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听天监的,白天就来了,好像查红梳那档子事。”
    “听天监?那红梳真是让廖玉春化作的怨鬼给害死的?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廖玉春回来是因为死的冤,要把红梳给带走!”
    “都闭嘴吧!他们是来老刘头这屋子里找东西,说老刘头这个人有问题,他是逃犯,带着一些东西逃进咱们村的,大人们是要找他藏起来的东西!”
    “老刘头?他是朝廷钦犯?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他来咱们村是不怀好意,我就说他肯定有问题!”
    看到沈三拔刀,村里的汉子们害怕了。
    杨山对他们连连督促,他们回家拿了婆娘的衣服给老娘穿。
    有些山里媳妇泼辣,跟着自家男人一路走一路骂,阴阳怪气满嘴的老不死。
    衣服被带进去,但老汉们还是不肯让开。
    另一个老人胆怯的说道:“我们里头脏,又脏又臭,怕污了大人的眼睛、污了大人的身上……”
    王七麟冲他们厉声道:“尔等不要废话,赶紧让开,带上你们老婆出来,再堵门挡路者,我家徐大人就要把你们当刁民论处!”
    杨山赶紧上去低声劝说老人们。
    老人奇怪的看向他,杨山又低声劝说起来,然后一个老人愣愣的问道:“那、那大人能不能让我们把行礼都搬出来?我们、我们不住这里了,我们把东西都搬走。”
    王七麟不耐的说道:“行行行,你们赶紧搬,别耽误事!”
    六个老人收拾了破烂被褥、破烂锅碗瓢盆出门,他们是三对老夫妻,老头子搬着破烂行礼,老婆子则小心翼翼的背着个破包袱。
    三个老婆子,三个包袱。
    沉甸甸的包袱。
    一条狗突然窜出来,一个老太婆吓一跳,往后倒退却没站稳,人倒是扶着墙没摔倒,可挎在肩膀上的包袱却被甩到了地上。
    “叮当!当当当!”
    清脆的金属碰撞石头的声音顿时响起。
    包袱实在太破旧,里头的东西落地蹦跳,一下子将包袱给撕碎了。
    一个个银锭散落在地!
    雪白的月光散落下来,银锭发出比月光更洁白的光辉……
    “嘶嘶!”“啧啧!”倒吸凉气的声音和吧嗒嘴的声音交杂响起。
    嘈杂的人群出现了短暂的静默。
    一干官员们也安静下来。
    大家的眼睛都在银锭上。
    老妇人反应很快,站稳后赶紧手忙脚乱的蹲下将银锭给收了起来。
    老汉慌张的上去用破烂被褥挡住包袱,慌张的叫:“你这贼婆娘,你咋、咋啷个手脚这么毛手毛脚!你咋毛手毛脚!”
    另外两个老妇人赶紧将挎在肩膀后的包袱转过来抱在胸膛上。
    她们枯瘦的手臂上肌肉紧紧的绷着,能看出她们怀里的包袱很沉重。
    所以里面包的是什么,村里人心里头都明白:
    银锭!
    好些银锭!
    王七麟赶紧使了个眼色,徐大、徐小大等人如狼似虎的去抓老妇人们。
    杨山这一刻展现出了村里话事人的勇敢,他快步上去张开双臂拦住徐大等人叫道:“慢着!大人们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沈三肥头大耳,很好的演绎了贪官形象。
    他激动的声音颤抖、两腮的肥肉也颤抖:“滚一边去!刘老头是朝廷钦犯,他是江洋大盗!他们一伙人当时偷了一户财主家的银库,盗走了里面的银锭……”
    “这不可能!”杨山义正言辞的说道,“大人们一定是消息有误,这些银锭可不是刘老头留下的,刘老头确实带着一些钱来的,但是被他亲戚给偷走了,他亲戚偷了他的钱跑了,对不对?诸位乡亲对不对?”
    围观的村里人早就看官吏们不爽了,见杨山带头喝问,便纷纷叫喊起来:“对!”
    “刘老头带来的钱被他弟弟家人给偷走了,这事我们全村都知道!”
    “这些人不是刘老头的,是我爹的、就是我爹娘的!”
    “爹娘你们别怕,我我我、儿子在这里,儿子绝不会让你们被狗官给欺负了!”
    百姓们情绪如锅里的滚油,人声鼎沸、沸反盈天!
    沈三握着腰刀想要发火,谢蛤蟆拉住他叫道:“无量天尊,大人,算了、算了!咱们来的晚了,算了!”
    王七麟上来劝说:“对,大人咱们不能在这里对老百姓动手,衙门那边一直盯着咱们听天监呢,咱们不能对百姓动手,否则就是青龙王也保不住咱们了!”
    八喵也站起来抱住他的腿往后拖:算了算了,给喵爷个面子。
    沈三生无可恋的收回刀。
    老子它娘真成贪官污吏了!
    村民们可不知道他这司马脸的真相,他们以为沈三是因为不能贪污而不开心。
    于是有人暗地里骂开了:“狗官!”“肯定狗官,你看他猪头大耳的样子!”
    好几个汉子妇女窜出来去抢着搀扶六个老人:“爹、爹,你慢着点,儿子带你回家。”
    “娘你有没有摔疼?可是心疼死儿媳我了,儿媳带你回家,给你吃煮鸡蛋压压惊。”
    “娘你去我家,儿让你二儿媳给你做鸡蛋羹,儿知道你最爱吃鸡蛋羹!”
    徐大做不甘心的样子,嚷嚷道:“姓杨的,你说这钱不是刘老头留下的,那他们从哪里会得到这么些银锭子?分明这就是刘老头偷的银锭埋在了这屋子里,让他们三家子给翻出来了!”
    杨山沉稳的说道:“大人此言差矣,这钱分明是这三户人家祖上积攒到现在的家产!”
    “诸位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连山峒有个传统,家家户户很节俭,很过日子,我们祖祖辈辈把钱攒下来传给子孙后代,一代代的积攒下来,所以才有这么些钱。”
    徐大不悦的说道:“那这钱就是他们祖祖辈辈攒下来的?”
    一个汉子激动的说道:“对,是我们祖祖辈辈攒的,以后要、要传给我们当儿孙的,我们儿孙再攒下来,这是我们连山峒的传统,是不是大哥二哥?”
    另外两个汉子对视一眼,纷纷点头:“对对,正是这样!”
    还有人急匆匆的跑来:“爹娘,你们有钱了?”
    旁边的汉子赶忙摁住他将推进人群里然后快速的低语起来。
    徐大羞恼:“你们这分明是胡说!当本官是傻子耍呢?他们老头老太若是身上有这么些钱,为什么子孙不愿意养他们?让他们住这里?”
    一个老头说道:“我儿子们不是不愿意养我老两口,是、是他们呀,争着养,弟兄们争的都要打起来,我们老两口只好出来住,不能让孩子伤了和气!”
    “对,我们几家子都是这样。”旁边有大汉接话,然后他又对搀扶的老妇人亲热的说道,“娘,既然大人怀疑儿子的孝心,那咱不住这里了,去儿子家里住。”
    他顺手接过老妇人怀里的包袱,触手死沉,他偷偷拉开一个角,月光照下便是银光。
    心里踏实了!
    其他汉子妇女上来与他争抢:“去我家住!”
    “老三就你不孝、不消停,你夫妻老打架,爹娘去了住不开心,去我家住!”
    “爹娘最疼他们大孙子,去我家!”
    先前说话的老汉沉声道:“大人您看,孩子们很孝顺,我们两口子出来住就是不想让他们为了养我们而打架!”
    徐大恼怒道:“他们分明是为了争夺你这些银钱而打架,你当本官是傻的吗?你当本官不懂?你当本官好糊弄?”
    杨山站出来说道:“大人此言差矣!小老儿刚才已经说过了,这钱乃是他们家的传家宝,是一代代攒到现在的,只有老的过世才能传给小的!”
    一行人纷纷点头:“就是。”“这是传统!”
    杨山笑吟吟的继续说道:“如果大人不信,那可以这样,让他们发誓!发毒誓!”
    徐大看向王七麟等人,众人点点头。
    他教导三户老人说道:“大人们不信咱们村的传统,那你们发个毒誓,这样发誓——”
    “这些财宝都是省吃俭用攒下的,我们这辈子只会保存它们绝不会花,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花,会继续攒着,然后我们老两口死了后再传给孩子!”
    “若是有违此誓,那在世时被厉鬼缠身,余生不得安宁。死后与祖先一样都留在地狱受苦受难,生生世世不能投胎!孩子终生为疾所扰,死后不得安葬,如有后人那男子代代为奴,女子世世为娼!”
    这誓言可是毒辣,从活人到死人全给咒上了,而且还把先祖后代都给绑在了一起!
    围观的百姓纷纷咋舌,六个老人则浑然不在意,绊绊磕磕的发了毒誓。
    杨山又对他们的后人说道:“为了让大人相信咱们的话,你们也发誓!”
    “我们是真心想要照顾爹娘,绝不图祖宗留下的财宝,爹娘在世,我们不会触碰这些财宝,只有爹娘死了,我们才会按照传统去分财宝!而且我们会真心实意的奉养爹娘,绝不会为了这些财宝害死爹娘,一定会给他们好好的养老送终!”
    “同样,我们若是有讳此誓,那在世时被厉鬼缠身,余生不得安宁。死后在地狱受苦受难,生生世世不能投胎!孩子终生为疾所扰,死后不得安葬,如有后人那男子代代为奴,女子世世为娼!”
    汉子们分析了一下誓言,他们都不傻,所以都能找到这誓言中的漏洞:誓言虽然狠毒无比,但并没有说他们得到财宝后不能花!
    只要我们给爹娘正常送终,那我们就能变成大财主!
    反应过来的汉子和妇女赶紧立誓。
    誓言落下,山里突然狂风大起!
    林中老猿啼鸣!
    全村猫狗狂吠!
    更有鬼灵从人群之中窜出来,化作烟尘飞向九霄!
    村里人哪见过这阵仗?他们被吓坏了。
    发誓的这三大家子人更是惶恐,六个老人纷纷跪地磕头,他们的儿子儿媳们赶紧跟着下跪。
    杨山沉稳的说道:“诸位莫要害怕,这是老天爷听到了他们立下的毒誓让妖鬼来监视这誓言,只要他们不破誓便不会有事!”
    “绝不敢破誓!”老人们叫道。
    后人们看看他们怀里沉甸甸的包袱后咬紧牙关:“我们也绝不敢破誓!”
    杨山说道:“那行了,你们各自接了老人回家吧,大家伙都回家吧,剩下的交给本族老来负责便可,由本族老来招呼大人们。”
    看着他以有力而圆滑的手段掌控全局,围观的百姓心服口服。
    他们三三两两离开,一边走一边谈论晚上这件事,除了羡慕三家人得到了白银,其他的就是在赞叹杨山:
    “咱们族老是真牛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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