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恶心又哪里恶心得过太子哥哥,这人都不知被那位上官公子给玩了多少次,我这个当弟弟的不过就是亲了一下嘴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你说是不是啊,时葑。”
    少年漆黑眼眸中满是带着森森笑意,冰凉的手抚摸上了她的脸颊,笑得一脸暧昧与势在必得。
    仿佛此刻在他身下的不是他的皇兄,而是一只可怜的宠物。
    同时,因着附属小国的使臣之前被事耽搁,导致到来的时间较比以前晚上了好几个月,而今夜的皇城里也在筹办着晚宴的菜色以及歌舞。
    而今日,慕容皇后罕见的将还在学堂中上课的时葑叫进了凤藻宫内,连带着她那颗本来就不安的心,此时更是跳得七上八下。
    偌大的宫殿中,因着里头伺候的人出去了大半,现在就只余下那么几人后,总显得有几分空荡荡的错觉。
    一米高的水晶镜中,正倒映着一身形纤细的少年。
    少年生得唇红齿白,唇若点漆,端得色若春晓之花。
    “母后,儿臣穿这身会不会很奇怪啊。”嘴唇上破了一块皮,现在还未好的时葑看着身上的这件杏黄色团花锦衣时,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变扭感。
    特别是她的左耳上还带了枚新的红宝石吊坠,看着不男不女的,实在不妥。
    不是说丑,而是镜中人若非头上梳着男子发鬓,恐还真令人以为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家,可这些心里话,她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说出口。
    “母后,儿臣能不能换一件衣服。”她扯了扯衣服,满是别扭。
    “本宫倒是觉得极好看的。”正慵懒的靠在美人椅上的慕容皇后闻言只是轻扫了一眼过去,便马上收回视线。
    “可是………”正当时葑还欲说些什么时,身旁的白姑姑先一步开了口。
    “奴婢也觉得殿下穿这身,是极好看的。”
    “好…好吧………”既见事已成定局,时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反倒是母后这次为何会心血来潮的给她做了身嫩黄色的衣服?明明她之前穿的都是红色的啊?还要她去御花园摘百花回来做糕吃?可这些小事只需要吩咐一个宫女去做便好了。
    这件事,好像只有等到了她被废太子之位,并被关押在宸王府里多年后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而此时的她俨然不知情半分,还穿着新做的衣衫,去御花园摘着母后说那最近开得正艳的茶靡。
    御花园中,因着午时炎热,使得这园中百花蔫蔫,亦连那粉蝶都躲在了阴凉地。
    园中一处酴醾花开正艳,当一阵清风拂面而来时,更吹得花枝花叶花蕊簌簌而响,又落了树下之人满身纯白之醾,更落了一沾衣余香的雅兴之事。
    手上拿着一朵石榴花的时葑看着这比她还高的茶靡树时,不知为何愣愣的发起了呆来,亦连她原先是来做什么的都有些忘了。
    以至于她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月洞门外正走来一身着玄色银纹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的男人。
    “那是谁家的姑娘,怎地梳了个男子鬓发。”
    本应在御书房批改奏折的时钦想着要来御花园透透气的,谁曾想会看见一个脸生的姑娘站在茶靡树下发呆,连带着他原先想要往另一处走去的脚步都停了下来。
    仅凭那张侧脸,都不由令人联想到:“兮似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回风之流雪。”
    伺候多年的李公公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却只来得及见到那一抹嫩黄色的衣角转瞬即逝,却并未看清对方脸长什么样,故而斟酌了一番,道:
    “听说最近晨妃娘娘将娘家人请到了宫中作陪几日,说不定那位姑娘是晨妃家中人。”
    “是吗,正好今日朕有空,不妨去宸妃那处坐坐。”
    其实归根结底,他更想再见一眼那位小姑娘,只因她给他的感觉,像极了当初的一位故人。
    若是她还在,这孩子说不定也能有那么大了。
    可惜的是,佳人已逝,过往皆如云梦飘浮。
    第94章 九十四、闹事惊马       等时葑……
    等时葑醒来后, 正好听到窗外的一只鸽子扑棱棱展翅而飞的声响,同时,紧闭着的门扉也在下一秒被推开。
    “雪客, 神医来了。”推门入内的林拂衣看着已然戴上帷帽之人, 心下更感好奇, 其下更多的应是担忧二字。
    “好, 麻烦你了。”许是因她刚睡醒,连嗓音中都带多了几分沙哑。
    “你我二人之间, 何来的麻烦二字, 若是你在这样说,可就称得上是见外了。”林拂衣微侧过身, 将门外的鬼谷子迎了进来, 恭敬道。
    “此次还得劳烦神医出手相帮了。”
    “不过些许小事。”
    背着药箱的鬼谷子刚从城西赶来,身上还带着未曾消融的冰冷之气, 一些落在外衫和发丝上的雪花等一进到温暖的房间后,瞬间洇湿成了一朵朵深色之花。
    等人出去后,时葑方才摘下了那顶遮面帷帽冷着声儿, 望过去道:
    “不知神医可否有解我瞳色的药物。”放在帽沿边上的手无端收紧, 似在极难忍耐着什么。
    “你的眼睛。”鬼谷子凝视着她的那双紫眸, 心下微惊。
    “不知神医可有解决的法子。”眼眸半垂中的时葑见她盯着自己许久,红唇轻启, 方才打破这满室寂静。
    “有是有,不过皆是那等治标不治本。”
    深知一直打量对方不大礼貌的鬼谷子收回了目光,可那抹视线仍是不曾离开过她的那张脸半分,似要透过她的脸,思念另一人。
    “只要能遮住其色便可,无论神医想要什么, 在下定在所不辞为其取来。”
    有时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何况她一直深知若是要武林人士出手帮忙,必须得付出相等的报酬,而这鬼谷子更是其中的个中翘楚。
    “当真?”
    之前欠了一个人情的鬼谷子本打算借由此事偿还人情,谁曾想居然会收获到一个意外之喜,连带着她本波澜不惊的面容上也泛起了一抹笑意。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若是我让你嫁给我的弟子,你可愿。”鬼谷子说话时,眼睛则直勾勾的盯着她不放,似不愿错过她脸上的分毫变化。
    “不知神医的弟子名讳为何?”
    微蹙着眉头的时葑听到这令人出乎意料的要求时,眉心忽地跳了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脱离了她的掌控,并往不可控制的方向飞奔而去。
    “我名下不过有俩劣徒,一唤言安,一唤穆生。”随着鬼谷子的话音方落,门外适当的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言安’二字一从她嘴里吐出时,时葑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一张略带妩媚的脸来。
    同时,她内心深处更是频繁敲响了警钟,一声胜一声,好比老和尚敲钟。
    许是院中红梅在承受不住过度的积雪而往下弯了纤细腰肢,任由上面的梅花香雪簌簌而落,砸了那雪地中或大或小,或深或浅的雪坑。
    “夫人,老爷说是让我将小厨房里新熬好的红枣燕窝给你端来。”
    高燕还处于变声期的嗓音适当响起,正好解决了此时时葑的燃眉之急,不得不感叹,他来得实在是太及时了。
    “你先放在厨房,待会儿我在过去吃。”
    “好,不过夫人可记得早点吃为好,免得放凉了就失了几分味道。”高燕深知现在不方便进去打扰,何况该见到的总会见到,又何必急于一时。
    “我晓得了。”随着二人的话音方落。
    鬼谷子却忽地看向了那落雪的窗外,眼眸半垂中喃喃自语来了那么一句。
    “今年的雪下得可真是大,不过比起永安那年倒是小了点,今年又不知得有多少冻死骨。”
    “永安那年的雪我倒是不曾见过,不过今年的雪下得倒是挺大的。”时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那棵不知被多少积雪给压弯了枝丫时的梅落雪景。
    同时黑暗中,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着她的心脏口不放,难受得几乎令她一度喘不过气来。
    当她试图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反倒是那深渊之中不断有冰凉的触手欲将她往那无边深渊中拉去。
    永安那年,她不过还是一个吃着甜糕的垂髫小儿,却也记得永安年间的那一场雪下得极大,路边冻死骨不知多少。
    “今见公子无碍,老妇便先行离去,待三日后便会再次来访。”
    鬼谷子突兀看了眼窗外落雪后,便收回了目光,方背着桌上药箱推门离去,也并没有在执着的等待她的回复。
    “有劳神医了。”
    “你我二人迟早都是一家人,何来的麻烦二字,雪客。”罕见的,鬼谷子叫出了她的名字来,看向她的态度更带着一种莫名的亲昵。
    等鬼谷子出去时,正好遇到了在巷子口外等候许久的一辆青铜马车。
    “那孩子找你了。”站在雪地中的男子身着黑色狼皮大氅,双眉间笼罩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冰寒之气。
    “你这话不是明知故问吗,反倒是这孩子的长相和那个男人长得可真是像,特别是那一双如出一辙的紫眸,恍惚间我还以为是那个男人回来了。”
    鬼谷子想到先前那双被掩藏在帷帽下的眼睛时,不由得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这么多年了,你倒是还记挂着那个男人。”双手抱胸中的呼延哩闻言嗤笑一声,丝毫不觉得这样的他有何双标。
    “我虽是记挂着那个男人,你们不也是记挂着婉婉吗。”说到那人时,连带着鬼谷子的唇角都下意识浮现出一抹浅浅笑意,毕竟那样明媚如三月柳的女子,谁不爱。
    “走了,大冷天的在外面站那么久,你不嫌冷,我还嫌。”
    “你这女人都还没回答我刚才的话,还有走这么快做什么。”
    “什么问题,再说你跟不上是你腿短的问题,又不是我走得快的问题。”
    而院中,那间烧了炭火的室内。
    因着她现在才刚睡醒,整个人皆是懒洋洋的,连带着脑子都有些混沌。
    好像现在就只是静静的躺在床上,望着那天花板发着呆就感觉幸福到了极点。
    以至于她并没有注意到,原先未曾紧闭的房门正被人悄悄推开,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刚熬好的苦涩药味。
    檐下一只麻雀落地而停,那双绿豆小眼正好奇的往里头探望着,直到有人靠近,方才展翅而去,徒留下雪地中的几串小脚印,彰显着它来过之景。
    还未来得及闭上眼与用帷帽遮脸的时葑正撞上男人那双浅得近乎于琥珀色的瞳孔,也从那双眼眸中照见了她此时近乎妖异的芙蓉面上。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静止了,就连周身的空气中也在一寸寸的凝固,更甚浓稠得令人有些喘不过气。
    “你的眼睛。”唇瓣微抿的林拂衣,看着她那双变得不同于常人的紫色瞳孔时,心下复杂万千。
    同时更为心疼的是她在失踪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她的脸又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你都看见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见事已如此,时葑也懒得在戴上帷帽遮掩,反正看都看了,又何必欲盖弥彰。
    何况她现在的小脸蛋长得那么好看的,若是一直藏在帷帽下方才是暴殄天物。
    “你要问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知道,要是我知道的话,说不定还没有像现在这么苦恼。”翻了个身,往里滚去的时葑别过了脸,也拒绝了他那带着怜惜的恶心目光。
    “燕窝再不吃就凉了。”林拂衣强压下心悸,面不改色的将手中的燕窝递过去。
    他知道,若是她想说了自然会说,无需他多言,否则若是多此一举的询问,说不定还会再度惹来她的厌恶。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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