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么?人家问你,你就说是我做的,至于怎么想出来的,就跟大家说其中自有天机,”常相逢还没有想到这个呢,听姐姐一提,转瞬就有了主意,“我保管他们没话说,只是这打沫的法子你可得看好了,当着别人的面儿千万不能做!”
    因为是教给常巧姑的,所以这一锅常相逢做的也不多,她叫了锁住眼她一起将面条盛出来装陶饭罐里,一起去了窦七爷家。
    “你这又弄出新吃食了?”饶是窦七爷这村里见识最广的人,也被常相逢一会儿一个新点子给弄的吃惊不已,“这闺女的脑子真不知道是咋长的。”
    “浆面条没啥的,七爷您尝尝看中吃不?”常相逢嘿嘿一乐,先给窦七爷舀了一碗,“春婶子你也来尝尝。”
    “这丫头还真是不简单,你们又准备卖这个了?不卖凉粉了?”因为面条有限,李氏吃完自己的半碗,颇为遗憾,“味道倒是不错,准备卖多少钱一碗?”
    “我们这回全用白面,所以两文钱一碗,碗大一些,”常相逢已经在注意窦七爷家人的神情了,男人们倒还罢了,几个女人显然对这浆面条更满意,“春婶子,你觉这面条咋样?”
    “好吃,酸酸的也开胃的很,你这个丫头做什么就没有做不成过,”郭氏看着意犹未尽的大女儿,“瞧大丫儿这碗刮的干净的!”
    “我姐还在家里学着做呢,罐子小我装不小,叫大丫儿过去再吃一碗,”窦七爷只有大丫一个孙女,而且人随了郭氏,安静勤快,常相逢也很喜欢她,“大丫儿一会儿跟姐姐回去啊。”
    “这东西真的挺好吃,我也去,学学怎么做的,咱们自己做着吃,”李氏嘻嘻一笑,将桌上的碗一收,起身就出门,“我去给巧姑帮忙。”
    “夏婶子不必去了,我估摸着这会儿我姐都做好了,这浆面条其实也是有讲究的,比凉粉可麻烦的多,我们吃了一回常家的亏,这次的方子我连我姐都不会再给了,每次将料备好了给她用就行了,免得钱赚不到,再招人眼红又生事端,”当着窦七爷的面儿常相逢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可是李氏却连脸都不要了。
    李氏被常相逢这么一说,也有些下不来台,一屁股坐到凳子上道,“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太独了,这生意么,大家一起做,也互相壮个胆气,你们姐妹俩只顾自己发财,不招人嫉才怪呢。”
    “那也得我们姐俩发了财再说啊,谁知道我这浆面条到底发不发得财呢?”常相逢站起身冲窦七爷一福,“还有件事儿没跟七爷您说呢,我姐夫帮我在校场街租了间房,我准备进城摆摊儿去,这阵子多亏七爷你老照顾了,相逢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相逢一定会尽力。”
    “呸,还说自己不挣钱,校场街可是有大集,那里的房子会便宜?窦二竟然能拿出那么多钱给他小姨子租铺面,待发了多少财啊,”常相逢一出门,李氏就骂开了,“真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忘恩负义的东西!”
    “养了白眼狼?老二家的,你过来给我说说,你养了常家姐妹什么?我可记得你娘家兄弟跟妹子现在可都卖着凉粉呢?到底谁是白眼狼你跟我说说?”窦七爷已经冷了脸,知足常乐你懂不懂?这世上便宜事就得叫你占喽?一次占不上就不行不是?”
    公公发了火,李氏再不敢骂了,小声解释道,“我不是看不惯她那个样子么?咱们家对窦二多好啊-”
    “咱家对二郎好是因为他姓窦!你们李家对二郎有啥恩惠?别以为我知道你刚才想出干什么?人啊,心莫太贪,”窦七爷摆摆手,“出土做饭去!”
    “嫂子,你说我错了么?咱们两家可都是帮着他们卖凉粉的,她常相逢有了新吃食,跟咱们说说有什么不对?”一进灶房,李氏又开始了,那浆面条的甘酸之味到现在还在她口腔里回荡呢,凭直觉她就知道这东西一准儿好卖。
    “我娘家外甥可没有帮二郎家卖凉粉,现在他们自己做自己卖,对二郎一家感激不尽呢,”郭氏还不了解自己这个贪心的兄弟媳妇,如果自己敢随口接上一句“就是,”只怕明天全村儿人都知道是她对窦二一家不满意了。
    “那怎么一样?我家二和可是想娶常相逢那丫头的,她有什么方子将来还不是李家的?”想到这儿李氏就更不满了,这种面条的做法,现在常相逢就不应该拿出来,等自家去窦二那儿提了亲,她成了自己兄弟媳妇,小两口拿着开个小店儿不行么?
    听李氏说的理直气壮,好像常相逢真跟李家订了亲一样,郭氏忍不住摇头,“我告诉你吧,相逢那闺女心劲儿高着呢,前些日子我给她提的四家她都没看上,人家娘是大家出来的小姐,爹是秀才,相逢不但会做饭食,也从小读书认字儿。”
    郭氏见李氏一脸不可置信,心里冷笑,“你别不信,问问锁住就知道了,咱们德旺还上着学堂呢,认的字儿都没有锁住多,人家巧姑说了,相逢不图富贵,要找个秀才才行呢!”
    就李氏那兄弟,长的不差,个子太低,而且跟他姐一个德性,恨不得蚊子腿上剔出二两肉来,郭氏都看不上,别说常相逢那种心高气傲的闺女了。
    原来看不上她兄弟,还找郭氏说亲了?李氏气的将菜刀往案板上一剁,“我呸,什么好玩意儿还敢看不上我家二和?找秀才?我就睁大眼睛看着她常巧丫那泼货能嫁个什么样的人家!?”
    窦二一家可不知道李氏的心思,晚上等窦二回来,一家人吃过饭后,常相逢便告诉姐姐姐夫自己跟徐大娘已经谈好了,她是个急性子,既然打定了主意,自然就是越快越好,因此准备这阵子少去东门摊子上,而是把重心放在荷花巷的房屋改造上。
    “你已经打定主意了,我们就听你的,”窦二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来,“其实这半年挣的也不少,不过都拿来收豆子了,这里只有四两多些,你先拿着,等咱们这个月跟令狐家结了账,我再给你。”
    家里有多少银子虽然常相逢没见,但每天进出是有数的,常相逢估也能估个差不多,这四两多确实是窦二跟姐姐的全部了,“这个我不能要,我有银子呢,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比你们俩儿还有钱呢,”她的二十两没有花用呢,拿出来开店足够了,“我还想着过些日子来拉豆子的时候,将豆子钱也给你们呢,你们以后的事儿多着呢,不像我,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咱们一家人还要算豆子钱?”常巧姑怒了,真不知道这个妹妹是怎么想的,“叫你拿着你就拿着,你要翻新房子,还要给徐大娘交房租,再置办家什,哪样不要钱?倒是我们,什么都准备好了,才叫没有用钱的地方。”
    “是啊,相逢,你相中的那个地方我卖凉粉的时候去看过了,在街边上,赶集的吃饭一般都不往那边去,虽然咱们的东西当家,可是头个月未必就在打个局面,没有银子怎么成?你也说了要自己磨豆腐,家活不买了?还是驴子,家里那头老驴现在老的都不能做活儿了。”窦二在卖凉粉的路上,已经将常相逢需要置备的东西算的个备细,这可是样样都要钱啊。
    “那这样吧,豆子钱我就不给了,但这银子我也不能收,我有二十两呢,花不完,”二十两果断巨款啊,除了买驴跟改徐老太的院子是大头,其他的需要大花销的地方并不多。
    “这银子你真不收?那以后你可别再叫你姐夫帮你收豆子了,你爱上哪儿买上哪儿买去,还有,那浆面条我也不卖了,”自己都是妹子赎出来的,又帮她跟丈夫立了业,常巧姑对妹妹打从心眼儿里感激,可是常相逢却跟她生分不肯收她的银子,这叫常巧姑很生气。
    待常巧姑将浆面条的做法彻底掌握并能做出可口的浆面条,常相逢便开始了荷花巷的准备工作,窦二将匠人也给她请好了,常相逢除了在徐老太的院子里砌了道墙外,又靠着墙给自己盖了间屋子,毕竟她一个姑娘家,直接住在做生意的地方不太好。徐老太倒是说了叫她到自己这半边儿院子来跟她一起住,常相逢拒绝了,既然自己出钱租了人家半个院了,便没有再占人便宜的道理。
    古代的房子其实就是一间大屋隔成了三间,上头没有及顶,常相逢既然动手,就一次到位:她将自己小店的门开在最徐老太家东南墙角,又把店门跟东厢最南那间房之间搭了棚子,底下摆上桌子,这样合着一间厢房,一共就能能宽松的摆上七八张桌子,而且剩下两间,最里的用自己做厨房,以免方子外泄,另一间则做了豆腐坊,因为充分利用了院子里的空地,在豆腐坊中还给锁住隔了个小房间出来。
    “原来啊,我还觉得你一个闺女家家的出来做生意”
    徐老太看着已经动工的东小院,感慨叹,“你这心思,真是没有做不成的事啊!”
    “所以大娘你只管安心将这院子交给我,咱们的生意一定会好的,”常相逢到荷花巷来时带了一罐做好的酸浆,中午招呼匠人跟徐老太一起吃了顿浆面条,“你不也也夸着我的浆面条做的好吃么?”
    “是咧,我跟我大哥也算是长见识了,还有这种味儿的面条呢,”过来给常相逢改造房子的是一对韩姓兄弟,都是厚道人,对常相逢这个在吃喝上从不苛扣的主家很满意,“你跟我说说做法,回去我叫我媳妇也给做一顿去。”
    “那可不成,韩二哥,这浆面条以后可是我这家小店儿的招牌,你要是想叫嫂子尝尝,只管带来就是了,我不收饭钱,但是这方子是绝对不会外传的,”自家这浆面条方子常相逢可不会再想大家共同致富了,必须得只有她会,这样牌子打起来,以后也好为她开饭店做准备。
    “那成,到时候大掌柜可别嫌我们吃的多,”韩师傅也明白这其中的道道,哈哈一笑,不再提什么请教的事。
    “你们忙着吧,我得回去了,”常相逢看天色不早了,起身要走,“大娘您帮我招呼两位大哥吃饭哈。”
    “没事儿你只管放心,”从窦二跟徐老太签下合约,常相逢顺势请了徐老太上工,帮着她给韩家兄弟做两顿饭,做饭对主妇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徐老太自然也满口应下了。
    常相逢骑着新买的小毛驴刚走到东门,就听到张家胖嫂尖利的声音,“什么浆面条?我看是馊水做的吧?不然怎么这么远就闻到酸味儿了?也不怕吃了坏肚子?”
    “我说她张嫂,你眼红就眼红,不必歪派我家饭食不干净,要是我家的东西不好,你咋一会儿热豆腐,一会儿调凉粉儿呢?现在谁不知道浑浆凉粉是我们窦师傅的东西?”柳嫂子自从来给窦二家帮工,有了收入日子过的好了,心情也不像以前那样阴郁愁苦,说起话来恢复年轻时爽利的本色,“我告诉你,我们这浆面条跟凉粉是一个东西做的,有种你别卖!”
    不卖?自己可是也交了全天的钱的,不卖不太亏了?张嫂被柳氏逼的有些下不来台,恨声道,“你胡说什么?我这凉粉可是跟李家村儿李二和进的,跟你们窦师傅有什么关系怕我抢你们的生意不叫我卖?想的美!”
    “那你进凉粉的时候怎么不问问他李二和的方子是哪里来的?现在他家又凭的什么可以给令狐家送凉粉?”常巧姑也生气了,这几天李氏看到她可没少说怪话,真以为自己家就好欺负?
    “她才不会问呢,因为她心里清楚的很,但要是明着知道却还跟咱们吵不显得张家嫂子成了那种吃爷喝爷不谢爷的没良心之人了?所以啊,姐姐你就算是告诉她李家的凉粉也是跟咱们家学的,人家也会装不知道的,”常相逢利落的从自己的小毛驴儿上跳下来,大声道。
    “哎,张家嫂子,我准备明年就把这凉粉方子公开跟大家说一说?你要不要呢?呀,看我这记性,张家嫂子你可是最看不上我们姐妹俩儿的,指定不会要我们的方子,要是拿着我们窦家的方子挣钱,多磕碜啊!”
    跟我吵架,你必败!常相逢冲着脸色发黑的胖嫂子给了个得意的笑容,这种看不得人好,时不时冒出来找抽的人,她可是从来不会客气的。
    ☆、五十六浆面条的传说
    跟别人家说,就不跟她说?张嫂子气的眼泪都要胀出来了,可是要叫她为了方子说软话,她那要强的性子又万万做不出来,半天往地上狠狠碎了一口道,“呸!小不要脸的你得意啥?看清楚了,人家挂的是‘窦师傅’,这摊子是姓窦的,你姐夫的,你一个小姨子咋呼个什么劲儿呢?真以为自己也是姓窦的?”
    这姐夫小姨子在哪里都是敏感话题,原本大家没怎么想的被张嫂这么恶意一说,官道旁看热闹的闲汉都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张家胖媳妇说的这么难听,常巧姑不乐意了,将腰一叉道,“这摊子是姓窦的不错,可是这热豆腐跟凉粉全是我妹子的,我妹子咋不能说了?也就是你这种人,当姑娘时就不检点,成天钻错被窝,所以才成天把人往腌臜处想,我呸!”
    “就是,你年轻的时候跟你姐夫不不清不楚的当大家都忘了?不然会过了二十才出门?”柳氏的嘴也不含糊,直接将这个本村妹子的臭事给揭了出来,引得周围一片坏笑。
    “你,你胡说,坏人名声我可是要撕你的嘴!”张家嫂子被柳氏骂的满脸通红,“我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你!我打你我!”
    “行了,咱俩一村儿的,当年你家里太穷,你娘死的早,少了管教大家都知道,为了生计做些错事也没有人笑话你,可是你现在呢?成天挑三窝四的就没消停过,你可是要娶儿媳妇的人了,这样的婆子谁家敢把闺女嫁给你?!”柳氏说的有理有情有据,不但张嫂子,连她旁边的老张头都满脸是汗抬不起来头来,要不是自己这个婆娘名声不好听,也不会嫁给他这个老实巴交的穷汉子。
    常相逢看着张家媳妇被常巧姑跟柳氏女子双打拍的再不出声,心中满意,只有她们的作风强硬起来,自己搬到东门也能放心些。
    “各位乡亲,其实呢我这姐妹浆面条自然不会别那些缺德见不得人好的人说的那样用溲了的东西做的,这东西可是有来历的,大家想不想听听?”
    常相逢将毛驴栓好,看周围人也不少,决定将自己的品牌做起来,本来她是准备一直用“窦师傅”的,可是就像张家的所说,自己只不过是窦二的小姨子,并不姓窦,现在没有纷争还好,十年二十年呢?难道自己将来开的饭店也叫“窦记”?
    “还真的有来历?我就说嘛,活了半辈子了,也没有吃过这种面条,”窦师傅先卖热豆腐,又卖凉粉,都是些洛阳人没吃过的做法的食物,多半年的时间,在城东这片儿已经有了些名气,而在东门常来常往的村民,只要有闲钱,也会过来尝个新鲜。
    现在窦师傅家又出了浆面条,自然也已经有不少人过来试过了。
    “大家都是这片儿住的,大概都知道我去年冬天被我那个后爹卖了,后来被逼跳了河的事,”常相逢缓缓扫了大家一眼,“这个面条,就是那次跳河我得来的。”
    “是令狐家船上的吧?你那凉粉就是令狐家得的,这令狐家还真是大户人家啊,成天吃的都是咱们没有见过的,”已经有消息灵通的人联想到了浑浆凉粉,在一旁大声道。
    “您还真没猜对,大家都知道大柳树那边的河有多深,又是冬天,我漂出去那么远还能被人救上来,不奇怪么?”常相逢抛出一个疑问。
    “是啊,你这个姑娘福大命大,不但遇到了贵人,还得了吃食方子,家业都置起来了,看面相就是个福厚的,”
    “跳下河之后,我其实是去了个地方,在那里学会了这浆面条,”古代什么《柳毅传书》,《晚霞》的故事能被广为流传,说明大家对这些还是有一定的接受力的,“在那里我看到了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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