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沫涂抹着眼泪,情绪不再那样激动,整理了好一会,才幽幽的说:“村长都这样说了,那行,我也就不要这张脸面了,牛法师、姜师傅,此事发生在三年前的夏天。我的大女儿李盘儿大学毕业了,她回了蜂村,但我惊讶的发现,她年纪小小的,竟然,珠胎暗结,有了身孕。”
    钱大姐说到这里,脸色发红。
    显然,在这等偏僻山村中,一个大姑娘还没有嫁人就出了这种事,是极为丢人的。
    怪不得钱沫涂不愿多提此事,想来,就是因这个缘由。
    “我当家的早年修路时意外去了,只剩下我拉扯三个孩子,大女儿李盘儿比较聪慧,读书上很知道上进,我一个寡妇领着三个孩子,省吃俭用砸锅卖铁的,好不容易才将盘儿供完大学,以为这个家就有了支撑,指望着孩子光宗耀祖呢。”
    “我们家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谁读书好就供谁上大学。盘儿下面还有一个弟一个妹,但他们都不是读书的料,所以,他俩早早的就继承了养蜂人手艺。是我们娘仨日夜辛苦劳作,才供出这么个高材生的。”
    “不想,她竟然挺着个大肚子回来了,死活不说肚中孩子他爹是谁,坚持要在家里生下那个孩子。我们真心失望了,没想到,供出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呜呜。”
    钱大姐说到这里,控制不住的哭泣起来。
    我和牛哄对视一眼,我们都摇摇头,觉着钱大姐的命还真是不够好啊。
    没有重男轻女思想本是好事,但供出来的女儿却这个德行,让钱大姐情何以堪?
    蜂村居民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可想而知,风言风语的多厉害?
    哭泣了一小会,钱沫涂止住泪水,哽咽的说:“事已至此,我又能怎么办呢?女儿倔强的要命,坚持要生下小孩,说是一条性命,不能作孽。我尊重女儿的意愿,也就同意了。但没想到……。”
    说着这话,钱沫涂恨恨的盯向李村长。
    李屋树的脸就是一白,眨巴几下眼睛,伸手擦擦冷汗,凝声说:“牛法师,这事也怪我管教无方,我膝下有一男一女,我家那小子从小愚笨,学业上啥也不是,但一直喜欢李盘儿。”
    “盘儿去城里上大学,我儿子却不是那块料,我只能花钱给他弄了个大专读。那年夏天,我儿子也回来了,事儿就坏在那小子的臭嘴上。”
    “他知晓李盘儿怀上了别人的骨肉,嫉妒攻心,没想太多,就出去嚼舌根,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将盘儿描述成,为了挣钱在城里去夜场混的坏女人。”
    “你们也知道,谣言这种东西越抹越黑,坏事传千里了,一来二去的十里八村的都知道这事儿了,屎盆子算是扣到盘儿头上了,她一气之下,就寻了短见。”
    “那对体表篆刻了鱼龙纹路的玉珏,就是在她寻短见的地方发现的。我们捡起来看过,乡亲们去了一小半,很多人亲手翻看过那东西。”
    “急怒交加的钱沫涂却抢走了那玩意儿,直接扔到李盘儿自尽的天坑之中了……。”
    说完这些,李屋树满脸抱歉的看了钱沫涂一眼,但只能换回钱大姐的怒瞪。
    “自己得不到的,宁可毁掉?李村长,你生了个好儿子啊!”牛哄脸色阴沉,言辞犀利的讥讽着。
    李屋树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儿子呢,现在何处?“
    我提出关键的问题。
    李屋树叹息一声,沉重的说:“我家那孩子在这件事上,妒忌心太强了,其实,心地还是有良善部分的,他散布谣言,只是想报复李盘儿,他没有料到盘儿性子那样刚烈,竟然跑到村后山中的天坑处寻了短见。”
    “他追悔莫及,心理受伤太大了,祸事儿发生了没几天,就魔怔了,一会说看见李盘儿的魂儿来索命了,一会说睡觉时被鬼婴压着脸,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这么样折腾了几天,精神就失常了,我只能将其送到城里的第八精神病院去,一直到现在,我儿子还没有好转迹象。”
    李屋树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挺大的老爷们,快要失声痛哭了。
    这件事对李屋树和钱沫涂而言,都是晴天霹雳一般的恐怖祸事,两个原本还算是幸福的家庭,霎间就遭了重创,只能说世事无常。
    我却站了起来,惊声说:“村长,你儿子还在精神病院中?”
    “是啊。”李屋树不解的看向我。
    “坏了,他可能是出事了,因为,他可是李盘儿之死的罪魁祸首,若果蜂村中降头之事和三年前的李盘儿之死有关,那么李盘儿真正的男友,不会放过你儿子的。他连整个蜂村的人都要祸害死,何况是散布谣言的仇敌呢?”
    我这话一出口,李屋树吓的一下子跌到地上,他顾不上其他了,满眼血红的低吼着‘不可以,不行’之类的话,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来,就想要拨通精神病院的电话。
    正在此时,叮铃铃!他的手机响了。
    我斜眼就看到,手机屏幕显示的是‘精神病院’四个字。
    李屋树的眼睛骤然睁大,用力太猛了,眼角撕裂少许,有血流下。但他顾不上了,抬头看了我和牛哄一眼。
    牛哄轻声说:“摁开喇叭。”
    李屋树手颤抖的摁了接听键,然后,摁开了扩音键。
    一道充满焦虑感的女声传来:’请问,是李屋树村长吗?”
    “我就是,是王院长吧,这时间点,你找我有事?”
    李屋树的声音颤的不像话,好不容易问完这话。
    电话那头,王院长停顿了数秒,这才轻声说:“李村长,真是抱歉,你儿子李堡葫,数分钟之前忽然挣脱了医师和保安,爬上楼顶,然后,纵身跃下……。”
    说到这里,王院长声音愈发的低了。
    一股歉意隔空传来,身为资深的精神病院院长,却在工作期间出了这种事,王院长很是自责。
    众所周知,精神病院的保全人员相当厉害、专业,基本上,不可能发生李堡葫这等事,王院长通报此事的语气,也带着不可思议的情绪。
    “我们医院监管不严,对此,有无法推卸的责任,村长尽快赶来吧,领回尸首,我院愿意配合,不管村长提出怎样的理赔条件……。”
    “彭!”
    不等王院长说完这话,手机已经落地,不知道撞坏了哪里,通话声戛然而止。
    “不,不不,堡葫,你不能死,你让我们怎么活啊?”
    李屋树嚎啕大哭。
    我打个眼色,牛哄随手一挥,一重鬼气散开,将哭声隔绝在屋内。
    那边,钱沫涂亲耳听到害死自家女儿的罪魁祸首遭遇横祸了,她并没有如释重负,反而惊吓的向后缩。
    口中嘀咕着:“这是送给盘儿鱼龙玉珏的那个人回来报仇了吗?他如何对蜂村之事知道的这样清楚,了如指掌的,甚至,知道去第八精神病院给李堡葫下降头?”
    是的,屋内人都清楚,这件事不怪精神病院没有管控好,而是,李堡葫被人下降头了,霎间就力大无穷,所以那些保安拦不住他寻死觅活。
    这道理钱大姐懂,李屋树也懂。
    第529章 蹊跷遗书天坑
    事儿说到现在,按着线索来捋,就是因为李盘儿的死所引起来的一系列事件。
    李盘儿心甘情愿为其生孩子的那个男人,是个厉害的降头法师,不知因何等待了三年,他才开始针对蜂村动手?
    吓人的是,这人心狠手辣到极点了,不但要罪魁祸首的李堡葫偿命,甚至迁怒于整个蜂村。
    他将李盘儿和自家未出世孩儿的死亡,全部记账到蜂村人的头上!
    正是这些村民散布的流言蜚语,才导致李盘儿的自尽。
    鱼龙玉珏就是那男子送给李盘儿的定情信物,但那玩意儿,已经被钱大姐扔到天坑之中去了,且李盘儿也是死在劳什子的天坑之中。
    “李村长,节哀顺变。钱大姐,那个天坑是什么样的结构?跳到里面必死吗?有人亲眼看到李盘儿跳下去了吗?”
    我追问了几声。
    钱沫涂听到这话,抬头看看我,哽咽几下后凝声说:“天坑深好几百米,就在后山之中,存在数百年了,应该是陨石砸出来的,关键是,深坑的底部积满了水,人跳下去,必死无疑啊。”
    “倒是没谁亲眼看到盘儿跳下天坑,但在坑边不但发现了鱼龙玉珏,还有盘儿亲笔书写的遗书,她的字迹我非常熟悉,不会错的。”
    “遗书中说了,这对鱼龙玉珏价值连城,是她男人送的,她去了,留下此物,算是为家里留一份遗产,免得我老无所依,算是她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了。但我一气之下,将那东西扔到天坑里去了……。”
    我缓缓落座,摆摆手,认真的说:“按照你的说法,李盘儿是否真的死亡了,还得两说啊。”
    “什么?”
    钱沫涂猛地站起来,不敢相信的看着我。
    李屋树也不哭了,见鬼一般瞅着我们。
    “姜法师,你可不要随便猜测,如果李盘儿没有死,那她为何在天坑旁留下遗书和鱼龙玉珏呢?那些东西,我们村一小半人亲眼见过,错不了的。”
    “甚至,在天坑旁找到很多脚印,看大小就是李盘儿的,最显著的一处脚印,就在石头压着的遗书之前,那是人猛地跳出去后留下的痕迹。”
    “再说,周围找遍了也没有找到李盘儿的踪迹,一个大活人,如何能说没就没?天坑底部都是水,不知多深,也不知通往何处?李盘儿跳下去的话,尸首是找不到的。但你不能说盘儿没有死吧?她要是还活着,三年了,为何不回家来?”
    李屋树连续质疑。
    我深深的看眼村长,这人在如此悲痛的情况下,头脑还能保持着清醒,还是很有两下子的嘛。
    暗中苦笑不已,我能怎么回答?能说自己没有接到任务完成的提示,所以,开始怀疑李盘儿之死的真假了吗?
    要知道,‘十年前的蜂村’这个分线任务,给出的第一条任务就是,找出蜂村变疯村的根本原因。
    先前,钱大姐和屋树村长说的清晰明白。
    按照表面看,蜂村之所以变为疯村,来龙去脉清楚了,就是搞大李盘儿肚子的降头师,三年之后为了女友和未出世孩子的死亡,下降头报仇!
    看,这原因多明朗?
    问题是,我得知这些之后,脑海里静静的,没有收到阴司策划部的提示,说是第一条小任务完成。
    这就说明,我们循着线索推导出来的缘由,并非是真实原因。
    因而,我开始怀疑李盘儿死亡事件的真实度了。
    可惜,这等石锤铁证,没法说于钱大姐他们听,所以,我只能从其他方面论证了。
    “李村长,你说的话很有道理,但我始终觉着,这件事太过蹊跷。”
    “哪里蹊跷了?”
    村长和钱大姐异口同声追问。
    “李盘儿的性格在这件事中转变了多次,你们不觉着奇怪吗?钱大姐,你们家三个孩子,李盘儿作为最出色那个,被你们全力以赴的供养,这才能顺利的大学毕业。”
    “你们家没有重男轻女这很好,但你毅然决然的供大女儿去上学,肯定还有另外的原因,那就是,你最稀罕大女儿。”
    当爹娘的始终说一碗水端平,但那是场面话,不可能百分百端平的,大女儿最让你舒心是不?那她的性格一定是讨你喜欢的。换句话说,就是乖顺聪明、可爱懂事。我说的对是不对?”
    我认真的看向钱大姐。
    钱大姐嘴巴动了几下,到底是没有分辨,点了头。
    “着啊,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样一个聪明懂事又美丽的姑娘,缘何毕业之后回来,就像是突然进入叛逆期呢?你们说啥都不听,我行我素的厉害。这期间,她的表现就是天地不怕,只顺从自身心思。”
    钱大姐和李屋树对视一眼,两人若有所思。
    “好,怀了孩子的女人,性格大变也可以勉强理解,但流言蜚语散开之后,这般一个自私自利、自强自由的人,为何忽然在乎颜面了?”
    “要知道,当初她执意要在家里将没爹的孩子给生下来,就已经做好被人暗地里说三道四的准备了。换言之,心理建设早就搭建好了,也说明李盘儿的心理素质极端强大,根本不怕任何人多说什么,面子之类的,早就不在她考虑范围内了,反而是生下孩子,才是重中之重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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