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麟冲他意味深长的一笑:“段将军,今晚的宴席确实不得安生了。”
    段成武是聪明人,看着他的笑容便皱起了眉头:“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七麟下午时候已经跟武翰林沟通过了,他相信武翰林肯定不会投靠蒙元,所以不管段成武这边有没有被蒙元收买,他都能掌控住太平关。
    于是他将实情告知段成武,要求他请女将军带亲卫队来参加晚宴。
    纵然段成武城府深沉,可是听过王七麟的分析后还是呆住了。
    但他算反应快的,等王七麟话音落下他便问道:“殿下恐怕确实不是殿下,而是听天监的王大人。”
    王七麟答非所问:“本世子有陛下御赐的宝剑,如朕亲临、可上斩皇亲下斩黎民的御赐宝剑!”
    段成武黯然的坐在了一张椅子上。
    对于他这个反应,王七麟很是诧异。
    他以为段成武会质疑自己的推断,他以为段成武会难以置信这一切,他以为段成武会敌视自己。
    然而并没有。
    预料中的狂风暴雨式反应都没有。
    他只是沉默而专注的盯着桌子上一盏茶仔细的看,茶杯中的草叶在沸水激荡下不停翻滚,他看着看着露出凄然一笑。
    “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几多时。邓攸无子寻知命,潘岳悼亡犹费辞。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他将这首诗反复念叨了好几遍,忍不住的摇了摇头:“她就这么苦命么?”
    王七麟看着他脸上的凄楚、听着他话音中的无助,一时真是可怜他。
    段成武继续喃喃说道:“我自小见多了生死,少年时便见到了全家人陆续过世,后来从军,更是……”
    他没有把话说完,说着说着似乎说不下去了,便苦笑着摇摇头。
    王七麟知道他这是一时之间没有接受自己的话,看着他难过的样子,便忍不住说道:“段将军你先别这么悲伤,或许我的推断是错的。”
    段成武又摇摇头,笑容前所未有的无力。
    他很勉强的笑道:“我也曾经怀疑过一些事,不过只是偶尔一点异常,让我、让我……没想到,不对,应该能想到的,呵,我应该静下心来把这段日子的事好好做个思考的。”
    又是一阵沉默,他终于恢复坚毅面色。
    饮尽杯中茶,段成武站起来说道:“晚宴在我将军府举办,末将一定会引她赴宴,到时候到底真相如何,用事实来说话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并不抱任何希望。
    最近这些日子里发生在他们夫妻之间的一些反常一下子浮现在他心头。
    以前他只是没有向着这方面来思考,并不是说他没有发现自家夫人的异常之处。
    其实就像王七麟一直知道的那样,要假扮一个人是何其难,要瞒过身边人特别是结发多年的丈夫更是难上加难!
    段成武将心腹亲兵队长叫来,让他去调集手下精锐阵营。
    王七麟这边也与武翰林进行了磋商,武翰林将天武门的高手调集进入了太平关。
    一切准备妥当,只等黑夜到来。
    第705章 剑,全出
    太平关。
    将军府。
    段成武站在门口抬头往院子里看,温和妩媚的春日霞光中,他依稀又看到了自家娘子鲁莽往里闯的样子。
    那是八年前的事。
    那是他得到圣眷,终于官拜镇军将军。
    他记得那一日来到太平关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与关内将领们做了接洽后来到将军府,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了。
    日落西边。
    从早到晚肆虐着边城的黄沙也安静了一些。
    夕阳光辉给城池、给民宅、给将军府的一草一木都镀上了一层橙红色。
    云彩飘荡,有一片云在强风吹拂下暂时挡住了夕阳,边城的云彩不白也不连绵,它们是碎裂的,就像百姓褴褛的衣衫、将士们身上的鳞甲。
    阳光从阴云中透过,如同蘸血的长枪无声的落下。
    亲卫队跟在他身后,沉默不语。
    他振奋了一下精神,背负双手跨步进门问道:“女将军呢?”
    门房老福气赶忙说道:“回将军的话,女将军这会在后宅的演武场呢,老头刚才去后院浇花的时候看见她在操练女将卫。”
    段成武喃喃道:“刚招募到新亲卫便立马进行操练,这是她的做派。”
    他带人走到后宅,还没有进门已经听到齐刷刷的呼喝声与力劈空气的锐鸣声。
    门口卫兵打开门,几支利箭随风而至,‘多多多’的钉在了门板上。
    门板内侧已经满是伤痕,如同箭靶。
    段成武走进去,又是一支利箭射来,他面色不变,身后有亲卫伸手展臂如巨蟒出洞,一把抓住利箭摔在了地上。
    女将军扔掉手中长弓喝道:“姓段的,你不去找你的娇滴滴美人,来老娘门口作甚?”
    段成武无奈的说道:“我要怎么解释你才肯相信,我与黄鹂只是在戏曲上惺惺相惜,私下里并无感情纠葛。”
    “再说,鸣翠楼已经被火焚烧了个干净,黄鹂已经去了九幽,你怎么还吃死人的干醋?”
    女将军不屑的说道:“这话拿去糊弄鬼吧,你当老娘是傻的吗?哼,鸣翠楼的那把火是你放的吧?随便扔几个鞑子进去给你的娇娇小美人和她的亲朋好友替死,这样不正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小美人送去金屋藏娇?”
    她这么说话有些胡搅蛮缠,段成武却不生气,而是温柔柔的看着她说道:“你这是瞎说什么,我与鸣翠楼这把火毫无干系,你现在就这么不信我的话么?”
    对于硬气的女人来说,柔情似水要比以硬碰硬更有效。
    这便是以柔克刚。
    女将军脸色好看一些,她哼了一声挥挥手,演武的近卫们纷纷停手。
    她不看段成武,赌气式的一跺脚说道:“老娘不想看到你,想老娘耗费那么多心血、牺牲那么多兄弟的性命才把你救出来,你回到太平关就去寻花问柳,真是气死人了。”
    段成武柔声微笑:“你让我怎么解释才肯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真意、一心一意呢?”
    被他守着这么多人告白真情,女将军愣住了,她一时忸怩,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最终她只好又跺跺脚说道:“反正老娘不想看到你,你滚蛋。”
    段成武哄着她说道:“你先把性子收一收,今日又有一些贵客来到太平关,我作为本关主将要宴请他们,按照礼道,你今夜也得赴宴,所以快快去收拾一下,我在院里等你。”
    女将军不悦的说道:“老娘才不去呢,什么贵客,反正与老娘没有一丝干系,你们男人的饭局,我一个老娘们去掺和什么?”
    段成武笑道:“别瞎说,你可不是寻常的老娘们,你是陪同着中军书记一路走到镇军将军的巾帼!”
    “这次贵宾们听闻过你的事迹,人家点名要见你呢,你莫要耍性子,快去收拾。”
    女将军生气的甩手说道:“我不去!谁爱去谁去,我就是不去!要不然你让你的那些小情人去吧,她们伺候惯了男人,更适合这样的场合!”
    段成武脸上依然柔情蜜意,他无奈的轻笑道:“又说这些有的没的,丽娘,咱们都老夫老妻了,你还不信我的为人么?”
    “当年娶你的时候,我可是冲你立过誓言的,此生只有你一个妻子,不会娶妻纳妾,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他说着有些感慨:“诚然,这么些年来我经历的场合太多,人也太多,确实见到了一些很好的姑娘,也确实对她们动心过。”
    “可是,那只是一时心动,最终我拷问内心,心里头还是只有你呀。”
    这番话说的很是动情,段成武几乎流泪。
    女将军也有所意动,她咬了咬嘴唇黯然的摇头:“老段,晚了。”
    “对不起!”
    她的反应和说的话都很莫名其妙,段成武却似乎明白了一切,征战沙场多年的书生忽然红了眼睛。
    门后的近卫关上了大门,一幅画卷悬挂在门楼上,门关闭,画卷随即打开。
    阴风突然而至。
    傍晚还算柔和的光芒一下子没了,黑暗出现的极快,铺天盖地的黑暗笼罩了他们。
    有狂风席卷段成武,段成武没有躲避而是苦苦一笑:“段家,没有了。”
    一道更迅疾的风吹过,有汉子勇猛向前,他双臂挥出如虎扑狼,双手之中双刀激荡,黑暗的风顿时被劈成碎片。
    男女将军各出一名近卫,两人都是武道高手,各自出招如风,以快打快、以猛攻猛,瞬间交锋数个回合,谁也没能占到便宜。
    阴风肆虐。
    众人都动了起来。
    有一个声音闷闷的响起:“阴云避天日!无量天尊,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一幅魔画!”
    段成武挥臂喝道:“都先停手!”
    他身边近卫抽出兵器护卫在他左右,并没有贸然出击。
    女将军发出一声呼哨,她身边的近卫也退了回去。
    段成武问道:“你不是丽娘,你是谁?”
    女将军淡淡的说道:“二姐夫,你早就不记得我了,我说我的名字你也不记得我是谁。”
    闷闷的声音再起:“果然是身负桃僵虫!你与女将军是亲眷,有血缘关系的亲眷,为何还要害她?”
    女将军不语。
    段成武坚持着问道:“你到底是谁?”
    女将军说道:“你何必执意问我身份?问了又没用,你不知道我是谁的。”
    “那你是谁?”段成武还是问。
    很倔强的问。
    女将军叹了口气,道:“我叫石翠花,你应当没听过这个名字,我还有个身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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