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德妃宫殿出来的时候,叶锦苏还满脑子想着德妃的话。当年宁云敛不过是八岁的孩童,怎么能接受母亲死在自己面前这个事实。
    他又是怎么孤身一人在这个宫里活下来的。
    她无法想象,在这个深不见底的宫廷里,宁云敛一个人孤独的立着。
    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宫女领着叶锦苏往回的路线走,再次穿过一些曲曲折折的回廊,转眼走到了宫道前方。
    朦胧夜色里,宁云敛竟站在那里,叶锦苏一眼就认出来了。
    宫女停下了脚步,给叶锦苏指了一下马车的位置,就在前方宫门口。车夫和小红正在里面等着,叶锦苏自己走几步就过去了。
    宫女便退下了。
    叶锦苏呼出一口腾升的白雾,却没有向马车走去,而是朝宁云敛的方向走过去。
    宁云敛方才看着叶锦苏完好无损的走出来,方才松了一口气。
    “德妃娘娘和你说什么了?”
    叶锦苏偏头看他一眼,眼神里有一些宁云敛看不透的神色。叶锦苏轻声开口:“德妃娘娘劝我陪着你。”
    宁云敛一时楞了一下,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是很快便恢复原样。宁云敛恢复了往日的表情,平静的开口道:“你知道她所举何意吗?”
    叶锦苏停下脚步,开口问:“德妃娘娘膝下可有皇子?”
    “并无,不过倒是与十三熟络。”
    叶锦苏笑了一下,“原来是这样。”
    她不傻,不会看不出来,德妃在变着花样动摇叶锦苏的心意。德妃是个聪明人,眼睛看人看物都很毒。
    叶锦苏要真是不喜欢宁云敛,就该对他表示厌恶,不耐,至少也该是疏离。
    可叶锦苏没有。
    叶锦苏只是像一个呆板的木偶一样,在自己,在众人面前装和宁云敛不熟。
    有些人看不出来,可她活了大半辈子,见过多少宫里的女人,会看不出来这点?
    她掐准了叶锦苏心里就是有宁云敛,又掐准了女人心软的弱点,将这些往事都说给她听。
    无非就是不想成全宁云敛和玉家的婚事,让宁云敛少一个帮手而已。宁云敛不是她的孩子,她又有另外熟络的皇子,自然是为十三皇子谋求。
    叶锦苏低头自嘲的笑了一下,自嘲自己就算她明白这其中,可她还是被动摇了。
    她甚至想现在就奔到宁云敛的身边去。
    还真是没出息。
    宁云敛看着微微垂头的叶锦苏,恍然才觉得今天的她格外柔和。天上飘出些细雪,细细飘在两人的身上呢又很快消失,叶锦苏的鼻尖被冷风吹的有些红。
    宁云敛取下身上长袍,披到了叶锦苏的身上。
    叶锦苏微微低着头,忽然想这条宫道长一点,再长一点。
    可终究有尽头。
    叶锦苏转身上了马车,掀起车帘时猛然转头,可叶锦苏终究只是张张嘴,什么也没说。
    马车离开了宫门口。
    宁云敛站在原地,看着马车开的渐行渐远,终是沉默的转身离去。
    他不知道德妃今天和叶锦苏讲了这些,他只知道,八岁那年的事情,他这辈子也没法忘记。小时候他觉的父皇很厉害,他是天子,在这个世界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有什么他办不到的事情。
    直到八岁那年,他才发现,他的父皇连一个女人都没有办法保护。
    母亲死时的画面,宁云敛这辈子刻骨铭心。
    那天他看着叶锦苏,却突然又看见了母亲临死前的那张脸。在深宫里纠缠了半生,痛苦不堪的一张脸。
    皇宫是一个吃人的修罗场,他进去了,便不想再拖叶锦苏进来了。
    她才是对的,宁云敛转头看着已经车影想。
    空荡的宫道上,宁云敛的身影被身影被烛火拉的很长,孤寂寥寥。
    叶锦苏掀开车窗往后面看了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小红在旁边叫了一声:“小姐,德妃娘娘没说什么吧?”
    小红急的眼睛都红了,好好的干嘛突然留小姐一个人,这多吓人。
    叶锦苏安慰的朝她笑了一下,没将那些事说出来,只是开口道:“没事,德妃娘娘只是同我说了一些家常,陪她聊聊天罢了。”
    小红这才放心,愤愤的开口:“都怪那个宁王,小姐都说不嫁他了,好端端的非要在小姐的生辰上说那些话。”
    “小姐受委屈了。”
    叶锦苏只是静静看着窗外,并未发声。
    马车缓缓行到叶府时,外面已经彻底黑了,管家站在门口等人,遥遥看见叶锦苏的马车过来,立刻迎了上去。看见叶锦苏安然无恙的从马车里回来,才大喜跑去给叶秉洐报信。
    叶锦苏从背后叫住了管家,“你去告诉父亲,德妃娘娘只是同我说了一些家常,父亲不必过于忧虑。我有些累了,就不去父亲房里回话了。”
    说着,叶锦苏直接往自己院子里走。
    管家这才发现,叶锦苏嘴里说着关切之词,却可叶秉洐这个父亲格外的疏离。
    疏离到连见一面都不想见。
    叶锦苏的确不想见他,这府了没了谢氏,已经没什么可以威胁她了。以前她以为,只要谢氏不在了,就有自己舒服的好日子过。
    现在看来,叶家的女儿,再风光也不见的有好日子过。
    叶锦苏沉默寡言的回到院子,路过祠堂时,叶锦苏这才注意到谢氏的遗体还在祠堂放着。有管事的嬷嬷正在里面忙活着。之前因为叶锦苏的生辰耽搁了下葬的日子,幸好现在是冬天,放两天问题不大。
    叶锦茹每日都在这里烧纸,可却从来没见叶秉洐过来看过自己。
    她终于明白,自己的一切都被叶锦苏给毁了。
    叶锦苏往里看了一眼,并没有多留就走开了。她如今心绪很乱,没心思去想叶锦茹的事,只随便看了一眼。叶锦茹再恨自己,她个脑子,在叶府里掀不出什么浪来。
    外面的风雪大了些,叶锦苏紧着衣袍回去了。
    叶锦茹跪在地上烧纸,看着一群嬷嬷们在准备下葬所需的东西,当真是简陋。叶秉洐现在连一场像样的丧事都不愿意给谢氏办了,随便了事得了。
    外面的风刮在叶锦苏的身上,刺骨的凉。
    她的母亲惨死,而叶锦苏那个罪魁祸首正在府里风光,甚至还攀上了贵人……
    火光里,印出叶锦茹一张扭曲变形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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