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看清说话人的样子,那是火上浇油、怒上加怒。
    一名大印。
    确切来说是钱笑手下一名大印。
    这大印王七麟有印象,名字叫做陶蔚然,据说是一名剑客,修为是四品境,实力不俗。
    陶蔚然敢调侃他肯定是有钱笑指使,王七麟一看二楼没人,便火速一挥手:“办他!”
    最前面的飞僵腾空而起又猛的落下,沉一拉开袈裟一步迈出楼梯震颤,武大三从袍子下抽出哭丧棒、沈三扔出本命金钱,马明徐大舒宇等人蜂拥而上。
    陶蔚然面色一变赶忙抽剑,结果剑才出鞘一半被本命金钱撞到了剑柄‘康朗’一声又被推了回去。
    辰微月接着杀到。
    空间狭小,几步距离众人全部杀到,然后陶蔚然就闷哼起来。
    之所以是闷哼而不是惨叫,因为有人捂住了他的嘴巴。
    王七麟看到了,马明干的。
    老兵油子下黑手很有经验。
    二楼大厅闭合的门板纷纷打开,一些大印小印迅速出现嚷嚷道:“呀,王大人你怎么仗势欺人?”
    “都是同僚,王大人这是做什么?”
    “还不住手?你们要打死他吗?”
    看到这些人一出现王七麟就明白了,原来钱笑已经等着自己了,这是设下圈套等他上钩呢。
    但他不在意。
    彪悍的人生不在乎阴谋诡计!
    他抹了眉毛一下,阴沉沉的走上去问道:“这位同僚是哪位大人手下的兄弟?”
    面色惨白如冰雪的铜尉祝渊走出来淡淡的说道:“是本官的,王大人有何指教吗?”
    见他出面王七麟顿时面露悲愤之色:“指教自然不敢,但卑职想请大人为卑职做主!”
    他这一变化让祝渊一愣,问道:“做什么主?本官要给陶大印做主吧?”
    王七麟叫道:“大人明鉴,卑职的兄弟之所以去揍他是有原因的,他刚才说的话大人和诸位同僚应当听见了?”
    祝渊道:“确实听见了,他不过是调侃你一句,这样你便要殴打同僚?”
    王七麟走上去指着额头道:“那大人看到他还做了什么吗?”
    他额头上有一口唾沫。
    祝渊迟疑了:“不是、王铁尉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陶大印的所为?”
    王七麟紧握双拳做压抑悲情姿态,道:“正是,卑职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同僚,他竟然上来便侮辱卑职!”
    有人叫道:“不可能,陶大印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侮辱您?”
    王七麟冷冷的看向他反问道:“那陶大印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让本官去那什么娇丽质找**?”
    “今夜本官来这里,乃是赴歌帅之宴。请恕卑职斗胆,卑职认为即使是祝大人也不敢在歌帅主宴上将卑职驱赶到别家店里吧?”
    “陶大印却敢,为什么?他是不是真吃了熊心豹子胆?”
    沉一说道:“阿弥陀佛,多简单的事,剖开他胸脯子看看不就得了?”
    钱笑麾下不了解他脾气,以为他在吓唬人,说道:“那你有种就剖了他。”
    沉一道:“好,你说的啊,阿弥陀佛,请佛祖睁眼,这桩杀孽不是弟子主导,是有人驱使弟子所为,所以罪孽得让他背。”
    他口中一边说话一边猛然伸手,和尚早就进入御气境,这一伸手如龙吸水,一把腰刀嗖的一声飞到他手中,他反握腰刀冲陶蔚然扫了过去。
    祝渊眼睛一瞪,一道身影风般掠到沉一身后挥手拍向腰刀。
    沉一中途变招扭腰扎马步顺势反撩,刀气肆虐,寒风顿起!
    黑影身上衣服嗤啦一声破碎,露出里面古铜色肌肤。
    身躯干瘪,行走如风。
    这是祝渊所炼的三大行尸之一。
    “好刀法。”祝渊忍不住喝彩一声,“但用来屠戮自己弟兄却是大逆不道、千刀万剐之罪!”
    沉一混不吝:“阿弥陀佛,那你去把驱使我的人剐了就是,佛祖刚才说了,罪不在我,在始作俑者!”
    背着个小棺材的铁尉戴冒愕然问道:“佛祖什么时候说了?”
    沉一肃然道:“就在喷僧抽刀时候,你没听到吗?你若没听到,那你必然没有虔诚礼佛!”
    戴冒仔细打量他,问道:“你的法号可是叫做沉一?”
    沉一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喷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沉一。”
    戴冒恍然点头:“明白了,那你说啥就是啥吧,本官不与你争辩。”
    祝渊喝道:“都别吵闹,王铁尉,你说这唾沫是陶大印吐在你脸上的,可有证据?”
    王七麟挥手扫了一圈:“在门外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这就是证据!”
    徐大等人纷纷点头。
    祝渊冷哼道:“休要胡闹,在门外的都是你的人。”
    王七麟接话道:“不错,祝大人,在门外的都是卑职的手下,然后您这位手下便调侃我并侮辱我。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巧的就在我到来后大厅外只有这么一个人?”
    “可是为什么我一动手,门户大开又出现了一堆人?”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低沉下来,道:“祝大人,我才是你的直属下属!”
    ‘卑职’的称呼被‘我’所取代,‘您’的尊称也换成了‘你’。
    祝渊要是打算跟钱笑一条裤子坑他,那他就撕碎他们裤裆跑去跟武翰林混。
    反正他王七麟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只想庇佑一方百姓即可,这样跟着武氏混比在听天监还要舒服呢。
    祝渊看了看他走去将陶蔚然拉了起来,陶蔚然很委屈,沙哑着嗓音道:“祝大人,您给我……”
    “滚出去。”祝渊帮他整理着官服说道。
    陶蔚然一时反应不过来。
    祝渊柔和的说道:“滚出去,去外面候着,今夜你不要进宴会厅了。”
    舒宇觉得这惩戒太轻,他难忍怒气轻蔑的说道:“直系手下让人侮辱……”
    “小舒子。”徐大拦住他摇头。
    事情只能这么处理。
    明面上是陶蔚然侮辱王七麟,其实大家伙都明白这不是实情。
    钱笑故意找人招惹王七麟,想设局坑他,王七麟反过来坑了他一把。
    这是内讧,所有领导者都不愿意看到的事。
    祝渊只能以强力手腕压下这件事,真正要处理此事的手段得在暗下进行,摆在明面上没法主持公道。
    因为这件事是罗生门,现在双方各有损失,一个被人算计一个被人打了手下,事情成了一团乱麻。
    陶蔚然失魂落魄往下走。
    经过王七麟身边的时候,王七麟轻轻笑道:“你,我吃定了,青龙王也保不住你,我说的!”
    众人回到大厅,气氛沉闷下来。
    临近傍晚勾栏院外的街道上响起吹吹打打的声音,整个府城今夜都是亮堂的,满城挂满花灯。
    王七麟推开窗户往外看,街道上张灯结彩,一队人踩着高跷领着一群大头娃娃往前走,再往后有汉子挑着扁担、扛着杆子,扁担两头挂有花灯,杆子上面花灯更多。
    这是游街灯谜,衙门和大户人家发起,王七麟从中看到了窦大春身影。
    等到窦大春从窗户下走过,王七麟将撑窗子的叉竿扔下去,正好砸在窦大春头上。
    窦大春惊喜的抬头看去,然后惊喜凝滞:“七爷?嘿,我正想找你呢。”
    王七麟无聊才逗他的,听到这话便问道:“还有正事?什么事?”
    窦大春说道:“当初抓向培虎的时候,你不是让我查过他说的话吗?他说之前还有两个人被他算出寿命到头然后他没有杀那两人,他还说他曾经找过二十多人家谈交易来着,忘了吗?”
    王七麟还真是忘记了,因为他把人抓回去后便移交给太霸了。
    向培虎修为很高,按照听天监内规矩,应当由银将来监管,王七麟这样的铁尉没有权限。
    但窦大春一说他便想起来了,问道:“那你查的结果如何?”
    窦大春道:“确实有两个孤寡老人死后被人发现穿有寿衣、枕着寿枕、盖着寿被,根据邻舍们的话,这两个老人生前穷苦,应当没钱筹备这些家当,所以他们也疑惑老人死后怎么还拾掇的挺风光。”
    “我也让手下在城内查了最近两三个月死去的单身人家,确实有不少人家的邻居说对向培虎有印象,还有人家回忆起来之前闻到了一股古怪檀香味。”
    王七麟点点头表示明白:“向培虎没有说谎。”
    窦大春道:“对,没想到这汉子看起来普普通通,竟然修为如此吓人,唉,他老婆死的冤哟。”
    王七麟问道:“怎么冤了?”
    窦大春叹气道:“一个小蟊贼看他家里卖香的生意做的好,猜他家里有钱,于是看他们外出拜佛时偷偷翻墙进去偷钱。哪知向氏出门发现拉下东西,回来拿的时候正巧撞上这蟊贼……”
    后面的不用说了。
    王七麟也叹气:“所以向培虎家里两个纸人,端坐的女纸人是他妻子,跪在地上磕头的是那蟊贼?”
    窦大春道:“不错,真是时也命也。”
    等候游街的衙役冲他们摆手,见此王七麟推了他一把道:“行了,你们走吧。”
    他本想跳回二楼窗户内,结果偶然扭头看到了李长歌、太霸、钱笑等人说说笑笑走来。
    站在门口的陶蔚然见之大喜,他正好迎上去,有人从后面一把摁住了他肩膀。
    他下意识回头,看到王七麟阴沉沉的笑脸。
    陶蔚然一时心里惶恐。
    李长歌看到王七麟后冲他点头,道:“王大人怎么在门外等着?大冷的天,何不上楼去喝一杯热酒?”
    钱笑看陶蔚然与王七麟站在一起本能的感觉不对劲,但太霸和李长歌都在这里他没机会与手下搭腔,只好谨慎的看了王七麟一眼率先进入花前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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