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擀个面,但是被爱人称赞明奕心里还是很得意,“我要是万一落了榜,干脆就来跟你一起卖面条好啦,说不定咱们的生意会越做越大呢,将来盖个龙宫酒楼,直接压了盈樽楼跟令狐家的福满楼。”
    “哈哈,说的不错,不过就算是没有你,我也照样开得起龙宫酒楼,没准儿等你衣锦还乡的时候,我的龙宫酒楼已经开起来了,到时候我卖洛阳水席,”既然常相逢打定了主意要跟明奕在一起了,就不会自己一直摆个小摊等明奕来娶自己,如果她成了一家酒楼的老板,明家会不会更容易接受她一些?
    “你真的想开酒楼?太好了,”明奕一掌拍在被他揉的溜光的面团上,“要不要我从盈樽楼里叫几个大师傅出来?”
    “嘁,你又小瞧我啊,如果你说要考状元,你的老师说‘太好了,要不要我给你偷几份试题出来,’你高兴啊?”常相逢拿湿棉布将和好的面团盖了放在一边醒着,又往盆里臽面添水,“我自己的酒楼要凭我自己开起来,这样不论在谁面前,我都能挺胸抬头。”
    “好,我凭自己的本事考状元去,你在家里凭自己的本事开酒楼,到时候我骑着高头大马,拿了凤冠霞帔到龙宫酒楼来提亲,”明奕将头伸到常相逢面前,叫她帮自己擦了额头的汗水,信心满满的跟常相逢约定。
    “好,那咱们说定了啊,”常相逢伸出手掌示意明奕跟她相击,“你要是敢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什么丞相家的女儿回来,我就拿这些面团砸死你!”
    “哈哈,你放心吧,我要是真的做了不是人的事儿,我就自己跳到面缸里闷死算了,还回来做什么?叫你骂啊?”明奕最喜欢常相逢佯做生气的样子,乌黑的长眉高高扬起,长眉下两只水汪汪的杏眼瞪的又圆又亮,樱红的薄唇微微翘成花瓣的模样,而明奕的整颗心,都溺在了这满满的甜蜜跟幸福之中。
    “相逢,你这样可不成啊,时间长了,会有闲话的,”明奕一走,徐氏忍不住又来劝常相逢,“咱们做女人的,最怕名声坏了,就算是明公子将来会给你条出路,可现在你们没名没份的,这么常来常往的,不像个样子。”
    “唉,大娘,你看我跟你见过的闺女一样吗?不一样吧?我知道你是一番好心怕我走错了路,可是我跟明奕的事儿我心里有数,他是个好人,对我也没有轻薄敷衍的心思,他真心等我,我真心对他,至于外头的人怎么说我,我也不会在乎的,左右我除了明奕也没打算嫁别人,”明奕眼看就要进京了,常相逢非常珍惜跟明奕在一起的这些小时光,名声跟两人的相处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可是你要是坏了名声,明家怎么会答应娶你?”徐氏觉得常相逢想法太浅了。
    “就算是我成天闭门不出,就咱们这种蓬门柴户的,明家人就会来提亲?”常相逢摇摇头,靠什么好名声别家姑娘不能及的德言容功之类的,她根本别想入了明家人的眼,所以她也不打算在那方面下功夫,倒不如做自己,以后明家真的看不上自己,起码她也不会觉得委屈。
    “你既然都知道,怎么还跟明公子这么来往?以后你可怎么再嫁人啊,”徐氏觉得自己都搞不懂常相逢到底在想什么了,“你不打算嫁人啊?”
    “我现在只想相信明奕,等他回来,如果他没有回来,或是扛不过家人,起码我对得起自己,对得起他了,至于以后,大娘,我能说目前为止,我都没有想过要嫁人么?我现在最想的事情,就是将浆面条的生意做好了,攒下些钱,开个小饭店,然后,再一步步的开个酒楼,我要开自己的龙宫酒楼,”感情的事情尘埃落定,常相逢才能更安心的做其他的事情。
    一个闺女家家的要开酒楼?徐氏愕然的看着常相逢,这丫头还真跟旁人不一样,酒楼那是一般人能开的?“真真的,你一个闺女家家的心咋那么大呢?”
    原本常相逢开什么酒楼的想法并不迫切,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就算是为了明奕,她也要竭尽全力才行。
    “这里就是什么龙宫小吃?卖那个浆面条的?”两顶小轿悠悠的在荷花巷口停下,一个穿了绯红碎花褙子的姑娘从前头的轿子里下来,问跟前的轿夫。
    “是啊,姑娘,可出名儿了,你看看那生意,都排到店外头了,听说吃了这浆面条,身轻体健,肠胃也好,还不容易得病呢,从龙王爷那里偷出来的,”灰衣轿夫一躬身,小声跟绯衣姑娘介绍。
    “什么龙王爷那里偷来了,不过是为了卖面条想的借口罢了,我吃着那面条也出奇不到那里,前几天咱们灶上的大娘用白醋跟面汁儿不是做出来了么?”绯衣姑娘好看的唇角挂着一抹轻蔑。
    “你这人就是要强的很,公子出城咱们不趁着机会歇一天,非得叫来这儿,”明奕身边的大丫鬟侍剑从后头的轿里下来,小声抱怨绯衣姑娘。
    “侍剑你就是心太善了,我是出来闲转的么?前几天你不也发现蹊跷了?咱们是公子身边得力的人儿,老太太将咱们指给公子,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好好服侍公子么?现在公子有事,咱们这些做奴才的能当不知道?”绯衣姑娘是明奕身边的另一个大丫鬟捧砚,与侍剑是谭氏指的不同,在到明奕身边之前,她是令狐老太太院里的二等丫鬟,因此明奕的院子里处处以她为尊。
    “那你今天来这儿又能做什么?还能砸了人家的摊子不成?要是叫公子爷知道了,咱们谁也落不着好儿,”侍剑担心的看看四周,她们这些主子身边的大丫鬟,从小吃穿比府里的小姐也不差什么,这么抛头露面的到大街上,还是头一遭。
    捧砚在明奕的院子里长的最好,服侍明奕的年头也最长,至于将来的前途,她也已经给自己想好的,先是通房,后是姨娘,再为明奕生上个一儿半女,将来从婢到主,都是明摆着的事儿,当然这些大家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捧砚却不能直接说出来,“你也看见了,公子马上要进京了,不好好在府里读书习武,成天往外跑不说,有几次回来身上还带着面,那是咱们公子能碰得着的东西么?”
    捧砚生了疑,不敢叫明奕身边的小厮打听,拐弯儿叫自己娘出来打听,才知道明奕现在爱上了吃什么浆面条,隔三差五的就往荷花巷里跑,那浆面条明奕也带回来孝敬过府里的主子,捧砚也跟着尝过半碗,不过是乡下人的粗鄙之物,她才不相信从小金波玉粒养大的公子爷爱上了吃面条?
    再打听下去,捧砚敏感的发现了其中的猫腻,不过是浆面条店里有个长的不差的姑娘,当然,长的如何捧砚不关心,但这女人指定是个会勾人的,能勾的自家一心读书从不跟她们这些丫鬟们拧缠的公子爷动了凡心,这样的女人捧砚怎么能掉以轻心?万一真被接进了府当了明奕头一个女人,那她的前程怎么办?
    “那你问问公子不就行了?非得跑来,”侍剑没有捧砚那么多的心思,只觉得背着自己主子做这样的事,将来被明奕知道了,指定落不着好儿。
    “公子是咱们的主子,你见过当奴才的去质问主子的?我啊,今天就是来看看这卖面条的是个什么人物儿,万一真是个狐媚不教咱们公子好的,回去跟老太太报一声,也是咱们咱们当下人应尽的本分,”这奴才应该怎么当,捧砚觉得自己比侍剑明白多了。
    “你去叫他们清出来张桌子,就说我们要过去坐,”捧砚一指身边的轿夫吩咐道。
    ☆、六十八自取其辱
    “清桌子?为什么?”常相逢看着眼前这个倨傲的男人,有些不解。
    “我家两位姑娘要过来尝尝你这浆面条,她们是金尊玉贵的人儿,怎么能跟这些人坐在一起?自然要清出张桌子了?不行,你这屋时这么挤,叫这些人都出去,我家姑娘要进来坐,”明家的轿夫在洛阳也是横行惯了,谁不认识他们身上这传承了百年的灰布衣?
    他们家姑娘真是好大的屁股!常相逢心里微嗤,面上不露声色道,“这个不好意思,在我这小店儿里,来的都是客,大家都是两个铜子一碗儿的面条,谁也不比谁金贵多少,叫大家出去给你们姑娘腾地方的事儿,我是不会答应的,你家姑娘既然这么大的排场,肯定瞧不上我们这种野味儿,不如你们到福满楼,盈樽楼去高坐?”
    “常掌柜说的好,就是这理儿,什么高贵儿啊,还叫咱们这些老街坊给她腾地方?我就不信了,还有官家的小姐来这里吃面条?要吃也是叫下人买了带走吧?”一个常来的食客大声道。
    “就是啊,跑这儿来吃面条的,能高贵到哪里去?顶多也跟我老张一样,有几间铺子,不过我家闺女跟婆娘要吃,我都是给她们带回去的,”另一个常客也附和道。
    “这位大哥你听到了?我们龙宫小吃做的就是回头客的生意,在我眼里没有什么贵贱尊卑,再说这天儿也冷了,没得叫客人到外头吹着冷风吃面条的道理,要不你叫你家小姐们换个地方儿?”常相逢笑微微道,现在她看清楚了,这人穿的是明家下人的衣裳,看来是明家有人沉不住气了。
    捧砚在外头久等不见有人出来,心下不耐烦,叫了侍剑就往屋里闯,正听见常相逢的话,她冷眼打量了常相逢一番,不由将原本看不上卖面条的女子的心思收了起来,怨不得叫什么“面条西施”呢,果然是有几分姿色,尤其是她笑不及眼的冷模样,怎么跟自家主母谭大太太那么像?
    “怎么回事?叫你要张干净桌子,你都去了半天,”捧砚冷冷看睨了那轿夫一眼,径直走到常相逢面前,“掌柜的,有地方坐吗?”
    这两个姑娘一红一绿,长的么都不错,衣裳料子看着也不错(当然,太仔细的区别常相逢这个现代人也不懂),当前儿的女子头上戴了支大银钗,耳边腕上也是一色的足银首饰,再看看身后并没有跟着小丫鬟什么的,常相逢对她们的身份有了定论,“这儿有张空桌子,两位姑娘若是不嫌弃挤的慌,坐这儿就好啦。”
    “你叫我们坐这里?跟那些人离的这么近?”捧砚的脸腾的就红了,她要是坐在那儿了,就跟后头的胖男人背对背了,万一叫人占了便宜,“有你这样做生意的么?一点儿规矩都不懂!”
    “那请姑娘教教我应该怎么做生意?看到两位高门大户家的丫鬟姑娘出来了,就要把我的客人们都赶出去?不好意思,这店是我的,规矩自然也是我定的,我这儿啊,就是这规矩,”常相逢抬头看到又有客人进门,也不再理会捧砚,“这位大哥,来来这边儿坐,给你盛碗面条?”
    “你干什么?这位子不是说叫我们坐的?你又叫人来坐?”捧砚被常相逢这种无视的态度气的肝儿疼,直接在凳子上坐了,“这里是我的位子。”
    “哎呀大哥,你也看见了,那边儿两个姑娘家家的,不好叫你们挤,要么你跟这位老叔挤挤,吃面条也快的很,大家凑和凑和,谢谢你了啊,今儿天不好,外头不好摆桌子,我这店小挤了些,”常相逢示意徐氏给客人端面条,自己则又回来向捧砚跟侍剑道,“两位姑娘一人一碗儿面条?外头抬轿的大哥们要不要一人给他们端一碗儿?”
    “嘁,还挺会做生意的,见人就招揽,”捧砚被常相逢一句“丫鬟姑娘”气的柳眉倒竖,可旋即又想丫鬟怎么了?丫鬟也要看是什么人家的,自己可是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都要金贵的多,“行了,你的面条也别盛了,我也不乐意吃,你跟我出去,我有话跟你说。”
    “不好意思,如果两位不打算来吃面,那我就不送了,至于你要跟我说什么话,对不住,我这儿忙的很,没功夫听,您二位啊,赶快回去服侍你们的主子要紧,什么时候大户人家的丫鬟都可以带了一群男人出来耀武扬威了,”常相逢才懒得理会这两丫鬟呢,她没有轻视她们的工作的意思,可是你要是找着叫人轻贱,那也怨不得她了。
    “你,真真是给脸不要脸,我跟你说话是看得起你,别不识抬举,”捧砚被常相逢在侍剑面前下了面子,已然恼羞成怒。
    “我们常家上数到查不着祖谱的老祖先,那都是良民出身,不需要一个奴才给面子,这位姑娘,看你的打扮也像是个听得懂人话的,我劝你一句啊,这里的每一位,都用不着你给面子,要是明家人想给大家面子,怎么也得来个主子才行,”常相逢哪里会将一个丫头放在眼里,这敢大明大放做着小轿到自己面前来的,只怕在明奕跟前也是有些说头的,这捧砚倒是给她提了个醒,明奕不会白天来跟自己谈情,晚上跟这两妞儿上炕吧?
    常相逢眼中的不屑像把刀一样扎在捧砚脸上,她再也顾不得原本准备向常相逢展现的礼仪规矩,大声道,“来人,把这个店给我砸了!”捧砚相信就算是老太太跟大太太知道了,也会赞成她的做法的。
    “麻烦大家让让啊,这位前历城侯府的丫鬟叫侯府的下人来砸我的小店儿呢,大家快些吃了出去免得误伤,还有,那个锁住,你快放下手里的活,到衙门里报官,快去,”常相逢微微一笑,将身子让到一边,“大家都来开开眼,瞧瞧明家的一个丫鬟有多大的气派!对了,谁到明府也送个信儿,万一这个丫鬟姑娘累了,侯府也得派车马车来将人接走?”
    “捧砚,使不得啊,这事儿要是闹大了,你回去可是,大太太的脾气你可是知道了,只怕老太太那边也不好交待,”侍剑没想到捧砚的脾气这么大,居然叫人砸人家的店,她一直也在观察常相逢,几句话听下来,就知道这姑娘不是个好惹的,若是将来真进了明府,只怕将来吃亏的还是捧砚。
    “我,你好大的胆子!”捧砚也没有想到常相逢这么硬气,而且还一副要将事情闹大的派头,一时也僵在那里,她原以为自己一说砸摊子,这乡下丫头就会磕头求饶的。
    洛阳人给明家面子是不假,可明家人傲是傲了一些,但从来不在洛阳作恶,尤其是这些年,明家没有在朝廷里为官的男人, 对外就更加低调了,今天的事儿如果叫常相逢闹到衙门里去,不论常相逢吃不吃亏,自己回去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怎么?你们不砸了?砸啊?叫我看看姓明的有多厉害?”常相逢冷冷一笑,叉腰指着捧砚骂道,“你们明家的主子出来还知道与人为善造福乡邻,你们这些做奴才的可倒好,明奕是哪点儿对不起你们了,叫你一个奴才出来败坏他的名声?今天我把你想说我的话直接告诉你,‘回去撒泡尿照照你的样子,别以为脸长的白了些,就敢出来仗着主子的势丢人败兴打家伙儿!’”
    “你,你,粗鄙!”捧砚万万没想到自己不但被常相逢反将一军,而且还被常相逢用如此粗俗不堪的话骂了,登时红了眼眶,“像你如此粗俗的女人,想将明家的门儿,想都别想。”
    “我是什么样的女人轮不到你一个伺候人的过来评价,而且,”常相逢看向满脸通红一直紧紧拉着捧砚手臂往外拖的侍剑,“怎么,这位姑娘,明家主子的事,是由你们这些做奴才的来决定的?真真是好规矩!”
    这话自己是绝对不能认的,不然回去非被主子们打死不可,侍剑都要给这两个不省心的跪下了,“没有,真的没有,常姑娘我们错了,我们就不该来,捧砚失心疯了,对不住您,奴婢给您赔礼了。”
    “我看这丫头也是失心疯了,哪有跑来就砸人家摊子的?”一旁食客也看不下去了,“人家相逢一个姑娘家家的,支撑个小店儿容易吗?你们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当大家都是瞎的吗?”
    看着侍剑带着捧砚落荒而逃,常相逢沉着脸回到店里,今天的事儿如果明奕不给她个交代,是绝对不算完的!
    明奕直到城门落钥时才从顾县回来,一进府门就看到自己院里的小丫鬟探头探脑的在二门处转圈儿,“苹果,有什么事儿?”
    “公子爷,是侍剑姐姐叫奴婢过来给公子爷带个话儿,”苹果一边随着明奕回自己的青松院,一边将今天捧砚带了侍剑到荷花巷的事情跟明奕讲了,“现在大太太将捧砚跟侍剑两位姐姐都叫到她的院子里去了-”
    “你说今天捧砚跟侍剑到荷花巷去了?还要砸相逢的摊子?”明奕停下脚步,心里暗骂一声,转身就要往大门处跑。
    “公子,大公子,你回来了,大太太吩咐了,一回来就叫您过去呢,”明奕才到二门儿,就被一个妈妈给抓住了,“快走吧,大太太脸色可不好看,您可小心着些。”
    明府大太太谭氏住的明蔼院里鸦雀无声,明奕一进院门,就看到跪在当院的侍剑跟捧砚,捧砚一看到明奕,眼泪就落了下来,“公子-”
    明奕根本就没理会捧砚,一提袍子进了正房,“母亲,您找我?”
    “嗯,我叫春柳妈妈你来,为的是何事你想来也是明白的,”谭氏身边除了带明奕进来的贴身妈妈春柳外,再无别人。
    明奕在谭氏身边坐下,沉着脸道,“我看侍剑跟捧砚都跪在外头,娘处不处置她们?”如果不处置,明奕自己也要动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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