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开……?”
    叶绝满脸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愣愣地复述了一遍。
    他像是被人毫不留情地一把扼住了咽喉,呼吸登时便停滞了片刻,脑子里盛的是一团浆糊,逐渐失去了思考能力。
    ‘我们公开吧。’
    苏逸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重复着,叶绝却有那么一瞬间,无法理解“公开”的真正含义。
    是他想得太多么?
    亦或只是听错了。
    日思夜想即将成真,反倒更让人无法顺利地接受。
    “你在……说些什么?”叶绝蹙起眉头,吐字异常艰难。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有些干涩,且粗哑。
    “……”
    苏逸始终挺直了背脊,并没有说话,可坚定他的眼神,已经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你没有听错。’
    叶绝顿悟,而后眨了一下眼睛,突如其来的刺痛让他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瞪着男朋友,并且瞪了很长时间。
    自从明确了自己对苏逸的心意之后,叶绝没有一刻是不想让大家知道的——
    这份感情是纯粹的,是绝对不容践踏的。他曾经有过强烈的冲动,像将“暗恋”变成“明恋”,就连追逐也要轰轰烈烈。
    叶绝恨不得拿着大喇叭,对着那些毫无自觉的莺莺燕燕们,大声宣告:“苏逸现在已经被我追到手了!”
    他无比渴望,能在苏逸的名字前面,冠上“叶绝的”三个大字,或者反过来也行。
    对于女孩子们说的那些什么cp、什么左位右位……叶绝多少明白一些,但也并不在意。
    不管是他在前,还是苏逸在前,他们终归是一对,是密不可分的那种。
    叶绝一向狂妄,这么十几年来,他时常是他人的议论对象,早已习以为常。他根本不在乎盲目的吹捧,以及无边的谩骂。
    那些嘈杂的声音,对他来说,是随时能隔绝的噪声污染,远不如苏逸的一个微笑来得重要。
    叶绝盘腿坐着,两手撑在膝盖上。他说话的速度依旧缓慢,逐字逐句地说,每一个字都富含其重量。
    “我很高兴——苏逸,你愿意把我放到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上,让你的朋友、同学都知道我。我从很久很久之前,就一直期待着有这么一天。”
    言罢,他闭上了眼睛,掩盖住无奈与纠结,又密又长的眼睫毛在微微颤抖。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感情到了,自然就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他们眼中只剩下彼此,旁人压根无关紧要。
    可是当苏逸亲口说出要“公开”的时候,叶绝还是无法自控地慌了神,如遭雷击一般怔愣在原地。
    他完全不敢想象,那个时候的舆论场景会是如何……赞同、 支持也好,反对、歧视也罢,他的男孩不得不去承受许许多多的,原本不会出现的评价和非议。
    而叶绝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自己最珍视的人,成了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伴随着数不尽的、肆意的诋毁。
    人们会戴上有色眼镜 ,总会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看那个原属于神坛之上、众人仰望的人。
    这一切,一旦开了头,就很难停止下来,覆水难收。
    叶绝不敢再往下细想,他也不愿意让苏逸面对这些。如果可以,他想把他的心上人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
    “但是——对不起,我不同意‘公开关系’这件事,我也是当事人之一,同样有着选择权与决定权。
    “我……不介意成为你的‘地下恋人’。只要不跟你分开,哪怕‘我’见不得光,就算没有机会能光明正大地跟你站在一起,也……没有关系。
    “等到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我不清楚会有多少人……他们会用那种,恶心至极的目光看你……我真的会直接疯掉的。
    “你一定也明白——我是一个超级自私的人,苏逸就是我的底线。”
    剩下的话,叶绝没有全部说完。
    一个学校那么大,跟“是否是重点高中”无关,天生喜欢男性的男生会有多少,叶绝心里也有数。
    他很早就意识到,自己和旁人的不同——虽然他没有踏进那个圈子,但他依然明白它的深不见底与污秽不堪。
    人类本就是兽性与理性并存的生物,然而在极致的快感面前,全然丢弃理智也算得上是一种本能。
    即便只是十几岁的高中生,身陷泥潭的人也多了去了。那不是被迫沉沦,而是自暴自弃、自甘堕落,甚至不少人会变得享受其中。
    苏逸“单身”的时候,那些披着人皮的野兽多半会尽力收敛自己,维持着表面上的道貌岸然,可是……
    一句“我喜欢男人”说来简单,实际上,却无异于是一把打开巨大石门的钥匙。
    无数道充满渴望、带着侮 | 辱性质的眼神便再无拘束,直立行走的动物们会争先恐后地冲出来。
    苏逸有多么吸引人,叶绝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一个。连他这种自认为是“断情绝爱”的人,都能被俘获……更遑论其他人。
    那些目光,若是落在苏逸的身上,叶绝一瞬间收紧了拳头,无意识地在手心里,刻下好几道凹痕。
    他只想……把他们的眼球通通都给挖出来。
    叶绝低下脑袋,压抑而痛苦地喘息着,他能听见自己过于澎湃的心跳。
    苏逸感受得到对方的挣扎,正想伸出手去,揉一揉他的头发,下一瞬却见叶绝猛地站起身来。
    表情隐没在阴影之中,叶绝似乎是冷静下来了,紧绷的下颔线却背叛了他。
    苏逸的视线一动不动地凝在叶绝身上,额前偏长的碎发挡了他一半的视野,他只好用手往边上拨开,轻声问道:“如果我偏想让人知道呢?”
    “逸哥我不会跟你吵架,但在这件事情上,我绝对不会退让半步。
    “我……去那边透透气。”
    叶绝眼底划过一道暗光,不知对谁的狠厉一闪而过。他捏了捏眉心,低声说完这两句话,然后背对着苏逸,几步走到了天台的边缘。
    深色的夜空依旧望不到边际,化为深渊,不动声色地勾着人往下坠入,却越发衬得那月明亮无比。
    叶绝咬紧牙关,两手紧握成拳,用力地砸向身前的护栏,铁栏杆发出“哐”的一声,他以身体挡住手上的动作。
    疼痛无法改变什么,叶绝只能不断通过深呼吸,来遏制自己的躁动情绪,还有……即将冲破防线的暴戾。
    苏逸静静地坐在地毯上,身边那块区域仿佛还残留着,恋人身上的温度。
    他垂下手,去触碰叶绝躺过的地方,绒毛温柔地抱住他。
    “……”
    苏逸百感交集,茫茫然地在一个死胡同里打转,一时间寻不到出路。
    他再次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望着叶绝的背影,喃喃自语道。
    “我猜不到你愤怒的缘由,但我此刻……想抱抱你。”
    躺在一块儿看过了月,沉重话题的出现,陡然搅碎了原先溢满温馨的气氛。
    时间流逝,温度一降再降,这会儿已经看不到星星了,而不会看人脸色的冷风再次包围了叶苏二人。
    苏逸站在叶绝身后,盯着这人的后脖颈直看,眸光闪烁,有一搭没一搭地想。
    如果这人从心底抗拒暧 | 昧又显眼的吻痕,并不想让外人看见。
    那他又何必继续忍耐呢,不如直接替换成深刻的啃咬……所带来的效果,或许会更好一点。
    啧。想咬。
    苏逸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克制心底的蠢动,失态仅仅是一时的。用不到两秒钟,又恢复成了温和可亲的模样。
    他慢慢靠近叶绝,优秀的猎人有意识地收敛眼神中的热度,以一种不温不火的态度,从侧面看过去,再一手圈紧心上人。
    苏逸凑近了叶绝的耳朵,呼地吹出一口热气。他故意放低了音量,听上去很乖——任谁听到了,都会立马投降。
    “叶绝哥哥,你送我回家吧。”
    叶绝听见动静,第一时间就想转回来,下一刻却发现自己被身后那人禁锢得死死的,几乎是动弹不得。
    滚烫的胸 | 膛紧贴在他的背上,严丝合缝,几乎令人无所遁形。
    叶绝背上的肌肉霎时一僵,直觉告诉他,现在有点危险,应该要保持距离,才能解除警报。
    “我没说不送……太热了,你先离我远点。”叶绝的鬓角渗出了汗水,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紧张起来。
    一手探到背后去,想把人推开,意料之中地失败了。
    眼前这只手一点劲儿没使,比起抵抗,苏逸觉得这更像是欲拒还迎。
    面对完全没有反抗念头的“猎物”,苏逸握住叶绝的手腕,轻松地压制住了他。
    上半身的贴合已经无法满足他了,苏逸向前迈了一步,长腿微微弯曲,霸道又强势地卡进叶绝的两 | 腿中间。
    “你……!”叶绝有些手足无措,一时间不知是面无表情地将人推开,迅速拉远距离,还是任由男朋友胡作非为。
    圈住人脖颈的大手沿着肩膀游走,苏逸收回手之前,用两指捏住叶绝的后颈,指腹轻轻按压着皮肤下面的经脉,又揉了一下凸起的骨头。
    他漫不经心地笑起来,每一个字都犹如刺骨利剑,刺破那层虚无的纱罩,有些话……还是适合摆在明面上来讲。
    “我想要的……就一定会得到。
    “被你管着,我心甘情愿,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此丧失了自主意识,以及独立思考的能力。
    “我想昭告天下,已经想了很久了,并非处于全然冲动,我理智尚存。
    “谁说同性恋不能牵着手,行走在阳光之下呢?可我偏要和你,光明正大地相爱。
    “我之前说过,只要你喜欢,我什么姿 | 势都能摆,并非骗你。”
    叶绝认真地聆听着,心中的天平开始向另一头快速倾倒。呼吸慢慢变得急促,心脏着急忙慌地狂跳着——脑袋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些不该有的画面,他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咕咚。”
    这声吞咽,落在苏逸的耳朵里,是那么的清晰。唇边的笑意越放越大,他差点就笑出声来。
    轻咳一声,苏逸继续往下说道。
    “我预想不到你在担心什么,只不过……无关人士带着调戏地碰我一下,我会干脆地挑断他的手筋,你信不信?”
    “……”叶绝沉默了。
    自家男朋友是“言必出,行必果”的性子,从不说空话,说到就肯定会做到。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忧是不是有些……多余了?
    头大。
    叶绝来不及思考太多,颈后传来的刺痛令他快速回神。
    “惩罚你的胡思乱想。”
    苏逸最终还是顺从心意地啃了他一口,然后才放开他,倒退着走到地毯边上,拎起叶绝的书包,目标明确地转身走向楼梯口。
    “恃宠而‘娇’的小坏蛋。”叶绝忍不住勾起嘴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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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累了,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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