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麟不信的话。
    因为招待寺中多是高官,大家伙都深谙祸从口出的道理,一个个嘴巴闭合的很严实,不会互相去八卦某官员的消息。
    即使大家要八卦也轮不到八卦他,铜尉在招待寺里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李瑁调查过自己,他立马明白这点。
    这时候有士子将他拉走,感兴趣的说道:“王大人我听说过你的威名,我们至圣先师虽然留下过‘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言,但《中庸》亦有言,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而我对鬼神做过五之接触,发现世间确实有鬼神,是么?”
    王七麟点头道:“是的。”
    这人很高兴,笑道:“太好了,我与同窗好友们诉说此事,他们毫无兴趣,有的甚至对此将信将疑,因为他们在长安城内生活多年却从未碰到过妖魔鬼怪。”
    王七麟暗道这也正常,什么妖魔鬼怪敢来京城作祟?寻常百姓接触到它们也是少见,何况被家族保护在温室里的娇花们?
    他应和了青年几句,青年自我介绍道:“我叫庄梦蝶,因为我娘生我的时候,我爹真的梦见了蝴蝶,然后他对我一直持有一种很玄奇的态度。”
    “他觉得我是个假的,是他的假儿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七麟几乎能看到庄梦蝶的额头上出现了几道黑线。
    这个名字取得确实有意思,能给孩子取出这名字的爹也很有意思。
    他很想笑,但笑不出来。
    朝廷高官之中姓庄的只有一个,御史大夫庄非子,这是能监察百官、掣肘丞相的高官。
    庄梦蝶倒是很好说话,兴致勃勃的与他说道:“王大人,你在听天监一定见识过许多有趣的诡案,能不能与我诉说一两件?”
    “将王大人查出前并郡代郡守刘博篡改贵人命途、搅乱平阳府学政的案子说说吧。”又有青年笑吟吟的说道。
    旁边一位正在举着银酒壶自斟自饮的青年阴翳的抬起头看向他们。
    庄梦蝶将说话的青年推走,喊道:“于二,阿满上次酒宴欠你五杯酒,我记得清清楚楚,今日你不让他还上这酒债吗?”
    青年顿时落荒而逃。
    庄梦蝶摇摇头走来,说道:“王大人我们继续说我们的,你给我讲一两件诡案吧。”
    王七麟猜自斟自饮的青年与刘博有关,而青年阿满与这人应当有些龌龊,方才阿满是想借自己之手来挑衅对手。
    幸好庄梦蝶及时岔开话题将阿满给赶走了,否则他还挺为难。
    他感激庄梦蝶帮忙,于是想了想后,他将自己入职听天监后遇到的第一个案子讲了出来。
    那案子让他记忆尤深,他误会了食气鬼、被合半颅给欺骗了,案情有发展、有转折,做故事来讲述的效果最好。
    果然,庄梦蝶被他这故事给吸引,听的津津有味。
    听完后他击掌说道:“王大人加入听天监碰到的第一个案子就如此古怪玄奇,这想必是天意,老天爷用一件奇案来给你打开在听天监的路。”
    王七麟问道:“庄先生似乎也经历过一起古怪事?”
    庄梦蝶叹了口气,眉头顿时皱巴起来:“唉,确实是一起古怪事,一直到现在这件事还没有解决呢。”
    他细细讲解道:“你知道的,我们这些人少时都有伴读,这些伴读有的是书童,有的则是才思敏捷的小秀才,我的伴读便是后者,是我父亲从霸邑请来的一名小秀才,名叫陶蝉。”
    “陶蝉家里世代行商,而且做的是笔墨纸砚的生意,可是却一直没有出过有功名的读书人,但陶蝉很有天赋,他在十二岁便考中了秀才。”
    王七麟暗地里咧咧嘴,这京城果然是人杰地灵。
    庄梦蝶继续说道:“可是有意思的是,陶蝉的功名也只到了秀才,他是个很有才气的人,却对考取功名并无兴趣,本来在他父亲强制下他想要继续考取功名来着,可是大约六年前,他的父亲在经商途中感染恶疾不治身亡,他便回去继承了祖业生意。”
    “你想必已经知道,陶蝉现在是一名文斋之主,整日与笔墨纸砚和典藏古籍打交道,既能看书又不必强制性的去考取功名,还娶了一房娇妻,过的当真是神仙日子。”
    “可是就在元宵节那天,陶蝉忽然昏睡不起,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唉,总之就是无法醒来。郎中们说他是得了昏睡症,陶氏找来的江湖异人则说他是丢失了魂魄所以沉睡不醒,还有来自南荒之地的高人说他被人修成了木僵,总之用尽一切办法,这陶蝉也没有醒来。”
    王七麟说道:“你希望我能有办法唤醒他?”
    庄梦蝶高兴的点头:“是的,相比那些沽名钓誉之辈,你才是正经的高人,我想你或许有办法能救他。”
    王七麟苦笑道:“庄先生高看我了,民间能人异士甚多,敢来京城的能人异士更是货真价实,他们若是对你那旧交老友的情况束手无策,我未必能帮上忙。”
    庄梦蝶露出失望神色。
    王七麟又说道:“但我愿意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若是老天爷庇佑他,或许我能帮上点忙。”
    庄梦蝶重新高兴起来,他性情就像一个孩子,高兴的拍手笑道:“太好了,你是有真本事的人,只要你愿意去,老陶就有救啦。”
    晚宴没有什么节目,只有一群舞姬隔三差五的上来跳个舞,其他时候二代们就在一起喝酒谈天。
    王七麟没想到自己还挺受欢迎,前前后后几乎所有人都过来与他聊了一会,看得出来这些人对妖魔鬼怪和诡案还是很感兴趣的,他们尤其感兴趣的是狐女魔女和妖女之流。
    提到魔女的时候,一名叫木沙的青年悄悄笑道:“你们知道吗?南海有一座岛屿叫做孤舟岛,以前是一伙海贼盘踞,前两年海贼被一群江湖人剿除,江湖人占据了那座岛屿并建了城,说是叫做海外城,不过也有人自称为法外城……”
    一名出身公门世家的学子挺身而起,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之内皆为王法,这伙人自己建城还自称为法外城,这真是岂有此理!”
    慷慨激昂一番,这学子看向刘稳道:“阿固,令尊桓王大人镇守西南,手握雄兵,麾下猛士如云,为何不去剿灭这法外城的贼人?”
    正在喝酒的刘稳愣住了,他眨了眨桃花眼说道:“是呀,我爹为什么不去剿灭他们?是不是因为隔着太远?”
    “多远?”学子问道。
    刘稳一本正经的算道:“从我们滇郡到南海,差不多是两千里。”
    这学子愕然:“啊?这么远?不都是南方吗?”
    郎云从无奈的说道:“俊哥儿,东南和西南都是南?老虎和壁虎都是虎?牯牛和天牛都是牛吗?”
    其他人终于忍不住,开始哈哈大笑。
    学子知道自己闹了笑话,只好悻悻的坐下,嘴里嘟囔着‘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之类的话。
    木沙也在笑,笑完后他说道:“法外城里面没有衙门但是有森严的规矩,这个规矩就是谁的拳头硬谁的话就好使。”
    “现在有个神秘帮派崛起很快,叫做海天阁,他们阁主自称狂圣,阁中设有金童玉女,其中那玉女样貌如仙子、手段如蛇蝎,所以人们私底下都叫她魔女。”
    刘稳感兴趣的点点头说道:“不错,确实有这回事,我游学去过南荒,南荒之南有大海,海水清澈的让人难以置信,那孤舟岛便位于那片海上,上面人很多发展很快,已经如同小国了。”
    “他们从哪里得到的发展资源?”郎云从好奇的问道。
    刘稳简单的说道:“海上劫掠。”
    “朝廷没有管吗?”
    “海外城拥有许多舰船,要对付他们需要水师,可是南方的水师都在对付扶桑来的浪人倭寇,所以一时分身乏术。”
    “啊,海上又闹倭寇了?这些人很坏,手段残忍,毫无人性,每次登陆我九州都会留下许多血债。”一个家世在南方的学子忧心忡忡的叹气,“扶桑又闹灾荒了吗?”
    刘稳摇头道:“不,是中原武学宗师孙禅师东渡扶桑,他去了之后教化百姓、对付岛上的传统霸道势力,将这些人赶出了扶桑,逼的他们四处侵袭。”
    第464章 正是在下
    王七麟被邀请来参加这场二代聚会的时候,还以为能大开眼界。
    比如看到绝世美女,比如能见识到稀世珍宝,比如能享受到独特服务。
    其实压根没有。
    皇帝也只是用金锄头!
    这些高官巨富们的后人聚集在一起真就是给刘稳接风洗尘,简简单单的喝酒聊天,菜肴倒是精致稀罕,可王七麟没兴趣;酒水则是差劲,比起绥绥给他的酒,这里酒水寡淡而无香,他喝了两口没兴趣了。
    本来他就不喜欢喝酒,女人不会喜欢好酒酗酒的男人。
    晚宴上顶多有个舞乐表演,出场的舞姬倒是姿态妖娆、身段窈窕,但跟他没关系……
    他总不能拖一个回去吧?舞姬们倒是乐意傍上他这棵大树,他不乐意。
    士子们一晚上喝酒畅聊,围绕着诗词歌赋、家国大事聊的慷慨激昂,他们时而开心时而忧心,王七麟在这方面基本上插不上嘴。
    再就是刘稳将他游学天下时候的见闻告诉众人,他说他在十万大山中见过能化作熊罴猛虎和大鹰的异族,也在东海之上登陆了上古大鳌背负的岛屿……
    他曾经在西域之西见过沙海中巨兽浮沉,也在塞外大雪山上见到了浑身黑毛的大脚雪人……
    王七麟第一次知道,九州之外的世界与他所知的中原是不一样的,中原有儒家诸圣教化、有天子龙气庇护,异兽异族很少会出现,而九州外的广袤地域中还有许多只存在于书本和人们口口相传中的小世界。
    很奇妙,很险恶。
    王七麟听的都惊奇,其他士子自然更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世界,好几个面色稚嫩的士子叹息道:“我还以为这些都是闲人杜撰出来的东西,原来真的存在。”
    “我今年也要外出游学,我也要去东海看大鳌、西域看沙海!”
    士子们来了兴趣,刘稳摆手道:“诸位量力而行,我只挑好的说,没有说坏的,另外我再告诉你们一件事,此次游学,我身边不离卫一共死掉了二十四位!”
    众人纷纷色变。
    王七麟也惊呆了,你他娘这是去游学还是去上坟?
    晚宴一直持续到子时将尽,这时候士子们才醉醺醺的散去。
    有妩媚动人的舞姬上来搀扶他们,年轻的书生们表现的很君子,没有人对舞姬动手动脚,从这点来看王七麟挺佩服长安城的世家大族,他们将晚辈培养的都很出色。
    此时时间已经进入三月初,但午夜时分的风依然很冷。
    王七麟被风一吹更加清醒,他下意识的便警惕起来,防备有人趁夜刺杀。
    看到他东张西望的样子,郎云从笑着揽住他肩膀说道:“王大人是在提防异常?”
    王七麟道:“不错,这里除了我一条贱命,你们诸位可都是……”
    “王大人此言差矣,”郎云从打断他的话,“你现在乃是朝廷命官,而且是听天监栋梁,可不是我们几个学生士子能比拟的,所以若有刺杀,倒是应当先保护好大人您。”
    “不过这点不必担心,整个国子监如今绝没有外人能进来,因为他们若要进来那得先通知门房,让门房入内通报,得到批准他们才能进门。”
    王七麟愣了愣,喃喃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郎云从笑道:“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好了,王大人不必担心,再说这是京城,哪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京城作乱?”
    王七麟点点头往外走去,庄梦蝶从后面要喊他,他走的很快,庄梦蝶无奈,只好对护卫说道:“备马,追上王大人,本公子有事要问他。”
    京城就是京城,即使已经进入午夜,可是街头依然常见行人。
    这点上原府可比不了,哪怕在大年夜里上原府的百姓要出门拜年都没有这么热闹。
    王七麟走的很快,一口气回到招待寺前去敲开了门。
    给他开门的是他刚来时候那门房,王七麟随口问他道:“经常与我在一起的徐大人,他今夜回来了吗?”
    门房嘿嘿笑道:“回禀王大人,徐大人最近都是到了早晨才会和丰指北大人一起回来,今夜也不例外。”
    王七麟骂了他一句耂渋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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