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的事情突然再度被提起,人们喜爱吃瓜的天性一夜之间就将热度推到了顶点。
    曲父曲母对当年的事情都是知道的,如今看到他们的儿媳妇公然被别的男人抱着送回家,勃然大怒。
    一开始他们是打秦之意电话的,但是占线,这才转而打给了曲洺生。
    两人各自接通了电话,又十分默契地从床上下来,互相走远了一些。
    曲父言辞凌厉,有些话曲洺生听着都觉得不舒服,秦之意听到恐怕更加难受。
    他想了想,边接电话边走出了卧室。
    秦之意留在卧室接电话,是秦致雅打来的,问她照片是不是那些无良八卦媒体p的。
    “姑姑,非同回来了。”
    秦致雅瞬间失声,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是他自己要回来的吗?”
    “不是,是我叫他回来的。”
    “因为公司的事?”
    “对。”
    “之意啊……”秦致雅忧心忡忡地劝她,“你是个女孩子,而且已经嫁出去了,就不要再管公司的事了,你就让大伯和小叔他们自己去解决,再不然还有小政,他也该长大了。”
    秦之政的确该长大了,但现在还不是最合适的时候。
    如果自己就此放任不管,秦氏只会被秦致严完全抢过去。
    到时候,再想帮助秦之政去拿回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秦致雅继续劝她:“不管我们秦家变得如何,你只要和洺生好好的,你始终都是曲家的媳妇,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而且你现在怀孕了,曲家会更看重你的。”
    “姑姑,你来说这句话,似乎不够说服力。”
    秦家上一代的大小姐,谈过许多次恋爱,却始终没有嫁人。
    她的思想其实很开放,但碍于家庭观念太传统,无法容忍她的那些出格行为,她因此还曾差点和家里闹翻。
    再后来,秦之意的爷爷奶奶去世,秦家的一切由秦之意的父母做主,兄妹之间不会管束那么多,秦致雅这才和家里的关系缓和了许多。
    近些年大概是因为年纪越往上走,对于刺激的事情越不感兴趣了。
    秦致雅的现状其实和她差不多,除了吃喝玩乐,也就没有别的事了。
    唯一不同的是,秦致雅至今都是单身。
    她曾和秦之意说过,女人不一定要靠男人,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精彩。
    而且,孩子不是必需品,相爱的人拥有爱情的结晶,那是幸运,反之,则是累赘。
    “姑姑,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我做不到不闻不问。”
    秦致雅闻言叹了口气,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实际上,这个电话,也不是她自己要打的。
    她在国外玩的很开心,压根就不知道国内发生了什么事。
    是秦致远突然打电话给她,让她劝一劝秦之意,不要再管公司的事。
    可为什么不希望秦之意管,她和秦致远却又谁也不敢说出那个原因——
    昨晚,秦致严去找了秦致远。
    一开始他只是让人盯着秦之意,没想到会盯出个秦非同来。
    他连夜去了秦致远家,将下面的人传来的照片给秦致远看,“大哥,他回来了。”
    秦致远盯着照片上的人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他回来了,你应该比我更害怕吧?”
    当年对外爆料说秦非同是秦家私生子的人,不就是他么?
    要不然,媒体报道的时候,如何敢以那么肯定的语气?
    秦致严脸上的神情不大好看,他沉沉地说:“大哥,他回来,表面上是要帮之意,但你应该心里清楚,他不可能当过去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他帮之意,无非就是想先把我们踢出局,然后再收拾我们。”
    “别我们我们的。”四下无人,秦致远也懒得再和他演戏,“我只是被你利用了而已,真说起来,最恶毒的人,不是我。”
    “是么?最恶毒的人不是你,那最无耻、最肮脏的人,总是你吧?”秦致严神情里浮现一抹嘲弄,转身拿了个文件袋给他,“这里面都是复印件,原件我放在一个很妥当的地方,大哥你看一下,对这些事有没有印象?”
    秦致远疑惑地接了过来,打开文件袋,将里面一沓东西抽出来看了看,顿时脸色发白。
    他的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说话都无法利索:“你、你怎么会有这些?不,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秦致严笑得好不得意,满脸都是胜利的姿态,“你要感谢我,帮你隐瞒了这么多年,要不然,你现在不是死了,就是在牢里吃牢饭。”
    秦致远的手都跟着抖了起来,几乎拿不住那一叠东西,咬牙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好说,你身上已经没什么让我有兴趣的了,我就一个条件,如果秦非同一定要有人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你全部认下来。”
    秦非同如今的身家和地位,要毁灭一个秦氏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他没有大张旗鼓地回来,为的应该就是保护秦之意。
    所有,只要有人愿意跟他低头认错,为当年的事赎罪,他看在秦之意的面子上,应该会网开一面的。
    “大哥,你都这把年纪了,往后也没有多少日子了,你要为了小政和之意想想,他们俩,可是真心实意尊重你的。”
    秦致远最见不得他弟弟这幅普度众生的样子,明明他的心跟自己一样黑!
    “我为秦氏辛辛苦苦几十年,你凭什么说要拿走就拿走?”
    “凭我手里有你的把柄,哦不——是你们。”秦致严笑得更开心了,因为知道对方拿自己没有办法,他便明晃晃地挑衅,“你知道曲家父子为什么会站在我这边吗?”
    “你也是用这些威胁了他们?”
    “不止。”秦致雅往后靠了靠,闲适得很,“曲家又不是只有洺生一个儿子,他也不是长子,亿城集团凭什么交到他手上?曲怀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大哥想不想知道?”
    秦致远愣了愣。
    大家同在商场上混,对这件事自然都好奇。
    他也曾让人暗地里查过曲怀生,但什么都没查出来。
    对面的人,又是怎么查出来的?
    “我没查。”秦致严敛了敛神色,忽然变得阴狠又愤怒:“只是很凑巧,当年被曲家抢走孩子的人,我认识。”
    “曲怀生……不是曲家的孩子?”
    “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和家里闹翻远走国外这么多年?”秦致严的眼底有癫狂之色,咬牙切齿道:“是我告诉他的,我也跟曲家父子说过,如果他们非要插手我们家的事,那我就把真相公之于众,让大家都看看,曲家的人,有多畜生。”
    “你、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事?”
    他手上不但捏着自己的把柄,还捏着曲家的把柄,如今唯一有可能成为他对手的,也就只剩下秦非同了。
    难怪,他来找自己,让自己认下当初的一切。
    如此一来,他不就可以安枕无忧了?
    “阿严,你的算盘打得真好!真的好!”
    “那也要多感谢你们,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做过的事,总有痕迹。”
    “那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认了,秦非同如果不信呢?”
    “只要你认了,我自然有办法让他相信。”
    话已至此,秦致远知道自己再多说什么都没用了。
    想想秦之政和秦之意,再想想自己的身体,也许,牺牲掉一个自己,能保护好他们两个,也是一桩不亏的买卖。
    ……
    曲洺生接完电话回来,就说要回老宅一趟。
    因为曲父打电话打着打着就突然没声了,他再打回去,是曲母接的,说是曲父气得说不出话,却又不肯去医院。
    换衣服的时候,秦之意站在边上,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严重吗?”
    无需多问她也能猜得到,曲父气成这样,肯定是因为自己和秦非同的事闹上了新闻。
    连远在国外的秦致雅都知道了,就在临平城的曲家二老怎么会不知道?
    秦之意心里说不上内疚,在她的视角看来,自己和秦非同之间没有任何逾越人伦道德的地方,一切都是外界的凭空猜测。
    可人心复杂,想法又多,转念她又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解释一下。
    不为其他,就为自己和秦非同正名。
    可曲洺生说:“应该不严重,不然就算我爸不肯去医院,我妈也一定会想办法送去的,你好好在家休息,不用跟我过去。”
    要不然,待会儿场面乱起来,他父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气着秦之意了,更加糟糕。
    秦之意没想到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能为自己考虑,心里稍稍有点感动,嘴上倒也没多说什么,只道:“等下我也出门了,中午约了沈知晏,让他和非同见个面。”
    “他们早就认识了。”
    秦之意一惊,“你怎么知道?”
    自己上次给沈知晏的名片,上面写着的名字并不是秦非同。
    自从秦非同离开临平城后,他就换了名字,沈知晏也并不知道,名片上的人就是秦非同。
    “你调查我们?”秦之意反应过来了,“你早就怀疑我了?”
    “我没那么无聊。”曲洺生扣着扣子,从镜子里和她对视,“之前你频频出事,总有人先我一步查到你的行踪,我肯定要知道这个人是谁,否则——”
    他扣好最后一颗扣子,转了回来,双手握着她的肩头,“否则他要对你不利,我防不胜防。”
    “那你现在放心了没有?”
    “更不放心了。”
    “为什么?”
    “没有哪个男人会对情敌放心。”
    秦之意:“……”
    是被曲父在电话里给骂傻了么?
    哪来的情敌?
    秦非同跟自己的关系,真的只是一起长大的情同兄妹,仅此而已。
    不过,情敌什么的,听着像是他喜欢自己哦?
    ……
    秦非同的局,布得比他们查到的还要大、还要早,几乎已经渗透临平城的整个商业圈。
    曲父之所以发那么大的脾气,除了因为热搜上的事让他觉得是家丑之外,还气曲洺生对秦非同的布局一无所知。
    如果秦非同回来不止是报复秦家,还冲着秦之意来的,那么他们曲家,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从一进屋,曲父曲母就一直在说个不停,曲洺生大致已经知道了他们生气的点,耐着性子听了二十几分钟,只觉得头痛欲裂。
    “爸、妈,你们说这么多,没有一句是关心我和之意的。”
    重点都是利益和面子,完全没有提他们的夫妻感情以及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他突然想起秦之意之前问他的那一句——就算是男孩,你们曲家也不要吗?
    现在,他都忍不住有这种想法了。
    “事情我会去解决的,你们不要听信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还有——”说到这里,曲洺生的语气加重,“不要在之意面前说难听的话,就算秦家没了,她还是曲太太。”
    “洺生哥……”身后突然传来苏茶的声音,手里捧着一盘水果,表情有些尴尬,“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这不是很明显么?
    不过她这么一打扰也好,曲洺生反倒可以趁着这个岔子起身走人。
    苏茶连忙放下水果跟了出来,拉着他说:“洺生哥,伯父伯母也是为了你好,你和嫂子要多体谅他们做长辈的心。”
    曲洺生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眼。
    然后,他用听上去很客气,实则冷淡又疏离的语调说:“苏小姐,松手。”
    苏茶愣了一下,连忙松开,又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就是一时着急。”
    “下不为例,不然被我太太看见了,她会生气。”
    苏茶顿时觉得有些难堪,咬了咬唇,往后退了一步,“洺生哥,你很喜欢嫂子吧?”
    “很喜欢,除了她,也不会喜欢别人。”
    这便是在警告苏茶,不要对他动不该动的心思。
    苏茶但凡有点脑子,都应该听得出来。
    不过,对苏茶来说,她也并不急于这一时。
    刚刚曲洺生还没来之前,曲父和曲母的谈话她都听到了。
    秦家的谁回来了,秦家要大乱,以前的什么事迟早都会爆出来,到时候秦之意肯定受不了,说不定会从这个城市离开。
    曲洺生身后有亿城集团和曲家,他不可能丢下一切追随秦之意而去。
    所以啊,现在争什么抢什么都没必要,等以后他身边没人了,再近水楼台先得月吧。
    ……
    沈知晏得知帮了自己的人就是秦非同时,又震惊又激动。
    他拿出之前秦之意给他的名片又看了眼,还是觉得不敢相信。
    原来传说中的那位沈总,竟是原来秦家的大少爷。
    沈护,秦非同后来对外用的名字。
    不过回了临平城,大家肯定还是都会叫他秦非同,他也懒得去说什么。
    这个城里除了身旁的人,他没什么在乎的。
    真让他不爽了,大不了就通通毁灭。
    三人聊得很开心,商业上很多意见都不谋而合,秦非同不但财大气粗,而且路子广,想要扳倒秦致严,感觉就是分分钟的事。
    趁着秦非同接电话走开的空当,沈知晏说:“你和他的事肯定不止闹这么一次,你小叔一定会抓着这一点一直用舆论抨击你们,你可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啊。”
    “你放心好了,我心态好着呢。”秦之意捧着果汁,咕噜咕噜地喝着,整个人都很随意放松,“他回来,闹心的人不是我,是别人。”
    “你说洺生?”
    “我可没说。”
    沈知晏笑,“你家曲二公子的确欠教育,眼下是个好机会,你可不要心软。”
    “我带着救兵来帮你,你怎么能怂恿我搞家庭内讧呢?”秦之意故意装作不满的样子。
    沈知晏才不会被她骗了去,“是你们自己先内讧的好吧?”
    眼下整个临平城谁不知道他们夫妻打对台?还打得热火朝天?
    秦之意咬着吸管笑了笑,觉得人生真是有趣。
    她之前因为曲洺生跟她打对台非常生气,后来秦非同答应回来帮忙,她忽然就想开了。
    要是自己能赢了曲洺生,岂不快哉?
    如果输了……
    那对不起了,她不能守诺,她要带着孩子跑路。
    对,这是在经历了胎动之后,她最新做的决定。
    ……
    秦非同的动作太快了,快到让秦致严和曲洺生都有些措手不及。
    城里的人嗅到味儿,有不少的人已经开始往秦非同那边倒。
    只是么——
    昔日被全城嘲笑、唾弃的秦家大少爷,如今已是高不可攀神一样的存在。
    他压根就不搭理那些人,全部拒之门外。
    就连容家,他都不屑一顾。
    曲洺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坐在傅嘉盛和周迟的对面沉默地抽着烟,紧锁的眉头从进门开始,就没有松开过半点。
    傅嘉盛以为他是担心秦非同那边,好心劝慰了两句,结果……曲二公子一点反应也没有。
    周迟这回没喝醉,脑子灵光得很,用手肘捅了捅傅嘉盛,压低的声音带了点幸灾乐祸的笑:“我肯定,曲二心情这么不好,不是因为别人,原因绝对出在秦大小姐的身上。”
    傅嘉盛立刻就问:“曲二,你昨晚不会是被之意赶出卧室睡的客房吧?”
    曲洺生慢慢地抬眸,盯着他俩,随即又掐了手里的烟。
    傅嘉盛:“……”
    周迟:“……”
    这是要修理他俩的架势啊。
    傅嘉盛忙说:“曲二,你想清楚再动手啊,我们可是两个人,等下别说我们以多欺少!”
    “来吧。”曲洺生淡定地解着袖扣。
    他正心里窝着火无处发泄,这俩货非要凑上来,可不得满足他们?
    昨晚,他接到秦致严的电话,说他如果再没有实际的行动支持的话,那就要把那份亲子鉴定报告对外曝光了。
    报告背后的故事,到时候不用秦致严说,也有的是人会去深挖。
    所以,他就想要再跟秦之意聊一聊。
    他的意思是,既然秦非同回来了,有人帮她控场了,那么她就安心找个地方养胎,商场上的事交给他们男人去解决。
    可秦大小姐听出来的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她觉得曲洺生看不起自己、看不起职场上的女性。
    两人就这个问题越说越歪,一路歪到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差点吵了起来。
    最后,以秦之意把他赶出卧室为结局。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就算了,毕竟曲洺生也不是第一次被她赶到客房去睡觉。
    更过分的事发生在今天早上——
    秦非同一大早就来接她了,她化了精致的妆,连早饭也没有在家里吃,高高兴兴地就和秦非同出门了。
    走之前,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给他。
    你说,曲二公子气不气嘛?
    曲洺生正要动手,傅嘉盛忽然举着手机说:“等等!有重大消息!”
    “拖延时间没用。”
    “真的!你看啊!”
    傅嘉盛直接把手机怼到了他眼皮子底下,曲洺生这才低头看了眼。
    是手下汇报给傅嘉盛的调查结果——
    当年那场只留下秦之意一个人的灭门惨案,幕后真凶:秦致远。
    傅嘉盛简直不敢相信:“卧槽!居然是他!看着那么随和的一个人,居然能对自己的兄弟下这么狠的手?最后还收养了之意?这要是被之意知道了,得崩溃吧?”
    “还有更崩溃的。”曲洺生忽然吐了这么一句。
    傅嘉盛只觉得后背的寒毛都在这瞬间竖了起来,屏着呼吸盯着他。
    曲洺生拿过自己的手机,把上次秦致严发来的那张东西给傅嘉盛看,周迟自动凑过来。
    然后,两人的表情比见了鬼还可怕。
    傅嘉盛沉默了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这他妈……是真的?!”
    曲洺生点头,“我让人重新做过鉴定,是真的。”
    不可能秦致严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后面肯定是自己去确认过的。
    就是因为确认过,所以才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告诉秦之意,她的亲生父亲其实是秦致远?
    她是秦致远强奸了自己弟弟的老婆才有的产物?
    再告诉她,她的亲生父亲害死了她的父母?
    无论哪一件,她都受不了。
    可偏偏这件事被秦致严握在手里,但凡他不顺秦致严的意,真相就有可能对外曝光。
    到时候,怎么收场?
    更糟糕的是,秦之意现在还是个孕妇!
    曲洺生觉得自己要疯了,甚至有过想要做掉秦致严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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