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洺生晚上回到医院的时候,发现隔壁病房门口没人。
    他觉得奇怪,伸手转动门把走了进去。
    “你谁啊?”里面的人警惕地盯着他。
    曲洺生也愣了,“你是谁?”
    对方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好笑道:“你突然进来我的病房,还问我是谁?”
    他的病房?
    曲洺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沉了沉,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的病房,他看了下通话记录,果然,六点左右有一个秦之意的来电,通话时间五十三秒。
    李嘉牧还在楼下,被他一个电话叫了上来。
    “夫人打电话来过?”
    李嘉牧点点头。
    “为什么不告诉我?”
    “夫人不让。”
    曲洺生:“……”
    先是他妈把他当外人,现在连他的下属也要造反是不是?
    李嘉牧看他神色不善,头皮有些发紧,弱弱地说:“曲总,我感觉夫人知道你去林家吃饭后,好像不高兴了。”
    曲洺生:还用你说?
    只要自己和林念有接触,无论什么事,她都不会高兴。
    本来想走的时候亲自跟她说一声,可那会儿她正好睡着了。
    曲洺生心里有点烦躁,挥挥手示意李嘉牧可以走了。
    李嘉牧一声不吭,脚步也放得很轻,麻溜地滚蛋。
    无论是老板还是老板的夫人,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还有,他们小俩口闹别扭,为什么要为难他一个下属?
    李嘉牧很委屈。
    ……
    自那晚之后,曲洺生发现,自己的微信和电话全部被秦之意拉黑了。
    他觉得秦之意很莫名其妙。
    就算是夫妻,自己也是救了她,不知恩图报就算了,居然还做出一副要跟他断绝关系的样子?
    就因为他去林家吃了顿饭?
    可他去林家,是去看林家老太太,又不是去看林念,她问自己缘由了吗?
    一句不问,转头居然还让自己躺进了黑名单!
    曲洺生心里一半不爽,一半拉不下脸,结果就是——整整半个月,两人一点联系都没有,更别说是见面了。
    第十六天,终于在一家饭店意外地撞见了。
    曲洺生站在那里,看她越走越近。
    半个月不见,气色恢复得很不错。
    脸上的皮肤白里透红吹弹可破,像颗水蜜桃,让人想要咬上一口。
    曲洺生以为,自己已经停下脚步,且这么明显是在等她,那么秦之意也应该主动开口说点什么。
    然——
    秦之意直接当他是空气。
    她昂着下巴,一如既往的骄傲,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过,连眼角的光都没有给他一丝一毫。
    曲洺生:“……”
    气得快要内伤,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他转头,压着声音问李嘉牧:“知不知道夫人和谁一起吃饭?”
    李嘉牧:知道是知道,但是我怕说出来,您会更不高兴。
    秦家和沈家已经谈妥了合作条件,今晚两家约在一起吃饭,庆祝合作成功。
    曲洺生听完,脸色沉得可以和外头的夜色媲美。
    李嘉牧大气不敢出,跟在他身后,进了另外的包厢。
    酒过三巡,平日里那几个爱玩的,因为酒精上头,渐渐地也就没了分寸。
    “曲总,你今晚可是一滴酒都没碰,这可不像你啊?”
    “应该是缺点兴致。”
    两人一唱一和,不一会儿,就叫了几个小姑娘进来。
    最好看的那个,自然是安排到了曲洺生的身边。
    小姑娘人美声甜,一口一个‘曲二公子’,整个人软得仿佛没有骨头,大半个身子都倚在了曲洺生的身上,端着酒杯往他嘴边送。
    曲洺生既不喝,也不接,脸色平静得看不出一丝喜怒。
    李嘉牧却已经满后背都是冷汗,不知道这会儿应该先给那位小姑娘默哀,还是给另外那两个不知死活的蠢货默哀。
    小姑娘见他半天不喝,忽然灵机一动,凑在他耳边说:“我喂你。”
    然后,仰头喝了一大口。
    这意思,就是要嘴对嘴喂了。
    在场的人顿时开始起哄,有人鼓掌,有人用筷子敲着酒杯,嘴里的话更是一句比一句下流。
    李嘉牧捂了捂眼睛,不敢看接下来的修罗场。
    果然,下一秒——
    哄闹声中响起刺耳的‘咔嚓’一声,是玻璃碎掉的声音。
    众人一愣,纷纷朝着声音源头看去。
    那个小姑娘的唇都快要贴上曲洺生的了,也被那声音吓了一跳,停止了往前。
    是曲洺生手里的酒杯碎了。
    他的表情还是和先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没有表情,视线低垂着,声音冷淡至极,让人有种身处数九寒天的错觉,“这么喜欢玩,那就好好玩。”
    众人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曲洺生这时抬起头来,忽然笑了笑。
    半个小时后,最开始起哄的那两个,喝酒喝到吐,却还是一直不停地在喝,边喝边吐,场面极其难看。
    众人就看着,谁也不敢求情。
    他们都不知道哪里惹了曲洺生,可曲洺生那副样子,分明就是要大开杀戒。
    李嘉牧怕事情闹大了影响不好,也深知他家老板心情不悦的根本不是因为这些人起哄,而是因为另一包厢里的某个人。
    他硬着头皮上前,借着提醒的名义说了句:“曲总,您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不宜久坐,早点回去休息吧。”
    曲洺生手里把玩着打火机,闻言停了停指尖的动作。
    又过了半晌,他把打火机一扔,起身走人。
    那两个喝得半死不活的蠢货,脑子竟然还有几分清醒,趴在桌上,对着李嘉牧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以示感激。
    李嘉牧:我不是为了救你们,我是为了我自己。
    真闹出什么事来,后面收拾烂摊子的,还是自己。
    ……
    曲洺生从包厢走出去,又在走廊的拐角处站了会儿。
    他抬头朝着秦之意所在的包厢看了看,正准备离开时,包厢的门开了,秦之意走了出来。
    一看到他站在那,秦之意立即停下了脚步,紧接着,她居然往后退了一步,想要回到包厢。
    曲洺生想也没想,大步走了过去。
    秦之意:“……”
    今晚是倒了什么血霉,进饭店的时候在大堂撞见他,出来透口气,又撞见了。
    她不想破坏了包厢里面众人的兴致,所以没再继续退,而是带上了包厢的门,迎着曲洺生走了过来。
    “不是躲我?”曲洺生扣着她的手腕问。
    秦之意面无表情,她对不在意的人,向来都是如此,高傲且冷漠。
    动了动手腕,反而促使曲洺生捏得更紧。
    秦之意:“你喝多了?”
    “什么意思?”
    “看清楚,我不是林念。”
    果然是在生气那天的事。
    曲洺生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那天去吃饭,是去看她奶奶,和她没关系。”
    “哦。”
    然后呢?不多问两句?不再继续发点脾气?
    曲洺生甚至做好了哄一哄她的准备。
    因为他不想每一次自己解释完了,她好像也信了,然后过段时间,又旧事重提,继续争吵,没完没了。
    “秦之意——”
    “你能先松开吗?”秦之意打断他,语气平和,“待会儿有人走出来,看到这样不好。”
    曲洺生想了想,觉得她说的对。
    然而,他一松手,秦之意半秒的犹豫都没有,直接迈开步子,快速地往前走去。
    她今天穿着平底鞋,走起路来尤其的快,眨眼就拉开了好几米的距离。
    曲洺生:“……”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好在秦之意也没有走多远,她只是去了洗手间。
    曲洺生追到的时候,她正蹲在洗手台旁边干呕。
    “你怎么了?”
    “没事。”
    “我看你脸色很不好,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
    “去看看。”
    “我、说、不、用。”秦之意一字一顿,也懒得再和他演什么端庄大气,直接讽刺地笑了笑,说了句气死他的话:“我恶心是因为曲二公子身上的骚味太重,隔着好几米都能把我熏吐。”
    曲洺生:“……”
    “哦,对了,我把你的电话微信全部拉黑,你要是觉得不爽,你也可以把我拉黑,我无所谓的,不会觉得不爽。”
    曲洺生:“…………”
    秦之意说完,转身就要回包厢。
    某个气得头顶冒烟的人,自然要拦。
    这时,沈知晏也过来了。
    秦之意立刻加快脚步往他身后躲了躲,又说:“别让倒胃口的人跟过来,我还没吃饱呢。”
    沈知晏:倒胃口的人是说曲洺生吗?
    厕所门口站着两个绝世大帅哥,进进出出的女生个个都眼冒桃心有些激动。
    其中,不乏想要搭讪的。
    曲洺生不喜欢被人围观,但心里又有火,就叫了沈知晏去边上谈谈。
    沈知晏其实不知道秦之意和他之间怎么了,最近这半个月,虽然他几乎每天都有和秦之意见面,但说的都是工作上的事,而且秦之政也都跟在边上,有些私事还是不方便聊的。
    当曲洺生问他想干什么的时候,沈知晏一头雾水,“什么我想干什么?”
    “趁虚而入这种事,说出去不太光彩吧?”
    沈知晏仔细琢磨他说的‘趁虚而入’四个字,再联系刚刚秦之意对他的态度,猜测两人之间大概是又闹矛盾了。
    或者,之前闹的矛盾,就一直没有解开过。
    “洺生,你未免太看低我了。”
    “别人怎么看你,取决于你做了什么。”
    “是么?”沈知晏玩味地一笑,盯着他:“这句话,我觉得用在你自己身上更恰当。”
    曲洺生蹙眉:“什么意思?”
    “之意怎么看你,取决于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
    能问出这句话,说明他渣而不自知,也难怪秦之意不想理他了。
    沈知晏才不想帮他呢,微微一笑,留他一个人在原地懵逼。
    ……
    散场的时候,秦致远和沈崇山都有点喝多了。
    但架不住心情好,出了包厢,两人还一路拉着手说个不停,一直说到大门口。
    司机早已把车开了过来,车门也打开了,就等着他们上车。
    秦之意和沈知晏对视了一眼,非常有默契地一人拉住一个把他们分开。
    “大伯,天气冷,你身体刚好点,别冻着了,快上车快上车。”
    “我身体好着呢!”秦致远笑声朗朗,转头又想找沈崇山说话。
    幸好,沈知晏那边已经把沈崇山塞上车了,当即吩咐司机:“开车!”
    走了一个,秦致远高昂的兴致,也就歇菜了。
    随后,乖乖听秦之意的话,上了车回家。
    把两人送走,秦之意松了口气。
    沈知晏问她:“你怎么回去?”
    秦之意原本想说江江会来接自己,突然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子缓缓驶过来,她连忙改口:“沈大少送我一程如何?”
    “我的荣幸。”沈知晏做了个‘请’的姿势。
    然后,曲洺生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老婆上了情敌的车。
    李嘉牧:“……”
    现在怎么办?是追上去?还是停下来?又或者,调转方向,回墨园?
    后座的人不断释放低气压,车厢里的氛围几乎令人窒息。
    李嘉牧咬咬牙,无奈地开口问:“曲总,我们去哪?”
    曲洺生:还能去哪?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哦,他妈也嫌弃他!
    ……
    傅嘉盛没想到某些人缝了八针,才修养半个月居然就有心情约他喝酒。
    为了照顾好友的身体,他擅自把喝酒改成了喝茶。
    曲洺生看着面前的茶杯,眉头紧蹙,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傅嘉盛笑了笑,给他倒茶。
    茶香四溢,竟无端地让人的心情也平和了几分。
    “说吧,怎么了?”
    曲洺生不说话,只拿起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
    傅嘉盛也不着急,笑眯眯地看着他。
    过了半晌,曲洺生忽然来了句:“你这幅样子,外人看了还以为你对我有意思。”
    傅嘉盛:“……”
    半夜三更从床上爬起来陪他喝茶谈心,他倒好,居然对自己人身攻击?
    傅嘉盛差点忍不住想要摔茶杯走人,最后看在两人从穿开裆裤就认识的份上,忍了下来。
    “是因为跟之意还没和好吧?”
    曲洺生抬了抬眼,“这么明显?”
    傅嘉盛心想,大概全世界都看出来了,就是你自己不知道。
    “之意脾气是不太好,但是做事也还算有分寸,你不惹她,她一般不会给你难堪的,曲二,其实你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有关于他和林念的那点事,现在整个圈子都在传。
    这些流言蜚语,会让秦之意多么没面子,无需多言。
    但她却一反常态没有发作,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值得深究。
    “林念到底哪里好?长得没有之意漂亮,林家这两年虽然有起色,但秦家的根基摆在那儿,眼前这口气缓过来,往后的发展,肯定比林家要好,你到底看上林念什么了?”
    “谁说我看上林念了?”
    “没有吗?”傅嘉盛不可置信到都笑了,“整个临平城的人都在说,林念是你曲二公子的心尖宠。”
    曲洺生:“……”
    哪个王八蛋传得谣言,找死吗?
    傅嘉盛看一眼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心里的意思了,顿时更加奇怪,“既然你没有想要和林念旧情复燃,那你最近的行为代表什么?脑子被门夹了?”
    曲洺生:“……”
    自己真没想和林念旧情复燃,就是觉得当初说分手就分手,她为了自己也忍痛答应了,对她有所亏欠。
    所以,小事上就想要补偿一点。
    傅嘉盛对这种做法表示嗤之以鼻,“你是在补偿,但之意不知道啊,其他所有人,甚至包括林念本人,都会以为,你想要旧情复燃。”
    顿了顿,他又问:“如果之意因此和你提离婚,你答不答应?”
    “她不会。”曲洺生语气笃定,“像我们这样的,结个婚离个婚都很麻烦,说伤筋动骨都是轻的,改朝换代也有可能。”
    傅嘉盛笑:“要是她真提了呢?”
    “秦家不会同意。”
    “如果秦家也同意。”
    “那我们家……”
    “所有外界阻力都不存在的情况下,只单单说你,你同不同意离婚?”傅嘉盛打断他的话,步步紧逼。
    曲洺生被问得愣了一下。
    如果离婚变得简单,也不会有任何利益上的损失,自己是否……真的会点头同意?
    过了一会儿,傅嘉盛给他添茶,一边添一边问:“有答案了吗?”
    曲洺生不置可否地看他一眼,忽然来了句:“你这么用心帮我妈试探我,我妈应该给了你不少茶钱吧?”
    傅嘉盛:“……”
    自己演技这么差吗?居然被他看出来了?
    的确,曲母之前给他打过电话,让他找个合适的时机,试探一下曲洺生真正的心意。
    不过——
    “我可没收你妈任何的好处费,我只是单纯地想要帮助你看清楚自己的内心。”
    “我看得很清楚。”
    “哦?”
    “她漂亮又懂事,我很满意,如果只是生气我和林念的事,我可以做点让步,离婚太麻烦,我不想。”
    傅嘉盛:“没了?”
    “你还想听什么?”
    “比如,你内心真正喜欢谁?”
    曲洺生给了个‘你是不是八卦大王转世’的眼神,接着往后一靠,姿势慵懒,神情随意:“感情这东西太费精力,也不值钱,不沾最好。”
    傅嘉盛毫不客气地回了个‘你嘴硬最后有你哭’的眼神,然后把茶杯一放,起身道:“既然有的人没心没肺,那我也懒得多费唇舌,回家睡觉。”
    走到门口,他又停下,转回来补了句:“洺生,想想清楚。”
    你到底是习惯她在身边,还是换个人也能习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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