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嫤她们到了皇后宫中,皇后一见她,便笑了开来,召了她上前。
    各府的夫人小姐们也忙都前来拜见公主。
    凌解语冷眼瞧着。
    连翘在她身旁悄声道:“姑娘,看公主的样子,应该没有发现那琴有问题。”
    凌解语冷哼了一声,道:“那是自然。”
    她盯着被众人簇拥的云嫤,在心中暗暗道:这会再热闹又如何,等会在宫宴之上出了丑,可有的是嘲笑你的人。
    她实在不愿在这样的场合里,低声下气地去见云嫤,便寻了个借口,暂且离席而去。
    那厢,云嫤也与先前在路上遇见的那几位夫人再次碰面了。
    几位夫人们也是到了此时才知,原来她便是公主。
    夫人们忙上前来,口中告罪不已。
    云嫤自是不叫她们多礼,又专程谢过了那位出言提醒的夫人。
    彼此厮见过,才知那是礼部侍郎夫人。
    侍郎夫人素通琴艺,这才能一眼便发现冰佩的那根琴弦不对。
    侍郎夫人心中实在是十分喜爱云嫤,笑着与她谈说了一会后,想了想,便悄悄地同她道:“殿下,您先前那张琴如何了?我瞧着,那琴很是名贵,如今断了一根弦,若是找不到能替代的琴,待会怕是会耽误殿下在宫宴上弹奏,不知殿下可有应对之法?”
    云嫤听了,心里不由得念及借她鸣风的那人,笑盈盈地道:“夫人放心,有人出手相助。已经妥当了,不会误事的。”
    ****
    映辉殿。
    宗室朝臣,南轩与北楚的使团,都正恭候着。
    随后,皇帝驾临,步入正殿。
    随着皇帝升座,宫宴正式开始。
    大殿内焚着清香,丝竹雅致,笙歌曼舞,众人觥筹交错,一片笑语。
    就在不久之前,寒舟已经携着鸣风赶了回来。
    叶煦便立即遣他将琴送去,交给了云嫤的侍女绿芍。
    此刻,叶煦坐于食案前,手中执着杯,心中的念头一转,不由想到了云嫤。
    也不知她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南轩使团的座席上,宁昀与宁希音皆在座。
    宁碧浔也随着使团在映辉殿饮宴,此刻便坐在宁希音的身旁。
    宁希音瞧了瞧宁碧浔,只觉她今日似乎兴致不高,便是她同宁碧浔说话时,她也时常走神。
    宁希音心中觉得奇怪,便压低了声,对她道:“碧浔,你怎么了?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宁碧浔听了,勉强一笑,摇了摇头,道:“我无事。”
    宁希音越加疑惑,只是,见宁碧浔似乎不愿多说,自觉也不好再追问下去,这才作罢了。
    “哎,你看到叶煦没有?他便坐在那里——”
    正在这时,宁昀却慢悠悠地指了指叶煦那边,接着,便回头对宁希音道。
    宁希音顺着他所指的方向,远远地望了过去,顿时面染飞霞。
    宁昀又笑着对她道:“你要不要过去,与他见见?”
    宁希音不说话。
    宁昀便拉长了声,道:“希音啊,我知道你害羞,不如这样,兄长带你过去。我与叶煦也好久未见了,是该同他饮一杯酒,叙叙旧了。”
    宁希音听罢,却是笑了一笑,道:“不必了,去便去!”
    宁昀这激将法着实好使。
    他哈哈一笑,便望着妹妹果真起身,端着酒盏,一路穿过人群,去了叶府的席上。
    等真的到了叶煦面前,宁希音的心中却又忍不住紧张起来。
    她忙举了举手中的酒盏,同他道:“叶公子,多日不见,听闻你今科高中探花,我合该敬你一杯。”
    叶煦与她见礼,便也饮了杯中酒。
    宁希音望着他,含笑道:“上回见你,也是在这宫中。那时,是我第一回来大景。你可还记得,我太子哥哥一见你,便叫我们比试?那次,是我输给了你。这两年,我日日苦练,只盼着有朝一日,能赢过你一次!”
    叶煦颔首,不疾不徐地道:“公主身手了得,我甘拜下风。”
    宁希音听了,顿时感到有些失望。
    叶煦的意思,她听得明白。
    他显见是不想再比试了。
    宁昀远远地瞧着妹妹。
    见宁希音敬了叶煦一杯酒,又不知说了些什么,随后,便转身往他们这边来了。
    宁希音回来后,便重又坐下了。
    宁昀笑嘻嘻地望着她。
    宁希音叫他看得恼了,想了想,忽而一笑,道:“兄长,我前两日才刚刚听说了,你要与大景公主联姻之事。兄长方才还打趣我呢,我倒想问问兄长,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你就要娶亲的事?”
    宁昀听了,却是笑了笑,随口道:“谁说兄长我一定便会娶大景的公主?此事,父皇虽提过,但我可并未答应。”
    “兄长,你少美了。”宁希音睨了他一眼,道:“我早便听碧浔说了,大景的皇帝陛下就这一个妹妹,那位公主,容貌倾城,才情也高,我倒是怕她瞧不上你。”
    “你说是不是,碧浔?”说着,她笑着问宁碧浔。
    宁碧浔一怔,道:“怎么,太子哥哥这是要求娶公主吗?”
    宁昀叫宁希音气笑了,忙摇头不迭,又对他妹妹道:“哪有你这样说你亲哥哥的?你兄长我,见过的美人无数,可未必瞧得上他们大景的公主。”
    “是吗?”宁希音笑道:“方才,大景的陛下可说了,公主擅音律,稍后,还会特为今日弹奏一曲。你待会听了公主抚琴,可别后悔刚刚说的话!”
    宁昀越加好笑,道:“瞧你说的!要不是提前走显得无礼,本宫才懒得听她谈什么曲子,这便回驿馆去了。”
    宁希音被他一噎,气得端起食案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
    映辉殿中时常有宫中盛大筵席,坐落甚广,遍是亭台楼阁,十分清幽。
    殿外有一座水榭,与皇后的仁明宫相去不远。
    今日,皇后特意命人早早在水榭之中设了屏风。
    云嫤便是在这里抚琴。
    此时,云嫤正沿着曲折的长廊,缓缓步入水榭。
    映辉殿内的众臣,仁明宫内的各府女眷们,皆纷纷起身,朝着水榭之中的公主行礼。
    宁昀仍在同宁希音玩笑,道:“公主好大的排场,也不知今日这曲琴音,究竟有何玄妙?”
    宁希音遥遥望着水榭的方向,道:“兄长,这可是公主殿下亲自抚琴,自当如此。”
    宁昀笑道:“再如何,不也就是一曲琴音罢了?就算是公主亲自来弹奏,又能有何特别之处?咱们在南轩,又不是没有听过好的。”
    宁希音收回目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兄长,少说几句罢,待会便知分晓了。”
    宁昀笑了一笑。
    水榭内,绿芍将鸣风置于琴案上,云嫤便坐于琴案后。
    这个时节里,御苑的花正开得娇艳,空气中萦绕着不知来自何处,隐隐绰绰的花香。
    翠竹掩映的水榭中,清波荡漾,花影摇曳,美人如玉。
    因隔着一道屏风,从映辉殿往外看,便只能瞧见那道精致的屏风上,一簇又一簇盛开的牡丹。
    从屏风后,渐渐传出一缕琴音。
    鸣风的琴音,叶煦十分熟悉。
    但今日,因是由了旁人弹奏,鸣风的琴音当中,便多出了几分清透的婉转。
    调子是一首相传已久的古曲,名《望春山》,很合今日的春光。
    抚琴之人又加入了一些小小的改动,使这古朴的曲子鲜活了不少。
    那琴音柔和,似春日时节里的绵绵细雨,并不如何张扬。细品之下,却又若山水,叫人情不自禁,徜徉其中。
    随着琴音流淌,原本平和的曲调不由磅礴起来,丝丝入扣,动人心弦。
    过了许久,那琴音才又徐缓,飘逸恰如娓娓道来。
    众人听着,不知不觉,尽皆沉醉。
    叶煦悠然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杯中的酒仍是满的。
    他仿佛已经很久,不曾听人抚琴听得这般专注了。
    心中忽而一转,也不知怎的,他再一次念及了洛府的那个少女。
    今日,一见她气怒,他也不知为何,竟破天荒地,管了一趟闲事。
    还将他素爱的鸣风随随便便地就借了出去。
    他的心底,隐隐也觉出一丝讶然。
    似乎,自从遇见那个少女以来,他便几次三番在破例。
    可是,虽是如此,此刻,他却仍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她。
    若是今日,并非是公主,而是她,坐在那一道屏风之后……
    若是,由她来弹奏鸣风,却不知,该是怎样的风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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