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汝:“……”
    她还记得,前一天傍晚,那条黑色的恶犬将谢窈吓得跌倒在地上,吓得痛哭流涕。也不知昨夜谢窈有没有做噩梦。即便是没做,再次被沈长寄提醒,也会再度受惊吓吧。
    沈长寄:“能将人的五脏六腑剖开,多美。”
    谢汝:“……??”
    她险些惊掉下巴,“你喜欢这个??”
    “我吓唬她的,我喜欢你。”
    谢汝:“……哦。”
    她呆楞地窝在他怀里,身形凝滞片刻后,嘴角不受控地上扬。
    忍耐再三,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可真坏。”
    “嗯,可喜欢?”
    谢汝:“……嗯。”
    “那便好。”他再次说道。
    时辰已不早,匆匆见过一面便知足了,他该回去了。
    “早些睡,明早一起去狩猎场,看我打猎,可好?”
    谢汝点头,轻声言好。
    男人转身要走,衣摆一紧,被人牵住。
    “何意?”
    谢汝突然站了起来,微微踮脚,手臂在他颈后交缠,紧紧搂着。
    他的手扶在她背后,偏过头,贴着她的耳廓轻声问:“怎么不开心?”
    “大人。”
    “嗯?”
    “沈大人。”
    “何事?”
    “沈长寄……”
    “在呢,怎么了?”
    她唤了几遍,他就耐心地答了几遍,一直没有等到下文。
    那一瞬心有灵犀一般,他冒出了个想法。
    “你见过贺离之了?”
    谢汝不做声,将头深深埋进他颈窝。
    “他与你说什么了?”
    “他说我给你开的方子不管用,”谢汝道,“所以你早就知道那是徒劳,对吗?”
    她放缓了呼吸,努力克制着颤抖的嗓音,却仍旧有支离破碎的哽咽声从喉咙里溢了出来。
    沈长寄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不算徒劳,七月初七,八月初七,那两次我并不痛苦。”
    “国师说那是因为我在的缘故,是吗?”
    “嗯,你在便不痛。”
    “那……那我睡下后,你还照常出去办理公务,你……”
    沈长寄淡淡道:“若无你陪伴,便与这二十年来的每个初七并无不同。”
    一滴泪直直砸进男子的肌肤上。
    他收紧手臂,将人抱得更紧。
    他这样说并不是为了叫她心疼的,只是这件事她迟早都要知晓,她这般聪慧,就算他百般遮掩也是掩饰不了的,不如坦然地将实话说与她听。
    “别哭,眼睛肿了怎么见人?”
    谢汝已经无暇顾及他又说了什么煞风景的话,她满脑子都是贺离之说的那句:“真正管用的不是药,而是姑娘你。”
    她从他怀里挣脱开来。
    手慢慢抚上他的脸颊,语气温柔,带了些颤抖,但却仍然坚定:
    “我既这般管用,千万别放过我啊。”
    毕竟她可是独一份的药。
    沈长寄沉默半晌,倏得笑了。
    “你以为我死了,会放过你吗?”
    黑夜本可以将他眼底的疯狂极好地掩藏,可她偏偏要来炼狱里捞他,藏不住,便不藏了,都给她看。
    看过了,来了,就别走了,永远也别想离开。
    “与你说过的,同生同死,可不是在玩笑。”
    那一夜他又没能走成,他们紧紧相拥,睡得香甜。
    待到天明时分,玖儿来叫她起床时,枕边已经没了人。
    她伸手摸了摸被褥,还是温的。
    心下稍稍安定,问过了时间才知已经到了辰时。成宣帝和几位皇子已然出发了,沈长寄自然也随着离开,他将平瑢留在了营地,吩咐过若是有事可找平瑢帮忙。
    梳洗过后,匆匆填饱了肚子,正好柳愫灵来寻她,二人结伴往猎场而去。
    “我们也就是去凑个热闹,我叫姨母占了好位置,保证你能将你家大人看得清清楚楚。”
    谢汝昨夜睡得不错,今天精神很好,此时莞尔一笑,双眸灿然生辉,摄人心魂。
    直到二人到了猎场,与明妃娘娘打了招呼,落了座,柳愫灵才堪堪回神,她痴痴望着谢汝的侧脸,低声自喃,叫人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上午这一场的围猎是一场比赛,是几位皇子之间的较量。既是皇子间的比拼,各世家公子们自然各有各有的偏向。
    谢璋一派的侯府或是伯爵家的公子们向着沈贵妃所出的三皇子,而以寒门出身为代表的一派公子们偏帮着五皇子等人,还有一派是武将之后,他们不偏不倚,互相争来抢去,谁也不掺和。
    诸如谢思究与沈长寄这般的,虽与人年纪相仿,也算同龄人,但他们统领玄麟卫已久,骑射功夫自然无可挑剔,向着哪一边都不合适,都算欺负人。况且沈长寄无意争锋,只尽职尽责地在几位皇子周围守护着,以免在这过程中有“误伤”的情况发生。
    “哎!快看!你家大人在看你呢。”
    谢汝红着脸去捂她的嘴,“你这般激动做什么?他看便看了,这般大惊小怪的。”
    柳愫灵拉长了声音,“噢……我大惊小怪?也是呢,私底下早就看够了。”
    谢汝:“……”
    “沈大人都快成望妻石了,那脖子总是扭啊扭的,该不会是昨夜落枕了吧?”说罢捂着嘴缩到一边,生怕谢汝给她来个血溅当场。
    谢汝怔愣着。
    “昨夜……落枕……”
    脸又烧了起来。
    她仿佛回忆起,清晨时,半梦半醒间,好像看到他起身时的场景,他半靠在床边,背对着她,似乎坐了好一会。
    当时他好像在揉着肩颈。
    不会真的被她枕麻了吧?
    谢汝心虚地朝外张望,试图确认他的状况。
    猎场内,沈长寄第一时间便察觉到她的视线,唇角微微上挑,只一瞬,人群中一位年轻的公子恰好回头,对上了首辅大人的温柔笑脸。
    那位公子:“!!”
    吓得险些从马上掉下去。
    一个眨眼的功夫,首辅大人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淡和漠然。
    “……”
    那人松了口气,就说是眼花了,眼花了,约莫是没睡好的缘故……
    他骑着马与沈长寄擦肩而过,并没注意,沈长寄微眯了眼,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看了许久。
    “大人?你盯着我表弟看作甚?”
    “你表弟……魏……”
    “魏承霖。”谢思究胆战心惊地说道。
    难怪看着有些眼熟,沈长寄点了点头,他又朝谢汝的方向看了两眼,见她还眼巴巴地瞧他,心里的焦躁烧散。
    心底想要与魏承霖较量一番的想法一闪而过,罢了。
    他扣着缰绳,驱马前行,背影孤傲冷淡。
    ……
    午时将近,上半场即将散去,谢汝被晒得有些头晕,与柳愫灵打了声招呼,带着玖儿先回了营地。
    才一踏进大门,眼前窜过一团雪白,后头跟着几个不知是哪家的小厮在追赶。
    谢汝心里一揪,忙追了上去。
    “这小畜生,我非得把它抓住了不可!”众人团簇着一个锦衣公子,那人穿着一身紫色缎面圆领袍,张扬得不可一世。
    “你们都是一群饭桶吗?给我围住了!抓活的!”
    谢汝定睛一看,他们正在围捕的就是沈长寄送给她的那只小白兔!
    它白色的毛发上沾了不少的泥土,此时被众人围在中心,哆哆嗦嗦,不知所措。
    有一小厮抬手蹭了下鼻子,眼底划过一丝凶狠,慢慢逼近,伸手就要捞。
    小兔子突然一跃,跳过众多伸过来的手臂,跳过那人的胳膊,又从人□□钻过,左左右右灵活地闪过,眼见就要跑远。
    谢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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