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肖韩氏面色黯然:“让奴家感到遗憾的是,他或许最终也未能再见到他妻女的亡魂。”
    王七麟想想滞惗中韩官人的表现,便默默的点了点头。
    谢蛤蟆摇摇头,众人收起了敌意。
    大雨持续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停歇。
    王七麟熄灭蜃脂烛,拖着个木头箱子走上山路。
    这是个小箱子,底下有两根木棍衔接起了四个木头小轮子,所以可以拉着滚动。
    肖韩氏也带上了昨夜做出的那两个嫁妆箱。
    韩官人很爱他的妻子,也很疼爱女儿,他为了能再见到妻子,最终丢掉了性命。
    可是在他人生尽头,他终究放不下这个女儿,最终留下了一段迫切要回到家乡给女儿做好嫁妆箱亲手送她出嫁的执念。
    如今执念完成,他算是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了。
    肖韩氏临走之前再度祭奠了他。
    祭奠之后,她有些意气消沉、情绪低落,可是看到王七麟拖着的小行李箱后忍不住露出了新奇表情:“王大人这是什么箱子?”
    王七麟笑道:“给我外甥准备的小拖杆箱,哄着他玩的小东西。”
    八喵坐在了箱子上,于是当王七麟拖动箱子走的时候,它便跟在上面搭了个顺风车一样。
    肖韩氏仔细打量这箱子,若有所思的说道:“仅仅是箱子一端加上两条横梁再配上小轮子,这箱子拖拉起来便省力许多——真是天才想法!王大人真是天才!”
    王七麟摆手道:“我是什么天才?这也是跟人学的。”
    肖韩氏只当他在谦虚,便抿嘴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们骑上青凫一溜烟的功夫便到了锦官城。
    山里头刚经历了倾盆大雨,一路走来他们见到许多水洼和小池塘,可是临近城池的时候变了。
    路面干燥,草木枯黄。
    这场大雷雨像是故意避开了锦官城。
    王七麟看了眼胖四五,胖四五赶紧低下头当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他们到了城门的时候被人截下了,丁三急匆匆的走上来惶恐说道:“王大人,小人昨夜又梦见那个女鬼了,这次她还是来请小人去参加喜宴,可是这次带她来请小人的是——”
    “海哥方海!”
    说出这个名字,他顿时跪倒在地。
    王七麟眉头立马皱了起来,他提起丁三道:“跟本官去听天监驿所。”
    驿所里头有些纷乱,不断有人抱着卷宗急匆匆进来又急匆匆出现,不断有人提起南诏、五诏、陛下这次词语。
    使团遇袭惨案,已经压到了锦官城衙门和听天监驿所的头上!
    看到王七麟等人出现,驿所上下急忙见礼。
    唐锡也闻讯而出,行礼道:“卑职见过王大人,王大人吃过早饭了吗?”
    “方海呢?”王七麟问道。
    唐锡一怔,反问道:“呃,谁?”
    王七麟换了个人,喝道:“赵不离呢?出来!”
    昨天早上打过照面的赵不离急匆匆跑出来,道:“卑职赵不离见过……”
    “本官让你带回来好好看守的方海呢!”王七麟咬牙问道。
    赵不离说道:“卑职将他送入小牢去看守了。”
    前边不远处一个削瘦汉子额头猛然沁出了汗珠子,他硬着头皮说道:“回禀王大人,方海、方海今天清晨死在了小牢!”
    赵不离身躯一震:“什么?”
    唐锡悲怆的闭上眼睛。
    妓子接客来月红,屋漏偏逢连夜雨!
    本来他手头上就是大案频发,结果地头上又死了个观风卫盯着的人!
    他一时心如死灰,感觉自己的仕途到头了。
    王七麟喝道:“怎么会这样?本官不是让你们老老实实盯着他的吗?不是与你们说过他的处境很危险吗?”
    赵不离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王七麟又怒视那削瘦汉子喝道:“还有,你说他今日清晨死在了牢里?混账!怕是你今天清晨才发现他死了的事吧?”
    瘦削汉子惶恐叫道:“卑职该死、卑职失职,请王大人责罚,还请王大人责罚!”
    王七麟看向唐锡,重重一甩袖子。
    唐锡知道自己要表态了,他阴沉着脸说道:“来呀,将涉案人全给本官拿下,先收起他们的印!”
    一个大印上去将赵不离等人给挨个拿下。
    这时候唐锡脸色稍缓,又对王七麟说道:“王大人,此事是他们失职了,不过卑职也有责任,昨夜卑职本来应当亲自镇守在驿所,但是却随您去了山里头,并且遭遇大雨,耽误了回程……”
    “你是想说,本官也有责任,是吧?”王七麟冷冰冰的说道。
    唐锡说道:“卑职不敢。”
    王七麟说道:“堂堂锦官城,这可是西南重镇、国之大城,结果堂堂听天监驿所的小牢被鬼祟进出自如,害死人命比杀鸡屠狗还要轻松!”
    听到这里,唐锡额头也沁出汗珠。
    他急忙拱手说道:“还请王大人海涵,此事不应当发生,本驿所供有狱神……”
    “不应当发生,那它是发生了没有?”王七麟懒得听他解释。
    锦官城可是一座大城,唐锡也是唐门中出类拔萃的弟子,他还以为这里的驿所肯定是固若金汤,拦住一个复仇女鬼还不容易?
    没想到名满九洲的唐门一样拉稀摆带了!
    唐锡叹了口气,道:“若是寻常鬼祟,一定能拦住!若是拦不住,那说明此鬼甚凶!”
    一行人去往驿所里的小牢。
    狱神完好无缺。
    方海却死在了一张木床的杂草堆里。
    但让王七麟感到古怪的是,这人并不像牛八刀一样是以跪在地上的姿势而死,手里也没有喝交杯酒所需的小酒杯。
    最古怪的是他表情,牛八刀死的时候面含微笑、状若幸福。
    方海的表情不一样,他是皱着眉头而死,但嘴角却往上挑起。
    这样若是遮住他的眼睛,他像是在微笑,可要是看脸上整体表情就成了又是忧心忡忡又是想要微笑。
    演技派。
    总之方海死了。
    丁三惊恐的抓住王七麟手臂问道:“王大人,是是是不是下一个轮到我了?今晚就轮到小人了是不是?她要害死我是不是?”
    说着他哭了起来:“可是小人冤枉,小人真的冤呀,小人没有干过什么卖尸首的事,小人顶多是吃过人家霸王餐,却也不是小人强行要吃,是他们强行不收小人的钱,那些掌柜的说的很明白,他们就想让小人给……”
    “行了你先别怕。”王七麟安慰他,“别说了,你最近跟着本官,有本官在,即使是厉鬼来了,本官也能护住你!”
    丁三急忙跪下磕头道谢,王七麟将他拖了起来,他又开始哭哭啼啼的嘀咕:“小人没有干过那样丧良心的事,谁知道它们两个会用人家姑娘的尸首去赚钱?小人知道的话也不敢干呀!”
    听着他的话,王七麟心里一动:“这尸首肯定有问题了,嗯,唐大人,查一下牛八刀和方海平日里都跟什么人勾结在一起,他们在做倒卖盗卖尸首结冥亲的恶事,必须严惩!”
    一直低头跟随在他们身后的赵不离急忙走出来说道:“回禀王大人,此事卑职清楚,卑职昨日将他带回后立马审了他,查出了他的同伙身份!”
    王七麟眼睛一亮,道:“好,赵大人立下一功。”
    赵不离知道自己的前程峰回路转了,急忙说道:“不敢当、不敢当,都是咱们听天监诸位大人规矩立得好,卑职是按照规矩来做事的。”
    与牛八刀两人一起作恶的是一伙胆大泼皮,领头的叫金阿三,他们平日里活跃在城外山里头的乡村之地,但偶尔也会进城赌博和逛窑子,在城内有相熟的人。
    赵不离立马去抓人,当天便抓到了人。
    泼皮们很会装傻,金阿三是个疤瘌头的无赖子,被带进驿所后便跪地磕头嚎叫:“小人是冤枉的,这是冤枉呀,小人已经改邪归正,小人现在什么违法乱纪的事都不敢干!”
    其他泼皮跟着磕头,脑门在石砖地面上乱撞,发出砰砰砰的响声。
    鲜血很快便沁红了砖头。
    泼皮们本事不大,但狠劲十足,这也是他们横行乡里的本钱。
    徐大对付这种人最有经验了,他剔着牙说道:“别指望啦,牛八刀和方海都死了,老婆孩子也死了。你们这些人,嘿嘿,现在可真是寡妇死儿子,一点指望也没啦!”
    泼皮们所能依仗的无非两点,一是胡搅蛮缠二是靠保护伞来捞人。
    牛八刀和方海便是他们的保护伞,听说两人死了,泼皮们便有些麻爪。
    王七麟挥挥手,牛八刀和方海尸首都被抬了上来。
    两句尸首都被阴气镇住了,天气炎热但没有腐烂,还栩栩如生的。
    徐大蹲在金阿三跟前说道:“他们的爹娘和老婆孩子也死了,死的更惨,尸首就不给你们看了,总之,这两家子被灭门了,根据我们听天监调查呢,他们两家子都是被一个鬼新娘害死的。”
    “当然,你们不用怕,对吧?该吃吃该喝喝,遇事别往心里搁,活着吃香的喝辣的,死了吃香火喝蜡油,嗯,都是吃香喝蜡,应该区别不大,是吧?”
    “不过,”他话锋一转,“不知道你们老婆孩子能不能像你们一样坦然,你们平日里吃香喝辣玩女人爽歪歪,你们老婆孩子未必能像你们一样享受,这样死了怕是有怨气呀。”
    泼皮们混迹乡里,绝不会毫无挂念。
    能真正撇家舍业的泼皮都来城里混了,城里头吃喝玩乐的地方怎么着也比乡下多。
    所以愿意留在乡下的泼皮,多少的跟家里头都还有些瓜葛。
    徐大清楚这点,知道这是他们的肾反射区,这会便逮着这肾反射区咔咔咔一顿怼。
    众多泼皮,终于有人露出慌张之色。
    徐大继续说道:“你们敢去动人家尸首,这是剥皮分尸的重罪!”
    “大爷知道,都清楚你们心里琢磨什么,是不是等到被下入大牢,你们就自尽,自己给自己一个痛快?”
    徐大诡异一笑:“你们一般怎么自尽?自刎吗?那大爷得提醒你们一句,这自刎必须要下手狠,气管子和这大血管子要一起齐断,这样才能死个痛快。”
    “我以前有个朋友,他自刎的时候感觉疼下手软了点,结果气管子割断了这脖子上的大血管子没断,结果他一时半会死不了,就是慢慢给憋死的,嘿哟,这是真惨,屎尿都憋出来了,人还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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