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咒语,叫做镇恶咒,最开始是专门用来镇压那些做了大恶却无法让其伏法的阴邪鬼怪,限制它们的行动, 使其不能继续作恶。这种咒语,遇上的恶鬼越厉害,威力就越大,反之若将其用在不曾做过恶的鬼怪身上, 威力几乎不会发挥作用。
    后来,有心胸狭隘的道人为了报复对手, 将镇恶咒作了一番改动,衍生了能镇压寻常鬼魂的咒语,只要亡魂不散,便要承受重锤之苦,每时每刻都如泰山压顶。
    看到这块石碑,顾九和邵逸才知道他们想的过于简单了,只以为赵版的魂魄被拘在了哪里。现在的情况则是只要不破了这个咒语,即便他们将赵版的尸骨拿出来,也救不出他。
    听说石碑后的碑文是造成赵版痛苦的源头,要不是顾九说现在挖了反而坏事,张玉堂恨不得立即将那石碑挖出来四分五裂。
    不过石碑不能挖,棺木却可以开。
    掐着时辰,众人避开石碑,将坟墓挖开。看到棺木那一刻,众人便被扑面而来的阴冷气息吹得齐齐打了个哆嗦。
    十三年过去,棺木居然只略微有点腐朽,因为阴气太重,表层结了一层冰霜。顾九拉了拉自己的衣领,只站在旁边看,没有下去。邵逸则跳了下去,盯着那封棺钉看了一会儿,道:“棺木被开过一次。”
    张玉堂从听到石碑有问题时,脸色便十分阴沉,此时更震惊道:“被开过一次?”
    邵逸点头,然后便在几个阳气比较旺盛的壮年男子的帮助下,将封棺钉取出,慢慢地将盖子推开。
    有下仆疑惑道:“怎么会有这么多钉子?”
    赵版的血肉早已经腐化消失,棺木中只余一具发黑的尸骨,而在尸骨的额头、胸骨中央,以及四肢各处,皆有一根三寸的铁钉,牢牢地将尸骨钉在棺木中央。
    张玉堂双拳紧握,“当年阿版是我亲手放入棺中,那时候并没有什么钉子。”棺木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偷偷开过一次,可想而知,这些钉子就是那次被偷偷钉进去的,“顾道长,这些钉子怎么回事?”
    顾九道:“这叫锥魂钉,是一种比较阴邪的法器,锥魂钉入骨,亡魂便要时时受锥刺入骨之苦。”
    张玉堂嘴唇颤抖,“……竟如此算计阿版!”十三年啊,先有石碑,后有锥魂钉,究竟要怀着怎样的仇恨,才能这般算计一个已经逝去的人。
    邵逸将尸骨抱出来,放在准备好的符布上,说:“尸骨先带回去,待他魂体解救出来,需要另寻位置重新下葬。”
    张玉堂双眼通红地将尸骨抱起来,忽而痛哭出声,“阿版,我对不起你!”他一时间哭得不能自已,哭声中带着痛惜、悔恨与愧疚。
    顾九帮邵逸把身上的泥土给拍去,任张玉堂发泄了会儿,待张玉堂情绪缓和下来,才问道:“这块石碑的碑文,是谁刻的?”
    张玉堂冷了眼神,“当年阿版的丧事,是我与陈莺一起料理的,石碑是她叫人准备的。”
    顾九道:“那就回吧,破除咒语的关键,应是在夫人身上。”
    看到镇魂咒符文那一刻,顾九对陈莺过于苍老的面相便已了然于胸,下咒者是她无疑。
    下咒需下咒者的一滴血,这滴血牵引出来的后果是很可怕的。当年那个修改镇恶咒的道士,只知道镇压的威力十分的好,但却没考虑此咒对下咒之人的反噬。咒语发生效力的支撑,实际是以下咒之人的生气为交换条件的,咒语存在的一天,只要被镇压的亡魂持续受难,下咒之人的生气便会持续减少,相当于下咒人在提前透支自己的生命。
    陈莺每日的生气都在减少,导致她的生机渐渐有了亏损,让她看起来比同龄人老。而新生命的孕育,需要母体不停地供给生机,但因为咒语的存在,生机被抢夺走,长期之下,胎儿的需求得不到满足,自然而然就流产了,这就是为什么陈莺怀了八胎,却一胎都保不住的原因。
    张玉堂全程抱着赵版的尸骨沉默不语,神色却阴影不定。
    他们回到张宅,张玉堂抱着尸骨便直接往后院大步走去,顾九和邵逸跟在身后。
    后院里,陈莺可能也知道这件事瞒不过去了,居然打扮一新地坐在后院的待客大厅等着张玉堂。
    张玉堂看到陈莺便质问她,“阿版的墓碑和那些锥魂钉,是不是你做的?”
    陈莺捂着手绢咳嗽了两声,大方承认了,“是我做的。”
    张玉堂冷静道:“阿版生前待你不好?”
    陈莺似乎回忆了一下,慢慢道:“他待我很好。”
    “那是为什么?你口口声声叫他赵大哥,却为什么要这样做?”张玉堂声音很镇静,眼眶却都红了,“你还骗我,叫我亲手埋了那块,镇压了阿版十三年的墓碑。”
    陈莺面无表情地看了张玉堂一会儿,忽然笑了笑,然后恶毒无比地说:“因为我恨他!”
    在门口默默站着的顾九,看着将赵版紧紧抱着的张玉堂,再看对面神情偏执的陈莺,忽然明白了他当时对赵版八字的批算:求而不得。
    陈莺状似癫狂,在张玉堂十分不解的眼神中,说出了令张玉堂震惊的往事。
    张玉堂、赵版以及陈莺,三人因父母关系不错,自小便一起长大。赵版太过温和,而张玉堂虽然也斯文,但少年时期,却比赵版开朗许多,存在感也强,这样的人,是比较吸引人目光的。
    随着年岁渐长,自然而然的,陈莺对这样的张玉堂产生了男女间的爱慕之情。陈莺喜欢张玉堂,但是出于女孩子家的矜持,即使她喜欢,她也不好主动对张玉堂表明,只诸多暗示,让张玉堂明白她的心意。
    张玉堂这个人,在陈莺的述说中,用顾九的话来表达,就是个宇宙大直男。他在爱情上的那根线一直没开窍,陈莺对他的感情,他一直毫无所觉。
    陈莺多次暗示,张玉堂都没领悟过来,陈莺心里不免生出些怨怼,而她又在这种情况下,发现除了她,竟还有一人也喜欢上了张玉堂。
    这个人就是赵版。
    女孩子多数时候都是敏感的,自己想起张玉堂是什么样的眼神,陈莺是知道的,虽然赵版已经尽量掩饰,还是让陈莺觉出不对来。
    陈莺是女孩子,虽因家中大人的关系两家经常往来,但平日的时候,陈莺是不好总与张玉堂待在一起的,当她发现这个秘密的时候,她忽然醒悟过来,每天与张玉堂待得最多的人,竟也是赵版。
    有人觊觎自己的心上人,谁都不会觉得开心,更何况还是个男人。
    陈莺很想告诉张玉堂赵版对他的心思,让他对赵版生起厌恶之心,但偏偏每次陈莺与张玉堂在一起,张玉堂三句里有两句不离赵版。就算有时候三人在一起,话也是张玉堂与赵版再说,人更多的时候,两人也始终站在一起。
    这叫陈莺不敢说,害怕自己说了,反而提醒了张玉堂。
    陈莺的感情得不到回应,心上人疑似喜欢别人,让陈莺心里十分不甘。这份不甘,在陈莺看到赵版总在张玉堂注意不到的地方深情凝视对方时,便越来越大,对赵版的怨气也越来越大。
    陈莺挑了个张玉堂不在的时候,找到赵版,揭穿了他对张玉堂的可耻心思。
    两个男人的感情是不容于世的,赵版身上还有张玉堂父母的救济抚养之恩情,这两个原因,让赵版更不敢将自己的感情诉诸于口,拼命地遮掩他对张玉堂的感情。赵版被陈莺道破心思,只能哀求她不要告诉张玉堂。
    之后赵版有意远离张玉堂,但张玉堂却以为自己惹赵版生气了,越发粘人。
    这就造成了一个死循环,张玉堂一找赵版,陈莺便心生怨气,将对张玉堂求而不得的怨气发泄在赵版身上,私下里对赵版诸多恶毒之言,赵版不敢对张玉堂说,只能默默承受。
    久而久之,赵版便渐渐抑郁成疾。
    赵版病了后,张玉堂的生活重心更加地偏向于他,陈莺久等张玉堂不开窍,便用了小手段,将张玉堂下了药,勾得张玉堂与她春风一度。
    张玉堂虽然宇宙直,但很负责,他占了陈莺的身子,即便没有感情,但该负的责任还是要负。尤其是,那一夜之后不久,陈莺就怀了他的孩子。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要在赵版病重的期间举行婚礼的原因,因为再往后推陈莺的肚子就显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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