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神佑道:“他的运气,总是那么……”
    姐妹俩说了一路的话,小朋友们听得似懂非懂的,慢慢地被亲妈和姨妈就这么染黑了。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会在曾外婆那里遇到更多已经黑化了的小伙伴,从此走上非人类的不归路。
    姐妹俩说着话儿,不多会儿,便到了大明宫。颜神佑道:“你去面圣,我带他们去见阿婆。”
    颜希真叮嘱孩子:“听你们姨母的话。”自与李今去见颜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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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希真与楚氏的感情,更深厚一些,楚氏久未见颜希真的孩子,慈祥度+100,真哄得几个小东西如沐春风。小朋友还在什么都不大懂的年纪,楚氏见他们不哭不闹的,虽然有些紧张,却不叽叽喳喳地说话减压,显然是从小环境熏陶得极好。楚氏这一回笑得就极舒坦了,对姜氏道:“等长庚(霍白)回来,这人可就全齐了。过了这一时,他们就又要离京了,今日先聚一聚,如何?”
    姜氏忙欠身道:“阿家说的是,这便吩咐他们去做。再去大郎、四郎都在前面理事,倒也好办。大嫂与阿郁却还在家,我这便使人去请。既然来了客,东宫那里,让他们放半天假吧?”
    楚氏道:“也好。一年也就这么一回,就这几天,不上便不上了。”
    颜神佑也不插话,等她们说完了,径自逗着小朋友们玩耍。楚氏还说:“你小心些,别累着了。”小孩子虽然懂事,终究不比大人,一个不知深浅,颜神佑这肚子就要受罪。
    不多时,人也齐了。颜希真那边也跟颜肃之见完了面,颜肃之就直接带着自家人杀到了兴庆宫。楚氏见了,先不问颜希真辛苦,而是问颜肃之:“福慧是回来述职的,难道不该见一见宰相再过来的么?你就这么将她带了来,仔细御史谏你一谏。”
    颜肃之笑道:“阿娘放心,我把丞相们留了下来,一块儿说完了话的。”
    【生了这么个儿子来折腾丞相,我真是罪孽深重。】楚氏反醒三秒钟,开口道:“都愣着做什么?坐吧。”
    一家人和乐融融。
    颜希真见颜神佑拉过一个眉眼很熟的小姑娘,想不起来自己家还有哪个姐妹是这么个年纪的。一看楚氏,想起来了:这不楚攸他孙女儿么?也笑着摸摸她的头:“阿楚在宫里还住得惯么?”一面对颜神佑使眼色:找个人传话给李今,让他今天说话的时候注意一点,别提楚攸什么的。
    李今只是跟一群人精在一起的时候显得憨直一点,实则看眼色的本事也不很差。他与唐仪一样,都是在前朝魔幻风后宫里呆过的,当然会晓得些忌讳。从头到尾,楚氏上头坐着呢,当着太后的面儿说她娘家侄儿是乱臣贼子?有这么缺心眼儿的么?
    从头到尾,也没有人提什么扫兴的话头。因是给颜希真接风,楚氏还特别关照她。颜神佑对楚攸的孙女儿格外的亲厚,再看八郎,却见八郎正在那儿两眼放空,瞅着宝宝嚼糖渍的果干。
    这是颜希真带来的特产,昂州那里偏南,特产丰富,水果种类也多。当地鲜果产量丰富,除了贡上的,一般很少有人贩运到北方卖——不大好保存,运输成本高,除了少量权贵、有钱人,一般人买不起——大多是做成了果干。
    颜希真带来的,又比寻常商贩贩卖的做得更精细,酸酸甜甜、极有嚼头。
    姜氏不许小孩子多食,一人就给了一小碟,一共五条,摆作梅花状。好看,不耐吃。几乎所有的小朋友都把自己面前的吃完了,唯宝宝那里……好像怎么也吃不完。
    咳咳,作为继承了亲妈狡猾的大公子,他出去拦了个上菜的……
    正啃得欢呢,旁边一坨小肉球学着贞子爬了过来,软糯糯地叫道:“哥~我也要吃~”
    咔吧!宝宝裂了:“说了我是你外甥,不是你哥啊,不给不给,外婆不许你吃的。你快去那边坐好了啊!不要出卖我!”
    “哥~555555……”
    MD!宝宝匆匆给他小舅塞了一把,九郎挨着他坐下,不吱声了,开啃。八郎放空的样子引起了六郎的注意,顺着八郎大脸指示的方向一看,抬手就招了个侍女:“去,把他们的果干拿回来,不许多食!他们的保姆呢?看好了他们!”
    宝宝:……他三个亲舅,没一个好人!
    颜静娴靠着颜神佑坐着,突然发现了什么,正要跟颜神佑说话,见她出神,也望了过去,正看到这一幕,不禁莞尔。轻轻戳一下颜神佑的胳膊:“小孩子一时淘气,也是常有的,你看那边。”一努嘴。
    颜神佑看去,只见阿蓉对着闹作一团的小朋友发呆。颜神佑小声道:“他们还年轻呢,不急的。”
    颜静娴道:“放在别人身上不急,放到六郎身上,会有人替他急。我看他们小两口也挺好的,看,六郎握着她的手了。怎么……”
    “怕是心里看得太重了,反而……”
    两人小声交换着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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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希真的回归仿佛一个信号,各地刺史陆续入京述职。霍白比颜希真晚了小半个月,回来之后,兴庆宫照例又开了一回家宴。此后入京刺史继续增多,到了年底总结的时候,颜肃之也越来越忙了。颜神佑却忙中偷闲,好与颜希真等开个小会。
    有些话,是得姐妹们独处的时候才好说,有一些,却是需要与霍白、李今等人都通个气儿的。颜神佑受了颜希真的启发,要在长安办女学的事情,大概只能跟山璞说一说,但是奏请武举的事情,却是可以对霍白等人讲的。山璞已经知道她要做的事情,倒是很赞成:“说什么武人粗鄙,读了书,不就成了?我本山夷,如今也是衣冠楚楚了。”
    颜神佑底气便足,下了帖子来邀人。不想颜希真到了,李今却没来,颜希真见面就说:“他还是不死心,要去劝说米挚‘不要与伪君子同流合污’呢。早几天约了日子,他今天就说,必要去米家。”
    卢慎道:“姐夫也是一片赤诚。”
    颜希真没好气地道:“他别俏媚眼做给了瞎子看,我就知足啦,四娘呢?”
    卢慎道:“家里母亲病了,她且脱不开身。”他也知道,这样的场合,他媳妇儿既插不进话,也不想多参与。
    颜神佑问道:“怎么突然病了?大夫怎么说?若是他们看不好,索性到太医院去请几个人过去看看。”
    卢慎道:“天冷了,又有了年纪,大约还是住不大惯这里。”
    寒暄毕,霍白便问颜神佑下帖相召有何事要说——看那帖子,上面分明写的是有事相商。
    颜神佑笑道:“我在想,科举取士,岂能只取文士?如今北边儿也不太平。我看胡主安份不了多久,还是要南侵的,总要有备无患才好。天平虽安,忘战必危。若有愿意投笔从戎的,真个有本事,难道真要让他从大头兵做起?”
    霍白道:“也从科举取士一般?”
    颜神佑道:“正是,也是分级来取。”
    霍白与颜希真对望一眼,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两人或有意或无意,都意识到了自己的归属不于能够在旧族牒谱里占一个位子,而是在朝堂上争先,在元勋派中站稳。霍白嘲笑道:“只怕旧族要着急了吧?”
    颜神佑道:“得了吧,他们已经着急了。”
    颜希真道:“原本士卒不归文官去管,御史也管不着他们。我们自在军中选拔,倒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地方上,怕不配合呢。你须得将细则说来,我们再参详参详。”
    颜神佑笑道:“天下何处无兵士驻防呢?!我不按郡县来划,按军区,怎么样?”
    霍白抚掌道:“大妙。不过……术业有专攻,少有样样专精的,武举,武艺是得要的,兵法韬略比武艺更重要些。一应诗书就要次一等了。”
    颜神佑又说了科目设置,果然对诗书律法的要求就没那么严格。
    众人又商议一回,颜神佑道:“我再去请教一下大将军,若是成了,便上表。我看应该能成的。”
    卢慎想了一想,道:“再往太尉府上走一遭。”
    颜神佑道:“是极。”
    于是散会。颜神佑第二天往郁陶和楚丰家走了一圈儿,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郁陶行伍出行,也是受了不少白眼的。此时虽不欲生事,但是见颜神佑极有干劲,颇有将三五门出身打造成精品的意思,再看科举的流程,再也挑不出一点毛病来的,于是也提笔附议了。
    楚丰听了她的话,想了一想,只问了一句:“若有人反对,殿下想好了怎么应对么?”颜神佑道:“自然是据理力争了,文臣,本来就管不着武将。行伍间的风气,也是要整顿整顿了。”楚丰便不再多说,也给署了名。
    颜神佑这里一切顺利,颜希真那边,也给她拉了一个帮手回来——李今彻底对米挚死心了。
    颜希真当天开开心心回家,看到李今一脸被欠钱不还的样子,问了一句:“米丞相怎么说?”
    李今就爆发了:“他真是堕落!”
    原来,李今推了亲戚聚会,就为了劝说米挚不要执迷不悟,与伪君子们混一块儿。米家的好名声来之不易,别拿名声开玩笑。一世声明,毁在米挚手里。岂料米挚将什么旧京之事抛到了脑后,反而劝李今“往前看”。不要被旧事遮了眼,误了眼前与“非礼之事”做斗争的大业。
    李今:……MD!你去死吧!
    颜希真听了,冷笑道:“你敬佩的那个好人,已经死了,与废帝埋在一起,如今尸骨都要烂了。你还做梦没醒呢?”
    李今将牙咬得咯咯响。颜希真也怕他魔怔了,对他道:“对了,今日二娘邀我们过去,说了一件事儿……”
    李今听了武举之事,大加赞同:“文举武举,都比那些个狗屁不通的举荐靠谱!”
    李姐夫将袖子一卷,决定给老婆、小姨子助拳。
    第二天,颜神佑正式上表,郁陶、楚丰、颜希真、山璞、霍白、颜静娴等人联名。
    颜神佑兼着尚不用过政事堂的,直接就给递了上去!
    什么?!文的不行,你们要来武的?还有!武夫读的什么书?这是要戗行吗?大力培养武人,这是要穷兵黩武么?——以上,都是表面的想法。真实的想法是:他们什么都能干了,这朝堂还有我们立足之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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