行在颜静娴这前,又已生下儿子,怎么看,都该是颜静媛的儿子得好处。至于过继之事,堂姐妹们都明白,以长辈昔日之怨,怕是不能够了。
    颜静娴道:“不是我贪这个好处,我是不放心我那姐姐。天生性子又软又粘!别给她太多,让她自己作死了自己!”便将颜静媛的脾气一一剖明了给颜神佑听,“总想着割有余而补不足,好叫她眼前一片净光。看谁弱了,就觉得谁可怜,却不肯问因由!姐夫也是命苦,头前的妻子是那样,现在的又是这样!我怕她日子过得太顺了,儿子都有了前程,她又要胡乱替人当好人了。旁人不听她的,她亲生的儿子,孝道压下来,岂不要被她活活逼死么?”
    颜神佑道:“毕竟是亲姐妹!也只有你会这般为她想了。”
    颜静娴苦笑道:“你们都有大事要做,当今之势,瞬息万变,不值当再为她多操心的。谁叫我是她亲妹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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